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朝廷,九门之中,西陵门下,四海升平。
巍峨的五爪金龙雕像,通体由白玉、琉璃制成,长向十数丈,龙头正对门外。
门顶牌匾,乃紫檀所化,匾额之上,以金粉上书:‘西厂’二字。
庙堂之内,两大特别情报机构之一,坐落于此。
后园内,名震江湖与京师的西缉事厂厂公,大太监无雨成云,正在手下掌班侍卫胡佛海的陪同下,玩味似得盯着水池里的金鱼,自语道:
“这京城里的三月,就是不比兖州的春天舒服,连那鱼让咱家看起来都厌恶……”
话还没有说完,无雨成云原本翘着的莲花指,只是那么轻轻一弹,伴随着‘嘣’的一声巨响,鱼池里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几尾恰巧身在‘炸点’的锦鲤,瞬间被荡出水面,下一秒漂浮在水上,再没有了半点动静。
一旁极明见风使舵、左右逢源,会给主子排忧解难的胡佛海见状,四下里探看,朝着一众小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跟着自己忙拱手上前来,朝着无雨成云汇报道:
“厂公怕是想起了身在兖州的三档头他们了吧!”
边看着自己主子有没有变化的表情,边接着说道:
“想来今日,三档头他们应该已经到了缁鸠山。据对外干事线报,东厂的人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说他们是否知晓刺客门的分舵在兖州都未必,厂公何必为此事苦恼?”
“若是此次以刺客门分舵舵主的脑袋来献祭给大庙,想必那皇帝小儿……”
话至此,无雨成云尖声尖气的来了一句——
“嗯?”
“你这小厮想来是活腻了吧?敢称呼当今圣上为小儿?”
“莫要被那外人听去,参了咱家的本。”
无雨成云阴笑着一拈兰花指,话里有话地说道。
见此情形,胡佛海确实激灵,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跟着赔笑道:
“哎哟,您瞧小的这张嘴,嘴里也没个把门儿的。只不过在这西陵门下的西厂之中,纵是一只苍蝇,也难以逃过厂公的眼睛,外人又怎生得那等本事?”
“小的,只不过是借了厂公的威风了!”
好本事!要说胡佛海这平常话语间,就能把人捧到极高处位置的功夫,一般人哪里学的来?就是学得来,谁又能轻易使出来呢?
若非是凭借着这一张巧嘴,他也不会仅靠三脚猫的功夫,就做到西厂高层‘掌班侍卫’的位置。要怪,也只能怪他太懂得怎样去讨主子的欢心了。
这不,无雨成云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正是对胡佛海最好的回应。
要说这大太监,西厂厂公的模样,生得还真是俊俏。看似三十不到的长相,面若冠玉,唇如涂脂。一顶绣金纹的高头黑帽,扣在他那自生反骨的脑袋上,倒显得有那么点儿韵味。他掐着一首兰花指,不谦虚的说,若非此人是个太监,纵然那江湖上排名美男子的榜中,也该有他占得一席。
胡佛海自然懂得主子不管有多细微的表情,他忙接着追捧道:
“兹要是能拿下这个分舵,我们西厂和厂公您的威名,必然是要压过那东厂一头。到时候,就算是那九门提督见到您,还不得高看两眼?”
“九门提督?”
一听见这个名词,无雨成云眯缝着的眼睛不由得下意识的阵阵痉挛起来。他若有所思的用指尖轻抚自己的嘴唇,似是询问般的语气,开口道:
“他现在在哪儿?东华门还是连城门?”
“这个……”胡佛海明显有些不敢咬准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缓缓回答道:“回禀厂公,他好像既没有在东厂,也没有在提督巡防营。至于提督府,我们无法渗透……”
听着胡佛海不敢肯定的语气,无雨成云斜瞥了他一眼,尖声骂道:
“你个废物!”
“若是日后再有此等不确定的情报,咱家就把你的脑袋揪下来,喂这水池里的鱼!”
冷哼了一声,无雨成云收起兰花指,一甩袍袖,转身往园外走去,边走边说道:
“给你三个时辰,马上给咱家把他的去向查出来,要不然……”
没有说下话,他只是在经过后园一处观赏性石阵时,轻轻拍下一掌,偌大的巨石瞬间毁了个粉碎。
站在原地的胡佛海吓得直接双膝跪到地上,额头顶着地面,甚至不敢抬起头来跟无雨成云回话道:
“厂公放心,只消一个时辰,小的定然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气氛仿佛在那一刻有些停顿,后园内经过了短暂的安静,当胡佛海试探性的小心翼翼将头抬起来时,无雨成云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兖州,缁鸠山上——
春隼孤衔半月间,折翼怒冲缁鸠山。
长渠之上明夜变,九霄云外不苍天。
每逢三月春分,位于兖州西北的缁鸠山上,都会出现这样一幅奇景。南越国境内独有的灰隼,总会展开它那惊人的翅膀,成群结队的盘旋在山顶之上。
传说,当年南越建国之初,西北部生有一自然长渠,渠中水一夜干涸,翌日竟奇迹般长出一座山来,坊间传为神话。
故此,每当无数的灰隼,自南越各地飞往缁鸠山上的时候,兖州百姓们见到了便认为其鸟通灵,是在朝圣。自南越第二位皇帝始,因感念渠中之水干涸,后又生出高山之神迹,便有了缁鸠山名字的由来。
不过伴随着当空黑压压一片的灰隼,三队人马作为不速之客,分三个方向上山,并汇聚一处,打破了缁鸠山上的神圣仪式。他们统一穿着黑色束衣,腰间系有红色腰绳,为首的人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
但见他们腰间皆挎有弯刀,每个人之间的交流大多数是以眼神开始,以眼神结束。
前方不远处,一座形状独特、深不见底的山洞,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在为首之人目光交涉的作用下,三队人马其中一队,约摸有七八个人的样子,统一拔出腰间佩刀,徐徐前往山洞处。
站在洞口,这七八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相继点了点头,前前后后一起进入,没有再做停留。正当后方两队人马趁势走来的时候,只听得洞内频频传来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下一秒,与惨叫声同时而至的,还有四下里不知何处放来的箭雨。一众在外的黑衣人队伍还不待反应过来,已经有半数以上的人身体被射穿。
但作为一群朝廷里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他们的执行力绝不会弱于江湖上的各路高手。很快,在头目的挺身下,其余的几个人也成功地挡下了这一班箭雨。
一刀将眼前的最后一支飞箭劈作两半,这个面露凶光,颔下遍是胡须的男人看了看四周围,冲着自己仅剩的几个手下吩咐道:
“看来是我们的行踪败露了。既然厂公交代的事情我们没能完成,便杀身成仁吧!”
回头看时,只见那几个黑衣小厮尽皆点了点头。
未几时,从山洞和四面八方冲过来数十名手持武器如下山猛虎的男男女女,他们没有统一的服装,但是各个身姿不凡、气势磅礴、步伐沉稳,瞬间包围了黑衣人众等。
从山洞里走出来的这批人,为首的家伙额头上绑着一条红绳,一只手里拿着柄白鞘长剑,另一只手正提着一个脑袋走了过来。
他站在被包围的黑衣人众面前,一把将手里的头颅扔到了他们眼前。
那黑衣人头目低下头看着眼睛还没合上的面孔,牙关咬得紧紧地,缓缓仰起双眸,怒视持剑青年,一字字道:
“士可杀,不可辱!”
“呵呵~”青年人冷笑,“想不到西厂还有这样的硬汉?我以为,不过尽是一群阴阳人罢了!”
“我告诉你,老子是西厂侦缉司三档头陈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三档头操着一口浓重的官腔,怒斥眼前的持剑青年道。
像是蔑视一般轻浮的笑容,持剑青年抱着膀摇了摇头,似是轻描淡写般开口道:
“三档头?你还上不了台面!”
“一个不留!”
稍作停顿,持剑青年一声令下,身前身后近百名手下一起冲向了被围的西厂爪牙。之后,就是一场血溅三尺的厮杀。
其中,尤以西厂三档头的气势最盛。
刀刀砍去,必不落空,看样子还算是有些本事。
站在那儿,一动未动的持剑青年瞄着陈牧,嘴里喃喃道:
“凝元六层的境界吗?看来也是刚刚达到啊,难道西厂的档头就只有这点实力吗?还是说……”
“无雨成云根本瞧不上我们刺客门的缁鸠分舵!”
话毕,持剑青年的瞳孔向是放大了一阵,有紧急收缩,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瞬间释放。他一把拔除插在白色长鞘里的剑,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了陈牧的身后。
这边的陈牧正一刀砍翻了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便瞬间感受到了令后背汗毛倒竖的刺骨寒意。他瞪大着双眼,一柄弯刀横将过来,调转身体,反转于半空中,嘴里厉声道:
“破骨刀斩!”
“狂剑十四式……”
‘叮~’刀剑相抵,双方发生极大碰撞。
陈牧横向所至的刀很硬朗,他的斩击所向披靡,似是庖丁解牛般凌厉与威猛;而反观对手的长剑,就只有一个‘狂’字形容足矣。
他的剑很狂,很快。
如果说把三档头的刀比喻成一座巍然不动的山来说的话,那他的剑就像是沉香的开山斧。
剑剑逼人,眼花缭乱。
先时陈牧还能有所抵挡,可后来就已经没有半分的回旋余地了。那十四式的狂剑,配上男人脚下的身法,速度简直已经迷人眼,叫人胆战心惊。
三档头越来越明白,如果这么僵持下去,自己不出几回合,必然落败。眼前的这个持剑之人是个高手,功力和修为都在自己之上。
想到这儿,陈牧两刀并作一处,顿开了男人手中的狂剑,跟着转身边跑。
这时,站在原地的持剑青年笑了笑,没有忙着去追他。而是一手拿剑,另一只手伸出剑指,口中振振有词道:
“玄乙真身灭,不败狂剑阖!”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同一时间,他手上的那只长剑径自飞身追向了疯狂逃窜中的三档头。
似是感觉到了身后的异处,当陈牧回过头时,那长剑瞬间刺穿了他的身体,未有半点迟疑。甚至剑身穿过他的时候,仍旧未沾半滴鲜血!
那剑回到了青年人手中,身上已然多了个大窟窿的三档头凝视着他,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伸手指了指持剑青年,跟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再没了呼吸。
另一方面,所有的黑衣人众都已经被击杀,尸体散落各处。
刺客门分舵的所有人都聚到了一块儿,其中一人向着持剑青年说道:
“分舵主,这帮番子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啊?就这么点人手,也敢来缁鸠山对付我们?”
“……”青年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稍作停顿,走到了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的三档头身旁,眉头微皱着说道:
“若不是事先我们就知道此事,便派人四下里埋伏,你们还会觉得有这么顺利吗?即使还能够顺利地拿下他们,但我们会否也要元气大伤呢?凡事,不要太早定论。这只是一个西厂三档头,若那东西厂联合围剿,恐怕现在尸体散落在遍地的,就是我们了……”
的确,持剑青年的话很客观。他明确的剖析了利与弊,并没有因此战大获全胜而有过分高兴之处。再看他身后的一众手下,像是都明白过来的样子,各自低下了头。
“分舵主言之有理。不过缁鸠山据点已经暴露,我们还是快砍下番子头儿的脑袋,回总舵去吧!”手下人仍不忘提醒持剑青年道。
面对着手下人的提醒,持剑青年微微点头,跟着紧紧盯着地上陈牧的脖颈,嘴角下意识的一阵抖动,之后不假思索地举起长剑,挥剑砍下。
‘轰~’
剑未至,在刺客门分舵这一众所在的树林里,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烟雾中,大多门徒几乎都倒在了血泊了,只有少数受伤之人,还顽强的站在那里,要么拄着树根,要么扶着青石,原本气势高昂的众人,此刻却变得狼狈不已。
持剑青年也下意识地伸出手来,遮挡住眼前伴随着爆炸声而飘起的白烟,当他再回过头来时,他那砍向三档头脖颈上的剑,已经被人紧紧握住。
“不愧是‘剑狂’的徒弟,看来刺客门第十六席,缁鸠山分舵舵主‘小剑狂’李冠的本事,并非浪得虚名啊!只可惜与你爹‘阴阳剑’李伯庸相比,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呐……”
李冠看着眼前紧握住自己长剑的那只手,隐隐透有白光,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瀚海阑干白玉手?”
‘喀嚓~’
剑,断了。
就这样硬生生的被人用手掰断,虽然李冠的白鞘长剑在这世间来说,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但总归算得上是用的趁手的兵器。却就这样被人用手,不费吹灰之力的掰断!
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脚下的身法与内功同时运用,瞬间倒退出二十几步。
李冠清楚,眼前这个身着白色翻领袍,上锈四爪金蟒纹,腰间坠着一块乌黑令牌,身材修长、气质非凡的中年男子,绝非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
凝视了好一会儿,不见对方有任何动静,还是李冠先开口道:
“当今世上,懂得‘碎玄铁,爆钨钢’瀚海阑干白玉手的,只有两位绝顶强者。”
说这话时,李冠的目光紧紧放在对面一脸悠闲的中年男子身上,接着又说道:
“第一,是曾经叱咤风云二十载的江湖第一杀神——林怒。”
“只不过,这位老前辈现在还蹲在神捕大牢里,这辈子能不能重归江湖,还是问题。”
提起这个人名,李冠眼神中充斥着向往,话语间的名词也无不体现了对他的尊敬。
跟着,李冠回到话题上,继续讲道:
“这第二位,便是现如今庙堂与江湖之上,皆鼎鼎大名的京师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九门提督’徐世藩!”
“只是……”李冠眯缝着双眼顿了顿,“我没有想到,为了一个区区的刺客门缁鸠分舵,堂口中八座分舵里最弱的一环,竟然还能引得身兼保卫南越京城九门安全的提督大人出动,当真是受宠若惊……”
冲着对面不远处的徐世藩稍作拱手,李冠态度真诚的又说道:
“若非各保其主,晚辈李冠还真想领教一下‘九门提督’的风采。”
对面的徐世藩嘴角微微上扬,弹指间他竟已再次出现在李冠的身前不到一尺处。见状,李冠明显身体一震,向后下意识地倾了倾。
徐世藩一只手搭在了李冠的肩膀上,微笑着说道:
“你说的不错,区区一个缁鸠分舵,东西厂的番子就足够了,何必让本督出动呢?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刺客门最年轻的分舵舵主,而来吗?不到二十二岁的年纪,却有凝元九层的本事,若是不将你除掉,那不就相当于把未来留给你们这些反贼了吗?”
听着徐世藩的话,李冠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瞥了一眼自己左肩上,九门提督的手臂,连呼吸着的气息,都变得不匀称了起来。
像是看出了李冠的变化,徐世藩还不忘安慰李冠道:
“别紧张,别紧张,太紧张了对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好。”
“你都已经准备除掉我了,还在乎我身体好不好干嘛?人死了,躯壳又能有什么用呢?”李冠调匀了呼吸,不紧不慢的说道。
看着李冠这样的语气,徐世藩竟然笑了出来,回应道:
“亏你,还有这样的认识,小子,如果你肯归顺朝廷,必成一代封疆大吏!”
当朝九门提督肯许下这样的承诺,那几乎整个南越国没有任何人敢去否定。就连当朝圣上,肯定也会尊重徐世藩的意见,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南越边关数十年没有敌军敢进犯,就是因为他九门提督徐世藩一人的威名!
“一剑横飞两万六,从此边关鬼作休。”
从李冠口中说出来的这句话,讲的是当年徐世藩还只是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被南越皇帝任命为‘骁骑校尉’兼‘虎贲将军’,统领边关六万铁骑,与前来进犯的死敌十万‘漠北狼骑’展开殊死一战。
徐世藩愣是凭着一剑的威力,斩杀了对手两万六千名狼骑。要知道漠北的狼骑凶名赫赫,就连号称‘百战百胜’的河东王朝藤甲军也败在了他们手里。
可当年的徐世藩仅凭一剑,就杀退了‘漠北狼骑’。自此以后,‘九门提督’的威名,名震天下,边关在没有敌国敢来进犯。
甚至有些诸侯小国放出这样的话来——
“兹要是九门提督在世一天,南越国龙脉便只盛不衰……”
虽然距离徐世藩威震天下的巅峰时代,已经过去快整整二十年了。但是这些曾经发生的真实事件,普天之下又有几人不知,何况他李冠。
但虽然面对着九门提督许下这样的诱惑,李冠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实在不好意思,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只怕打破了脑袋也会答应提督大人吧。只不过我李冠明白,国破家亡,非报仇雪恨而不止。”
关于刺客门的由来,徐世藩当然是最清楚不过的。
数十年前,南越国的国土上,还尚且不是‘长’姓王朝,而是前朝南邱国的‘陈’氏王朝。
只不过到了南邱国后期,末代皇帝陈康暴虐无道,只是国内豪杰四起。其中以幽州建立南越政权的南越开国皇帝长天命为尊,旗下大将徐乾坤攻破了南邱国京城大门,并与当时的南邱国大将军司徒卓绝,激战三天三夜。
最终以司徒卓绝力尽殒命,徐乾坤重伤而告终。
南邱国末代皇帝陈康,自缢于寝宫,其妃嫔尽皆陪死。是以南越政权正式开国,统一了原本分裂的南邱国土。
而当年的南越开国大将徐乾坤,正是现在南越京师‘九门提督’徐世藩的祖父。
而刺客门的由来,正是当年脱逃的南邱遗孤组成,势力遍布天下,共有一个总舵,八个分舵。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推翻南越政权,复辟南邱皇室。
因此,南越朝廷下令,凡刺客门中者,一律杀无赦。
几十年来,刺客门四下里游荡,却始终无法被斩尽杀绝。
回想起这段历史,李冠的双眼变得通红,他轻启嘴唇,朝着徐世藩缓缓说道:
“提督大人,我李冠本事小,确实不能亲自手刃贼敌。但我不能死,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刺客门,更不能被你抓住。”
虽然隶属于不同阵营,但是徐世藩是个爱才惜才之人,他是当今天下为数不多的真正能分得清正邪之人。
凝视着李冠的目光,徐世藩将自己的手掌,从他的肩膀上拿下来,缓缓背过身去,斜撇着他道:
“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再被我抓住……”
没有说出下话,徐世藩便闭口不言了。
作为这天下间鼎鼎大名的人物,徐世藩自然也有他自己的个性。其实他说‘如果不将李冠除掉,就是留给反贼一个未来’。但实际上,他那一颗本不应该属于他的柔软的心,是真心想看看这样天赋绝佳的年轻人,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高手的内心,都是弱软的,这毋庸置疑。只是大多数不会表现出来,而是强迫着自己变得心狠。
“李冠从不会拖欠人情,提督大人虽属南越朝廷,与我刺客门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恩是恩,怨是怨,今日之事,容李冠日后再报。”
虽然原地早已没了踪影,但李冠的话语还是传到了徐世藩的耳朵里。
他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淡淡的笑笑,没有多余的表达。
这时,几队官兵也从树林外不远处跑过来,为首小将单膝跪地,拱手在徐世藩身前,禀道:
“大人神速,末将不才没有率队跟上,还望提督大人恕罪。”
“没事。”徐世藩的态度很和蔼,无论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皇帝也好、手下也罢,哪怕是绿林中的草莽和江湖中的好汉,总是一副笑眼弯弯的样子。这也造成了无论是江湖之中,还是庙堂之上,他都有着极好的人缘和名声。
他一把扶起单膝跪地的兵长,摆了摆手言道:
“你们也没有来迟,正好把这些反贼,无论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断气的,都押送回京城。至于西厂的这些人……”
“只把那个档头的尸体带回去就好,其他的就地掩埋吧。”
徐世藩看了一眼陈牧的尸体,跟着说完话就要走,后面兵长的言语忙传来道:
“提督大人,您不一起回京吗?”
没有得到九门提督的回应,只是望着徐世藩远去的背影,他冲着身后的一众官兵摆了摆手。
做戏,当然要做到完美。
他还要去寻着李冠的踪迹,看看能否第二次抓到这个资质不错的年轻人,毕竟九门提督虽然人过不惑,但孩子般的‘玩儿心’仍是很重。
烈阳下,光透过林子,打穿了树叶,洒落在地面上。
当一切结束,缁鸠山又恢复了往日般的平静,空中的灰隼亦如曾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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