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送到了正房,跪在萧容悦的面前。
送了她来的婆子满是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笑吟吟地叉手与萧容悦道:“夫人吩咐了,这小蹄子不知死活,坏了府里的规矩,由得娘子发落。”
“她是府里的家生婢,爷娘都没了,娘子要打要卖都可。”
若不是萧容悦要人,只怕裴氏第一个就要收拾了这婢女,若不是她,杜霍又怎么会在新婚之夜闹出这样的丑事来,如今还落了个把柄在萧容悦手里,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打发了婆子出去,萧容悦看着地上瑟缩成一团的婢女,她身上胡乱套着件粗布袍子,头发散在脑后,不敢抬头,瞧着身形倒还算窈窕。
“你叫什么?”坐在榻席上,萧容悦接过山茶端过来的冰碗。
那婢女身子抖了抖,却是没敢开口。
三七瞪着她:“娘子问你话,还不快些回话。”
“玉,玉竹……”声如蚊呐,婢女依旧不敢抬头。
“从前在哪处当差?”冰碗里的冰块未消,轻轻碰撞之下声音清脆。
婢女却像是更害怕了,把脸埋进了衣袍里:“在郎君书房里……”
萧容悦嘴角微微翘了翘,淡淡望着地上的人道:“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婢女哪里敢,只是瑟瑟地伏在地上,还是三七唤了婆子进来将她强按着抬起头来,才露出了那张略带俏丽的容颜,只是这一刻那张脸上全是害怕与眼泪。
“娘子饶命,饶了婢吧。”玉竹哭着求饶。
她可不糊涂,昨夜是郎君新婚之夜,她本该安分守己留在书房那边,等着一早来给娘子请安,可是吃得醉了的郎君不知怎么去了书房,她往常也是伺候惯了,也就半推半就……
本想着郎君酒醒了就该回正房去,可没想到郎君不肯,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了一夜。
如今娘子要了她来,怕不就是要让人把她打个半死发卖了!
原本还有几分娇俏的模样,哭成了这副模样也的确不怎么好看了。萧容悦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几眼:“可识得字?”
问得玉竹一愣,连一旁伺候的三七和山茶都有些不明白。
玉竹忘了求饶,愣愣点头:“跟着郎君学过几句诗文。”
在书房伺候的婢女怕是最得主人看重的,往往识得几个字,也能显得主人的风雅。
萧容悦满意地笑了,吩咐三七:“让人给她梳洗更衣,送到东边抱厦里安置下来。”
安置下来?!这话是吓得三七她们二人呆住了,连玉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子这是要留下她?
不但不责罚她,还要留下她?这又是为什么?
萧容悦看了一眼山茶,山茶屈了屈膝,退出去吩咐安排去了,只剩下三七愣了好一会,终究是满腹疑问退了出来。
玉竹软绵绵伏在地上,心里不知是喜还是忧,知道被婆子搀起来架出去都还是糊里糊涂地。
山茶打了帘子再进来回话时,萧容悦已经在窗边的湘妃竹榻上躺着了,手里的凉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半阖着眼像是要睡去了。
山茶不敢出声,只是小心地接过她手里凉扇,在榻边跪下轻柔地替她打扇。
“安顿好了?”萧容悦用袖子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问道。
“已经安顿好了,西边三间抱厦都空着,收拾了一间出来。”山茶低声道。
萧容悦点头:“那就好,让她收拾好,晚些跟着我去春华园用饭。”
早上的认亲礼耽搁了,这一顿饭怕是躲不过了,也是时候见一见杜家这一家子人了。萧容悦倒也想看看,前一世将萧氏折磨得疯癫了的杜家人都是什么模样的。
山茶却是一脸疑惑:“可那玉竹是……”
为何娘子偏偏要带了这么个人在身边,还是去春华园?
萧容悦轻轻一笑,闭上眼:“杜家三郎喜欢这样的人,留着有用。”
杜霍出身清流世家名门江宁杜家,自命风雅,最是瞧不上商贾出身的的萧氏,即便他赴长安入太学得中进士都靠着萧家的供养,也没能让他对萧家和萧氏有半点改观,只觉得他们充满了铜臭味,是低贱的商户人家,拖累了他的名声。
而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通诗文温柔婉约的女子,比如这体贴顺从可人的玉竹,还有让他怜惜不已心心念念的裴二娘子。
不急,这一个一个她都会见到的。
詹妈妈实在是生气又上火,原本自己是萧大夫人亲自安排过来给大娘子当陪嫁妈妈的,论理这园子里里外外的事都该经过她的手才是,可现在她被冷在了一边,不但管不上事,连消息都闭塞了。
她扶着腰从榻上起身来,不敢置信地问荼儿:“你说的是真的?娘子竟然要将那贱人留下?”
一早大闹了一场,不就是为了杜家郎君新婚之夜不曾回房,却留了个婢女在身边伺候,可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不但没把那婢女打发了,还把人留在了正房?
这大娘子是疯魔了?怎么这几日行事都像是撞了邪一般,让人摸不着头脑?
荼儿撇撇嘴:“可不是,还让人收拾了抱厦,让那玉竹住下了。”
她跟着萧容悦身边也有两年的光景,还不过是二等婢女,只能在外间茶水上伺候,和广白她们几个挤在一间下房里住着,自然是瞧不上这样的安排。
这还了得!詹妈妈急了,顾不得腰骨疼,快步往门外去:“我去见见娘子,那样的祸害怎么还能留着!”
可她刚到正房门前,就被三七拦住了:“妈妈,娘子去了春华园用饭了,晚些才回。”
詹妈妈愣了:“去了春华园?我如何不知?”
去春华园自然是要见杜家长辈,这样的时候竟然不曾带上她这个管事妈妈,更是连知会都不曾知会过,这又是什么意思?
三七摇摇头:“娘子说妈妈昨日吃醉了,今儿一早又折腾许久,让你好生歇着。”
当着一院子婢女婆子的面,詹妈妈老脸通红,只觉得这园子里连站也没法站了,尴尬地转身出去,心里早就懊恼不已,昨日也不知道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明知道是娘子新婚之夜,偏偏还吃得醉,一早险些误了事,这会子又成了话柄。
可是,明明她只吃了三两盏酒,如何就醉得不省人事了?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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