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瓦厂十分简陋,三座窑洞是依地势将一座小山包掏空了,在内部镶砌了狗头石而成,在窑洞的左边是两个大泥塘,泥塘的一侧是用狗头石砌筑的条形平台,泥工在平台上把和好的粘泥用力砸进模具里制成泥砖或泥瓦,再运送到泥塘的另一侧的空地上晾晒,尔后送入窑洞烧制。
砖瓦厂的规模并不大,除了烧火做饭的是老板娘侄女外,另外五六个工人清一色的大男人。阿凯的主要工作是牵头大水牛在烂泥塘里转圈,把土和水踩粘在一起形成粘性十足的粘泥,然后再用小手把烂泥抠起来搓成团,搬到长形平台上,供砸泥工使用。碰上出窑的日子,则大伙儿一股脑儿全部帮忙去窑洞里搬烧制好的成品。
这工作看似稀松平常,真正做起来却十分不容易!别的不说,每天天色一发白,草草吃过一碗在碗里素到几乎见不着油星子的面条,便得挽起裤管,下到冰冷刺骨的泥水里工作了!正午时候,太阳当顶,热得大家伙汗水如流,任凭你怎么擦拭得勤快,始终有汗滴流进眼睛里,热辣辣的火燎一样难受!
阿凯从小就没做地多少农活,现在却突然来吃这种苦头,自然是受不了。才几天下来,就浑身腰酸腿疼,而且手脚皮肤就裂开若干条血口子,再接触到水时简直比火燎还痛!还好,做饭的小姑娘为他在裂口上涂了些猪油,铃铛又扔给他一双旧水鞋,虽然码子较大,穿着很不舒服,可总比再浸泥水里好多了!
铃铛问阿凯说要真坚持不了就先闪回****洼去,阿凯无奈地叹息说再难也要坚持下去,自己还指望着像铃铛一样苦钱买电视机呢!铃铛一脸苦笑。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
与此同时,王飞的伤早好了,他几次三番跑到张二凤家院门前破口大骂,想激阿凯出来,以便报自己的一石之仇和******狗咬之恨。他误以为阿凯是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了,不敢出门。一连许久,才有人悄悄告诉他说狗蛋早就飞出****洼,跟着铃铛进砖瓦厂去了你还傻巴啦叽的来瞎嚷嚷个球!
恼羞成怒的王飞捡起地上的几块拳头一般大小的石头,恶狠狠地朝阿凯和奶奶所在的耳房顶扔去,又愤怒地向地上淬几口吐沫,这才悻悻地回去了。心里却暗道你个小杂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多大个砖瓦厂,老子照样找人揍死你不可!
阿凯走后,他奶奶日夜茶饭不思,越发苍老憔悴,好在张二凤晚上时常过来串门,磕唠些无关紧要的家常。但不出三句话过,准又扯回到她那条走失的大黑狗上面。听谁说在后山哪里的树林里见过大黑啦;听谁说被与她拌过嘴皮的王黑牛吊吃啦;听谁说被打狗队圈养起来了……他们是以清除狂犬病为村民安全的名义到处抓狗,然后卖到县城里的狗肉馆子里去捞钱。
张二凤的这些惊人言论惊得阿凯奶奶一惊一乍的,只是左一个啊右一个啊的叹息声,压根就插不上什么话。直到有一天,张二凤哭红着眼睛跑来找阿凯奶奶诉苦说先前听来的那些关于大黑狗的说词全都是假的,原来大黑哪里都没去,是被村长让人抓了吊吃了!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
“不会吧。没有亲眼见着的事情,不要轻信。”阿凯奶奶说。
张二凤带着哭腔说:“这回是真的,狗皮都还晾在王二兄弟家院墙上呢!这些挨千刀的!吃就吃了,还得了便宜还卖乖,说什么帮我们家把狂犬病狗消灭了,毁灭了证据,断了王寡妇借题发挥,小题大做的可能!你说气人不气人!多乖的狗,也真亏他们下得了手!哎!这事要换作别人干的,我张二凤一定要破罐子破摔!一闹到底!大不了鱼死网破!可为什么偏偏会是村长叫人干的!”
……
砖瓦厂十分简陋,几口窑洞用来烧制砖瓦,几辆自制的十几辆手推车用来搬运,一排低矮的石棉瓦房用于住宿,一黑一黄两只大狼狗用来协助工人看守。老板是个外省人,长得尖嘴猴腮,却十分精明,与他相比,老板娘就显得十分憨厚老实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阿凯进了砖瓦厂做工的事终归还是传到了王飞的耳朵里。
于是,他又邀约了学校里的几个狐朋狗友,挑了一个凉风嗖嗖的黄昏来到了砖瓦厂前的石棉瓦房前。先用两个预先准备好的馊馒头平息了两只恶狗的愤怒,跟着一间一间敲开房门。
“我们找李狗蛋!”
开门人愣住了,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摇摇头。
“就是李凯!****洼的,铃铛带来的那个小黑鬼!他没住厂上么?”王飞一边说一边朝开门人递上一支劣质香烟,紧接着,王飞唰地一下子划亮手里的火柴凑了过去给对方上火。
开门人舔舔嘴唇,劣质香烟的纸一碰触到嘴唇就泛起一股隐隐约约的淡甜味儿,让人忍不住伸出舌头来舔拭和回味。
“哦,在尼在尼,过去第三间就是他和铃铛的房间了。你们是他什么人?找他做什么?”
“嗯。朋友,也没什么,就顺道过来看看他呗!谢谢啊,兄弟!”王飞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轻笑。
开门人便不再多话,折身进屋去了,跟着重重地砸起了房门。
砰!砰!砰!
王飞抢在几人的最前面,二话不说,咬紧牙关朝薄木板钉制的门就是疯狂地捶打。
“谁啊?”
屋内劳累了一天的阿凯,吃过饭后,就和衣彻躺在床上了,正犯迷糊呢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吵闹声给惊醒了,心中十分不悦。
活该阿凯要挨这顿揍,本来铃铛要约着他一起去集市上逛逛,但却被他一口回绝了。这不,铃铛一走,屋子里只一剩下阿凯孤零零的一个人。
砰!
门才开了一条缝儿,愤怒的王飞就从缝隙里窥见了瘦弱的阿凯,一个飞脚就直蹋了过来,不偏不倚,正踢中了最不应该被踢到的地方!
啊~
阿凯眼睛瞪得老大,双手捂住裆部,无力地蹲了下去。
紧接着,屋外的几个人蜂拥而上,围着地上的阿凯噼哩啪啦一顿暴揍!巨大的声响马上就惊醒了阿凯隔壁的工友。
“啊,你们干什么打人呀!”阿凯的一名工友粗声叫喊道,却没有胆量进到屋子里面去。
“滚,这里没你们的事!”王飞一边狠命地踢着地上蜷缩成团的阿凯一边冲门外之人咆哮道。
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三四名工友陆续奔忙过来,却又无声地退却了回去,谁都不想招惹莫须有的是非。
如果不是老板娘侄女的及时出现,很难说阿凯会不会被王飞他们几个活活揍死。湄子听说阿凯被四五个人围在屋里外被捶死了,心头喀嚓一声,马上冲走厨房拎起切菜刀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她举起手中的菜刀,直指着王飞等人厉声喝道:
“滚开,滚开!你们还是男人吗?这么多人合着打一个算什么好汉!有种来跟老子单挑!”
几个小男生面面相觑,学校里泼辣的女孩他们也没少见过,但像她这样怒目滚圆地握刀相向的倒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呢!大家头脑顿时一片空白,茫然无措。
“哼,谅你也不敢真砍~”外号矮脚猫的小男生不屑地昂首挺胸跨步向前。
呼啦!
湄子二话没说,一刀就直朝矮脚猫横劈过来!所幸王飞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回半米多,否则,湄子手中的刀真的就会伤到他了呢!
“我靠!你还真敢砍!”矮脚猫吓得两腿直打哆嗦。他其实没多少胆量,这次来帮王飞,也不过是狗站门槛仗着人多势多,来浑水摸鱼的!
“老子告诉你们,你们这么多人打上门来!就算砍死了,我们也是正当防卫!屁责任都不用负!不要命的就上来试试!”湄子说时,又呼啦一声,手中的切菜刀就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
“哼,好男不跟女斗!兄弟们,我们走!吃烧烤去,今晚我请客!”王飞睥一眼烂泥一样瘫软在地的阿凯,大手一挥招呼众人离开了。边走边心里暗自嘀咕道这个女娃不赖,有个性,够辣够味,老子喜欢!我发誓还会来找你的,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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