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别以为你是个村长就猪鼻子插葱了!东西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凭什么大家都亲眼看见了是他李狗蛋放的火,你却要死活为他开脱?难不成李寡妇给了你什么好处不成!”王国强娘怒不可遏地跳到村长面前,口沫横地说道。
****洼不大,张、王都是大姓,家族势力不相上下,其他姓的人都不太愿意招惹他们。因此,王国强娘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当众直呼张村长的绰号。
“好嘛,反正刚才警察同志也说得明白了,否则就立案,走刑侦!十来岁的小屁孩子,不要说火不一定是他放的,就算是他放的,也达不到判刑的年龄!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谓家丑不外扬,我也是为大家着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村长气呼呼地说道。
众人不住地点头称是。
“哼,你说得倒轻巧!说不判刑就不判刑!监狱又不是你家开的!”王国强娘也分毫不示弱。
这时一位村干部走近她,用手肘拐了拐她,低语道:“王大妈,村长说这个是真的!我们国家法律规定负刑事责任的年龄是满十八岁!”
王国强娘一把扯过泪眼婆娑的儿媳妇,耳语说:“他说的是真的?”
王国强媳妇无力地摇了摇头,哽在喉咙里说:“我不知道。”
……
在村长的周旋下,王国强家同意让阿凯家赔偿了事,不作报案处理。可是,阿凯家早已家徒四壁,要钱没钱要物没物。最后,村长让人拟写了一份协议,把阿凯家的三间主屋划给王国强家,只留两间耳房住,阿凯奶奶不得不颤抖着松皮似的手在协议上按了鲜红的手印。
阿凯又气又恨,却也无可奈何。他开始懊悔自己不应该呼救!而是选择跑开。可是,时间并不有倒流。
三天后,王国强的葬礼举行。王家请来了镇上的“歪舞队”吹吹打打,热闹非凡地把他送葬在王家山上。然后,把阿凯家赔的主屋用来圈养猪和牛,这样一来,牛屎狗尿的熏天臭味无时无刻不灌满了紧临的耳房内,阿凯奶奶和阿凯根本无法再住得下去。
好在邻居张三凤眼见奶孙俩可怜,动了善心,把自家闲置的老房子的耳房腾挪出来与之对换,把阿凯家那两间耳房用来圈养鸡鸭。可是,此举也招惹了王国强家!两家结下了粱子,并在暗地里相互算计。
譬如,张二凤家的鸡鸭莫名地全部死在耳房内!张二凤公公用尖刀划开鸡胃鸭胃,竟然看到了掺和了老鼠药的麦粒!然后,王国强家用来关猪牛的主房竟然在夜里突然倒塌,砸死了正下猪崽的一头母猪。
虽然事情蹊跷,大家也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可是却又彼此心知肚明,更是相互仇视起来。
家畜自然是两家人都不敢再关养了,这样一来,王国强家得到的补偿就等于落了空!王国娘越想越气,越气越恨,得空不得空都会跑到阿凯家歪倒的土坯房前破口大骂一番,偶尔在哪里撞上阿凯,直接像打狗一样,弯下腰捡起石块就乱扔过来,恨不得非把阿凯给砸个头破血流不可。她孙子王飞更是成天邀约着几名吊二郎当的小伙伴,成天来对阿凯围追堵截,想收拾阿凯,还放狠话说什么自己也是未成年人,弄死阿凯也不负什么狗屁责任,非要让李疯子断子绝孙不可。
王家人像恶狗一样蹲守着阿凯,害得阿凯在没有大人陪伴的时候就直接不敢出门。另外,阿凯奶奶年纪大了,地也种不了那么多,同时对张二凤家心存感激,便将地全都租给她家了,只留了两小菜园地种菜吃。
日子就在提心吊胆中不紧不慢地晃荡着。不知不觉又过了三年,阿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个子整整落下同龄的王飞一个头还要多!
王飞虽然已经转到镇上去上小学六年级了,但每到周末就会回到家里来住。二人偶尔再次狭路相逢时,阿凯都会被王飞揍个半死不活的。最惨烈的一次是王飞一记直拳就打掉了阿凯的两颗当门牙。若然不是张二凤家二女儿张巧巧拼死护着阿凯,冲王飞那阵势非要揍死他不可。
阿凯白天挨了揍,一肚子火无处发,便趁夜,拎了镰刀去把王飞家一大片卷心菜给剁在地里了。
张巧巧愉看到阿凯在屁鼓后面藏了镰刀,琢磨着他是要去找王飞报白天的失牙之仇,便悄悄跟了出去。见他只是去剁了王飞家的卷心菜,便不露声色地退了回来。
阿凯当门牙没了,嘴角肿痛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每顿喝奶奶炖的稀饭都成问题。
“哎呀,狗蛋,我说你不会远远的躲着那小杂毛点噶?不会逃跑?”奶奶心疼孙子,一边给阿凯盛稀饭一边唠叨不停。
阿凯直接懒得答理她,他的心里排山倒海的,五味俱全。
“嗡~喂,喂!大家听好了,请各位队长明天早上到村委会开会!再说一遍,请各位队长明天早上到村委会开会!”
悬挂在大树的大喇叭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后,村长老张头的声音洪亮地响起来了,原来是通知各队长去开会,村子虽不大,却也按照片区划分为三个小队,由村长指派了队长。遇到需要民主决策的较大事宜时,村长就会召集队长们和几个村干部一起开会讨论。
这一次是扶贫一事,****洼所在的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洼则是县官们退避三舍的第一批挂牌贫乡下面的特别贫困村。每年中秋,县里都会组织一拨人来送温暖,用拖拉机拉些城里机关单位企事业单位人员捐赠的旧衣服或物品。
村长召集队长和干部们开会的目的只有两个,其一是确定本次送温暖的特定对象,其二便是如何做好接待工作,让前来送温暖的各级人员吃好喝好,这可是乡长差人来反复强调的。
“嗯,村长,我记得去年喝酒的时候,领导夸奖过我们的野竹鼠和野斑鸠味道不错!要不还是朝这个方向准备吧。”一名村干部提议说。
“嗯,我也觉得黑鬼的提议的不错!”
“对呀对呀!”
众人马上随声附和说。
村长面露忧色,低声道:“可是,时间紧任务重,那野竹鼠又不是圈养在自家圈里,想什么时候拿它就什么时候拿它。野斑鸠么,你们今晚就去后山撒网!也不止是野斑鸠了,管它什么野鸟!网粘着的统统拿来,烤的烤,煎的煎,小炒的小炒,对了,另外再去碧水塘里挂些鱼!”
一名小队长怯怯地问道:“也对也对,就是竹鼠难找,得碰运气!对了,他们什么时候来?”
“后天下午!”村长没好气地回应说。
马上就有人愤愤不平地叫骂说:“靠!又是踩着饭点来!喝喝酒么,时间晚,给还准备睡处?”
“去!你第一天当队长哪!”众人白了说话人一眼,鄙夷地说:“人家会睡得下你们这些猪圈狗窝!人家领导喝完酒还要坐小汽车嘟嘟嘟地回县城里呢!”
“哦,就是不知道么才问的嘛!对了村长,不是要找竹鼠吗?”
村长一听有路子,眼前一亮,给他递过一支用旧报纸裹的“香烟”来,眉毛轻轻向上一挑,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队长毕恭毕敬地接过村长递过来的烟,上了火,不紧不慢地说道:“李狗蛋不是捉了两只用装水的大石缸养着么?”
“什么?李狗蛋真的就圈养着两只?我怎么没有听说?”村长表面上不露声色,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哎,可不是嘛,村长!李狗蛋那小子不是没上学么,成天飘游浪荡的往后山跑!挖竹鼠,粘鸟,样样都干!他不****奶孙俩吃什么?主田都全给张二凤家种上了!”另一名队长抢话说。
村长正色道:“哦,那等会儿散会后你们去两三个人找找李寡妇,就说今年的送温暖有她家一份,务必把狗蛋的两只竹鼠先落实了。好,咱们接着说其他的,嗯,就先说剩下的扶贫对象吧!”
“哎,村长,应该不会真的要把送来的东西全部一五一十地分下去吧?”一名新晋小队长终于发话问道。
“去,这么白痴的问题!当然是随便找三四家来充当门面了,人家来了要走家,还会照相呢!发放的花名册么会计会做的,轮不到你操心。”
……
“什么?今年给我家奶孙俩一个扶贫名额?”当小队长附着阿凯奶奶耳朵,轻声地说出这个惊天消息时,阿凯奶奶始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要比穷困,她奶孙俩绝对算得上,可去年的衣服呀大米呀香油呀还不全部分给了他们张王两家了。
“大侄子,你冒挨我开玩笑了!”阿凯奶奶说这话时,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是真的!你放心!你看,在这****洼,还能有你奶孙俩困难的吗?房子塌了,哦,忘记了,那个是划给王国强家的了。但你们种不了坡地,没有收成……”队长噼哩啪啦数落了一大堆废话,最后才眨巴着眼睛道出重点说当然了,领导这样关心你们,你们也得做出点牺牲和回报是吧?这个礼尚往来么。
阿凯奶奶叫住了正准备出屋的阿凯,没有马上回话,心里暗自嘀咕道牺牲和回报?可我们是刀切豆腐两面光,啥都没有呀!拿什么牺牲和回报呢?
“什么事?”阿凯折返身来,没好气地回应说。今天星期一,王飞那龟孙子才刚刚去了乡上学校上学呢。他一直惦记着后山的那大团马蜂窝呢!今天已经是发现的第三天了,再不去恐怕就不是自己的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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