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西北的夏收结束,农民们都无事可做,就涌到了各个大小不一的工地上。秦枫所在的电厂里,一下子来了几十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有的人虽然不是第一次出门打工了,但全都是首次进电厂干活,所以对好多事情感到惊奇,对于有的活也不会干,有些规则和常识也不太懂,就有事没事的傻待着。
包工头对于这么多人来投奔自己很高兴,想着可以加快工程进度了,待看见他们的表现后才明白:他们对于电建行业一窍不通,只适合在建筑工地上干搬砖头等一类的体力活!不满归不满,包工头还是想办法,把他们安排到了力所能及的岗位上。这样一来,没有技术含量,又没有太多危险隐患的工作岗位,就全部由新人替换了,秦枫他们三个作为熟练工,就肩负起带摊和做更有技术性工作的重任了。
丁杰指挥吊车时,被包工头发现把他和老陈臭骂了一顿,但过了不久,为赶工程进度,又在项目部给丁杰办了个临时起重工证,让他每天带几个新手跟汽车吊干活。就位工作也开始实行两班倒,韦帅被安排成了夜班,他当时立即对包工头表态:强烈要求和秦枫一起就位,因为他们俩是黄金搭档!韦帅现在是包工头的得力干将,是他面前的红人,提的条件自然就被答应了。
夜班是从晚上八点上到第二天早上七点,晚上十二点吃晚饭,顺便可以休息一会儿。
秦枫他们爬到铺了格栅板的平台上,一边乘凉一边聊天,等待百吨吊将钢梁或立柱吊上来之后就位。晚上上班就是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甲方管理人员,也根少有安全监理,因为监理公司的人一到九点就下班了,包工头就派了个年纪大点的老乡老孟当安全员,顺便监工兼搞后勤。四个就位人员除过秦枫第一次当差外,其他人都是熟练工老油条了,小马说:“韦帅,你就位不是牛的很吗?今天我和小田就与你们两个比一比,如果哪边输了就请对方上网,你们看行不行?”韦帅爽快地说:“这个好说,绝对是我们俩个先搞定,你们就等着掏钱吧!”起重工老孔说:“好!我给你们当证人,输了的一方请上网时把我也带上,让我去开开眼界!”安全员老孟说:“哎哎哎,打赌归打赌,干活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安全!”
吊钩从上面放下来了,第一件是根立柱,韦帅和秦枫背着安全带和撬棍,从钢梁上走过去,先把上面带的钢板和螺丝取下来,在起重工指挥到位时,给立柱的两边夹上钢板,再根据钢板大小戴上些螺丝,之后韦帅就从软爬梯上噌噌地爬上去解钩了。
立柱难度不大,秦枫也就懂就位的步骤了,他放下心坐在平台上,看小马和小田就位第二根立柱。两个小伙子胆子大,干活也麻利,一会儿也就解钩了。
第三件是一根大的工字钢梁,需要安装在刚立的两根立柱上,难度系数也就大多了。立柱两侧都挂了爬梯,小马小田很快就爬到对面的柱头附近,这头韦帅也已到位,秦枫第一次爬软爬梯,用脚一使劲蹬梯子,梯子就左摇右晃上下摆动不停,结果用力过度,爬梯弯到了前面,他的身体一下子就倒挂成一百八十度了,费了好大劲爬到柱头时,秦枫浑身已被汗水湿透了。戴了不多螺丝的立柱晃动不停,他俩相对而坐在它两侧的爬梯上,待钢梁靠近时,韦帅一把拉住它并将撬棍插到螺丝孔里使劲稳住,秦枫小心翼翼地把绑到一起的八块钢板和螺丝袋取下来放在柱头上,开始一个一个的夹钢板穿螺丝。韦帅着急的催:“快一点,他们两个赶到咱们头里了!”两块夹板和钢梁的孔如果对不上,螺丝就插不进去,需要用撬棍别着使劲摇,活动活动之后就能穿上。
小马在使劲摇撬棍,钢梁和他那边的立柱也在晃,小田夹上两块钢板后,先两头各穿了一根螺丝,这边韦帅摇撬棍立马就吃力起来,秦枫每穿一根螺丝他都要使劲左撬右别。与他们相反,小马小田那边却轻松多了,两个人只需要轻轻一别,一对钢板上就能穿进去四根螺丝,很快八块钢板都被他们给带上了。韦帅看小马小田大呼小叫地从爬梯上往下爬,心里就更着急了,他自从就位以来,多数时候都是第一个完工,只有他坐在下面嘲笑别人的份,想不到今天被这两个小子给比下去了!
费了一番功夫之后,螺丝终于戴够了,只剩下解钢丝绳,秦枫爬上柱头,准备从梁上骑过去解钩,刚一动弹,他发现立柱和钢梁都在摇晃,自己就像喝醉了酒稳不住身体,就赶紧坐在原地深呼吸休息。韦帅见他这个样子,就说:“哥,你下来吧,我过去解钩!”秦枫下到爬梯上给他让路,韦帅站起身像走钢丝绳般地走过去,三下五除二就解钩了!
两个人下到平台上休息,小马小田嚷嚷说:“你们要说话算数,明天就请我们和老孔上网!”秦枫抢先说:“是我连累了韦帅,我愿赌服输,明天我请客!”老孔说:“行,你小子倒挺仗义的!”韦帅拍着胸脯说:“那当然,我哥最仗义了,而且是我的救命恩人!”其他人都好奇地追问事情经过,韦帅也就添油加醋地吹嘘了一番。
厨师把晚饭送来了,是一包大馒头,还有一些小袋的涪陵榨菜。六个人吃过馒头夹菜,又喝了些晒了一天的大桶装纯净水,一看表刚到十二点,就躺在平台上开始睡觉。
戈壁滩的夜晚很奇妙,白天热的要命晚上冷的要死。秦枫在格栅板上刚睡下时,身下和四周吹来凉爽的风,那感觉比躺在闷热的宿舍里舒服多了!到了凌晨两三点钟,他被冻醒了,只觉得身体刺骨的冷,睁开眼发现风变大了,回头发现其他人都裹了棉袄睡觉呢,原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防寒保暖措施,只有他一个傻了吧唧的啥都不知道!秦枫想找韦帅想办法,却发现他睡得正香,棉袄也裹得紧紧的,突然也反应过来:棉袄就那么大,不能让他为难!
秦枫起来四处找可以御寒的物品,在一个钢梁窝里发现了一件又破又脏的工作服,只好捏着鼻子裹在了身上,之后钻到宽一点的钢梁槽中,这样虽然还是冷,但起码还能避风。风不停地吹,带起的细沙在灯光下就像烟或者雾,更像一顶蚊帐,遮得所有人和物都若隐若现。秦枫冷的睡不着,就四周观看:身下稀疏又无遮无挡的钢梁立柱和斜撑,组成了一张张的大口,准备随时吞没从几十米高空掉下来的人和物;天空雾沉沉的,看不到星星和月亮;电厂外面的戈壁滩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丝光亮;远处天边黑蒙蒙的一片,那就是有名的贺兰山!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秦枫默念完“踏破贺兰山缺”的《满江红》,又背诵岑参的《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觉得“平沙莽莽黄入天”正好适合描写此刻的环境,自己终于也见到了一千多年前塞外就存在的荒凉与雄浑!!
他在胡思乱想中又睡着了,迷迷瞪瞪之中,有人喊:“起来干活了!再睡就下班了!”秦枫睁开眼,活动蜷缩和冻麻的胳膊腿,又听起重工老孔说:“这一钩马上上来了,咱们必须在白班上班之前,把这几件全部给安装结束!”
一问才知,现在是早上五点,天刚麻麻亮,两个小时要安装完七八件的材料,任务量还是蛮大的!除安全员清理睡觉的现场外,其他五个人都忙起来,一件接一件地安装,都没有聊天和休息的功夫了。终于,在白班人员到锅炉附近站班,开安全会和分配任务的时候,韦帅解开了最后一根钢梁的钢丝绳,熬了一夜,冻了半宿的夜班人员们可以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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