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凯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奶奶开口,告诉她自己想到砖瓦厂去上班挣钱,他知道奶奶一定会心疼他,自然舍不得他去吃苦头。
铃铛走后,阿凯就度日如年,数着手指头过日子,希望尽快熬到铃铛从乡上回来。为了不错过铃铛回来的时候,他习惯每天晚上悄悄溜去铃铛家,有时候前面的院门紧闭着,他也不叫唤,蹑手蹑脚地踱到后墙的窗户,窗户是水泥浇铸的花窗,安装得不算高,一米五六,可阿凯过于矮小,无法透过花窗孔洞窥视里面的情况,他便保持极度的平静,使劲用耳朵去听。
若是铃铛回家,他总喜欢高声和他妈妈说话,那音调大到能盖过嘈杂的电视机声,他能够听得真切。
一连几天晚上,阿凯都一直在铃铛家后墙的阴沟里站到很晚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往家走,然而他始终一无所获。直到阿凯把王飞都等回来了,铃铛还没有回来。
“站住!狗杂种!真是贱骨头,好好尼不学,来学做贼!”
黑暗里,一个极度熟悉的声音从阿凯身后传来,犹如一支突如其来的冷箭,一下子就把阿凯孱弱的心脏给射穿。不用回头,阿凯知道他是王飞。
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跟踪自己,并且误会了自己是毛贼,寻思着要偷铃铛家的东西。
还不等阿凯开口,王飞又阴冷地说:“哼,想不到你竟然敢打铃铛家的主意,想趁铃铛和他爹不在,来偷他家!要不要我告诉铃铛,让他扒了你的皮!省得脏了老子的手!”
阿凯怒不可遏,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篡紧双拳,准备和王飞来个最终决战,拼个你死我活。
“飞哥,飞哥,等着,我们来了!”
就在阿凯准备奋力冲向王飞时,黑暗里突然又传来了黑三的声音,他可是王飞的跟屁虫。
以一敌二?简直是天方夜谭。
阿凯知道自己的斤两,马上飞快地弯下腰,摸索了两块和他拳头一般大小的石,一言不发就狠命地向王飞和黑三扔将过去。紧跟着,转身就跑。
砰!
一声巨响,其中一块石头砸中了王飞头部。
“哎哟,打着老子了!站住,小杂种!老子今天非剁了你喂狗不可!”王飞惨叫一声,怒骂道。
“有种别跑!竟然敢打飞哥!”黑三一边高声叫骂一边奋起直追。
“站住~”
阿凯扑通扑通地狂奔不息,连头都不敢回,拼命地往家里跑去,那可是张二凤家的房子,只要进了张二凤家的院门,王飞他们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硬闯,再说了,就算别人没意见,张二凤家看门的大黑也绝对不会同意放陌生人进去。
就这样,阿凯在前面拼命地跑,身后的王飞和黑三拼命地叫喊着去追。
“这些臭小子,又在欺负狗蛋了!”
被惊扰到的人们摇头叹息,然后回头教训自己跟前的小孩说:“看到没有,你如果再不听话,妈妈也跑了!让你像没爹妈的狗蛋那样,成天被人追着打!”
胆小的孩子马上就会被吓得钻进妈妈的怀抱里,哭喊着说妈妈不要跑妈妈不要跑!我不要变成没有爹妈的狗蛋被人欺负~”
追了好一会儿,王飞和黑三始终没能追上阿凯,王飞便气喘吁吁地停将下来,借着微弱的月光,不断抓起地上的碎石向前面兔子一样疯跑的阿凯扔将过去。
“去你妈的!老子砸死你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小杂种!”王飞一边扔石块一边愤怒地叫骂道。他身后的黑三也跟着停将了下来,猫下腰不住地拍打着胸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这个龟孙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跑了!”
砰!
“耶,砸中了!砸中了!我竟然砸中他了!黑三!我砸中他了!”王飞兴奋地手舞足蹈,大叫大喊起来。突然,感到鼻梁一阵冰冰凉,跟着像水一样的东西的流进了眼睛了,马上伸手一擦。
血!
王飞震惊了,马上把那潮湿的手指伸进嘴里,一种血液特别的咸涩感立刻袭涌而来。
“妈的,老子刚才也中招了!”王飞愤愤地叫骂说,话音未落,一股剧烈的疼痛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哎哟哟,黑三,快点来扶着我,老子头晕得厉害!”王飞的声音小了下去。原来,他早被阿凯击破了额头,只是刚才愤怒不已的他只顾着追阿凯,疼痛麻木了,才没有感觉到。
“砰!”黑三划亮一根火柴,马上三步并两步冲将过来,把王飞的一条胳膊搭扛在肩上,同时叫道:“我的老天爷,你小子还真是个硬骨头!早就流掉多少血了还没感觉!你再追他么怕来个油烬灯枯~”
“闭上你的乌鸦嘴,来,帮我按住伤口,去找王二爷!对了,千万不要说是被李狗蛋扔石头砸的,老子丢不起那个人!”王飞叮嘱说。
“那要杂个说法?”黑三不解地问。
“嗯,让我想想,要不就说跑了不小心撞树上了!对,就这样吧!”王飞断断续续地说。
“那李狗蛋呢?就这么饶他啦?”黑三问。
“去,这下么那杂毛早就钻进院门了!还能杂整法!想整也不能乱整!再说了,他也吃了老子一石头!没准一会儿还能在王二爷那儿碰上他呢!旧恨新仇,赶明儿一并找他清算!不要他死也要让他脱层皮不可!”王飞愤恨地骂说道。
阿凯确实被王飞的石块砸中了,不过,所幸只是砸中了石臂,而且隔着衣服,石头并没有划破皮肉!然而,却也肿胀起一个鼓包,刺痛、燥热难耐,甚至是连握拳都还痛得他呲牙咧嘴的,半晌都合不扰嘴来。
但是,为了不让奶奶担心,阿凯还得隐忍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让阿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王国强媳妇就跑到村长老张头那里一把鼻涕一氢眼泪地诉说了儿子挨狗蛋石块的不幸遭遇!当然,事情经过了她严重的添油加醋的篡改。然后,在村长的带领下他们气势汹汹地杀将到家里来了。
“李寡妇!你给老娘出来!看看你这疯儿子养的疯狗,把我们家飞飞害成什么样子啦!”王国强媳妇成了十足的泼妇,扯开嗓子高叫着。末了,又同样凶巴拉叽地冲村长老张头吼叫说:“村长,这次么怕没有什么话说了吧!你可一定得公事公办,该杂整杂整,不能再想着拿了两只山耗子么就纵容他……”
村长本来就有气,这王国强儿子王飞可是自打从小就一直一门心思的欺负李狗蛋哪!到后来,因这牵扯到那场火灾和王国强的死,更是变本加厉,到了无可容忍的地步!而且,昨天晚上王飞和黑三一起追打李狗蛋的事早不是什么秘密。可这泼妇竟然恶人先告状,更不能容忍的是她竟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心想诬蔑自己——想自己为什么会要李狗蛋的野竹鼠?
那还不是为了全村的利益!与自己的私心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哪!
“无知!肤浅!”村长马上立定,脸色铁青地凝视着王国强媳妇恶狠狠地呵斥道。
这两个词还是他从墨色眼镜牛领导那里学来的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王国强媳妇听提一惊一乍的,她虽然不能十二分地明了村长这话里的意思,但冲村长这态度,她清楚地知道他对自己动怒了。可是,在儿子被打这件事情上,自己明明是有理儿的一方,村长为什么还会有如此态度呢?
村长虽然嘴上不承认,肯定是还惦记着那两只野耗子!对了,不光是两只野耗子,不是听人说还有一窝葫芦蜂子也是这李狗蛋帮忙割的,而且,为此李狗蛋还挨了蛰……
王国强媳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样一来,自己肯定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可刚才自己那么大声,早已招惹了许多吃瓜群众前来围观……
王国强媳妇突然站着不走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
“耶,杂不起啦!走呀,你不是要去找李寡妇评理吗?不要说我偏袒谁,我如果真的一碗水端不平那我这村长早就当不成了!也没意思了!是吧!这小孩子打架本就稀松平常,磕磕碰碰嘛自然也是在所难免。而且,你们家飞飞和李狗蛋,两个小家伙是什么情况,相信不用多说,****洼里只要还是个人的都一清二楚……”
听听,听听,村长这话里套话,不是明摆着么?自己去了白去不说,弄不好还会弄人现眼呢!王国强媳妇的心里十五只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有了!这男人不就好那两口么,为了面子和儿子,老娘豁出去了。王国强媳妇前后顾盼一番,马上一把扯过老张头的松皮似的手,飞快地在自己胀鼓鼓的胸脯上擦了一把。
“村长,实话说吧,我男人就是被那狗杂种害死的!现在又来欺负我儿子!婆婆也被气得病倒了,你说这口怨气我要咽得下去还算是个人吗?我知道你是可怜他们在这****洼举目无亲的,又帮你拿了野耗子,割了葫芦蜂……人非草木,你也拿着难办!但是,做人得先讲究个理儿嘛!今天你可一定得为我主持公道!只要你公平公正处理,回头你想杂样都中……”
村长虽然年近六旬,可当手被王国强媳妇柔软的手抓住时,一颗不安分的心还是扑通扑通地狂跳个不停,跟着被她放在她温柔的胸脯上时,像被电流突然触到一样,身子不禁一阵震颤。
“公平公正……就杂样都中?”村长老张头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一边说一边做贼似地环顾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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