叶子答道:“在我手术后的第三天,谢迪生说他太累了,为了我住院,他连宾馆都不舍得去住,偏我住的又是妇科病房,他出来进去的,太不方便。干脆他还是去一趟敦煌,把我们寄存在客栈老板那儿的行李——主要是些画画用的东西——取回来得了。因为就我那副样子,肯定是没法回去继续写生的……算了,不说他了。”
说到后面,叶子的语气已经“平静”得有些刻意了。这让籽籽愈发愤愤不平起来,说:“那个做手术躺在医院里的人是你哎,他还嫌累?”
籽籽的打抱不平仿佛让叶子的心绪平复了下来,她拉起籽籽的手,用惯常略带调侃的语气说:“谢谢你这么说。现在我知道了,你是真的爱我。”
籽籽一针见血地回道:“一个电话就出现在你病房门口的大壮才是呢。”
叶子眼里闪现出一种非常非常柔和的光来,这是一种能把人心融化掉的眼光,搞得籽籽都想把朵朵的那盏心灯放远一点了。只听叶子柔声说道:“是啊,你不知道一个人躺在异乡的医院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没有人关心你,却有人担心你——担心你支付不了住院费或者干脆死在那里,会给别人添麻烦。说得难听一点,那时候的我就像一袋被人随意丢弃的垃圾,成为周围环境的一个负担了。可是,当大壮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不,简直是愤怒。我的脑海里迅速闪现出好几种反应,对他大吼一声,让他‘滚’;或者,义正词严地告诉他,虽然他算是我的老板,但未经我同意,冒然前来窥探我的隐私,很不道德;或者,严肃地对他说,我们不过是同事,还没那么熟,这里不欢迎他……可恨的是,我当时就那样躺在床上,身体和精神双重崩溃,只是用一种受了惊吓的、很弱智的表情瞪着他,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想,当时我对自己唯一感到满意的表现就是——我没有哭。”说到这里,叶子苦笑了一下,说:“我妈说我从小就是笑眯眯的,很少哭。”
可籽籽听得都快哭了。
叶子把双腿拳起来,抱住,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眼光朝向了远方,很温柔的说起大壮来:“他倒好,找了把椅子一丝不苟地把外衣挂在上面,把手里的东西,该放桌上的放桌上,该放柜子的放柜子。人没闲着,嘴也不停,告诉我他已经向医生咨询过我的情况了,说我人年轻,恢复得快,再过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了。他还说给我买了小米粥——据说是那个地方最养人的东西……他把所有事情都做的那样自然,就像他一直就在那里,只不过刚才出去过十分钟又回来了一样。我能说什么呢?问问他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还是跟他讨论一下我的病情……我只能什么也不说,喝粥睡觉打点滴,然后,睡觉喝粥打点滴。四天后,大壮订好了回家的机票,我办完出院手续,一分钟也没耽搁,打了辆车直奔机场去了。”
听到这里,籽籽终于舒了一口气,说:“太好了,你和谢迪生终于分手了……叶子和大壮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叶子摇头道:“妹妹,你说的那是童话故事。生活是有惯性的。”
“惯性?”籽籽不明白。
叶子解释道:“我妈说我刚上幼儿园那会儿,像是在幼儿园吃不饱似的。就想着去探探老师的口气。老师跟我妈说,我其它时候都挺好,就是不好好吃饭。我妈琢磨了老长时间才整明白,原来我从会吃饭开始,就总是用一只兰色的小碗吃饭,可在幼儿园用的是统一餐具,我刚开始的时候就特别不习惯,好像没有那只小碗就不是吃饭似的……人长时间的做一件事情,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所以,在敦煌的那段经历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回家以后,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籽籽惊讶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和谢迪生没分手?”
叶子一笑,说:“大壮也是有女朋友的人啊。我不是说过了吗?大壮是个很严谨很细致的人,他从我的一个电话就推测出了我的处境,第一时间就跑去帮我,而且,自始至终,没有问过我一个字。回来之后,我仍然一个星期去他的公司两个半天,见了面,仍然只是有事说事。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以前我去的时候不一定能见到他。而从敦煌回来之后,每次去公司,总能见到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那个大壮,他怎么能有女朋友呢?籽籽看上去好像比叶子还要失望。不过,想来想去,最让籽籽想不通的是,叶子和谢迪生为什么不分手?便又问:“当初谢迪生把你一个人扔在医院跑掉了,后来怎么还有脸回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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