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道,巴西,绵州府。
清晨时分,守门兵卒刚刚打开州府大门,却见梁岚从外骑马来到府门口,不知是去了何处。见梁岚到了,兵卒们急忙上前相迎,这些天以来,大家都知道梁岚就住在州府之中,没人见到过她出门,但经常在天亮之时见到她从外返回,而这一次却是间隔了许多天。
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有人多嘴去问的,自从梁岚到了之后,张太守的工作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忙碌了,而且不仅是绵州府,整个绵州,乃至整个剑南道北部的情形都有了变化,到处跑腿的人多了许多,但谁也不知道究竟要发生什么事了。
梁岚将坐骑交给兵卒,自己则快步来到州府之内,张太守早已等在大堂了,只是脸上的疲惫之色更多了,见梁岚返回了州府,便起身问道:“怎么样,何夫人,有什么消息?”
梁岚先是找了张椅子坐下,仆人端上茶水,梁岚喝了几口,说道:“还好,剑南节度使大致已经安排好了,不过咱们的计划也要变一变了。”
张太守紧皱眉头,脸上表情十分苦闷,说道:“谁能想到这个当口,吐蕃那边会出事情,何夫人,你这些天是只去了益州吗?”
梁岚摇头,说道:“没有,我去了这么多天,在益州也只是在回来的时候和刘节度使见了一面,其他时间主要是浪费在路上了,我去了雅州。”
“你去了闹事的地方?”张太守有些惊讶,“那里情况怎么样?”
梁岚只是又喝了口茶,说道:“很不乐观,到这边劫掠的人,目前尚且搞不清楚是不是吐蕃赞普授意的,不过这些年吐蕃自己内部也不安定,苯教的事就够他们头疼了,我自己的判断是大概不是他们授意的,不过还要看刘节度使后面的调查。”
张太守想了想,问道:“那,那几支商队的情况怎么样了?”
梁岚摇摇头,闷闷不乐,说道:“死了不少人,货物里不仅有被抢夺的,也有被烧毁的,而且不光如此,还有边境的牧户遭劫掠的事,我去了那边,下手之人的确狠辣,整个边境地区局势都很紧张。”
张太守思索了一番,说道:“那咱们的计划,何夫人觉得大概会受到多少影响?有没有可能是咱们走漏了消息,吐蕃那边的事,是为了搅扰咱们的计划?”
梁岚说道:“你说的可能我这一路上也想过,我觉得不太可能是因为我们要做的这件事,跟咱们要做的事相比,最大的问题是雅州、黎州、茂州及眉州、嘉州的人手,眼下都不太够用,我直接去了边境,所以对事情比较了解,所以也和刘节度商量了,他给朝廷送了信,走的是最快的路线,大概用不了几天,朝廷的命令就下来了,在朝廷的命令来之前,他只会加强一下边境,不会做太多调动,但命令下来之后,他便可能有所行动了,咱们的计划不会势必要推迟,我待会儿给李老板写一封信,你帮我派人送去,看他怎么安排。”
张太守点点头,说道:“好,哎,谁能想到已经到了这个时节,吐蕃的人还能有精力做这种劫掠之事。”
“难说啊,”梁岚说道,“不过咱们的事,总归比不上吐蕃这件事大,若是真的是他们安排的人,那就意味着咱们的计划已经泄露出去了,贸然行动恐怕会出问题,还是暂缓为好。”
“好,我听何夫人你安排。”张太守说道,想了想,又站起身来,说道,“对了,何夫人去边境这几日,待贤坊有信件寄来,何夫人稍等,我去取来。”
梁岚点点头,张太守转身而去,见他出去,梁岚长叹一声,躺倒在椅背上,这些天快马加鞭,不曾停歇,加之山路难行,一路翻山越岭下来,昨日连夜赶路赶回绵州府,这会儿实在是累的不行了。
脚步声响起,张太守返回了大堂内,见梁岚一脸疲惫模样,摇了摇头,梁岚听到脚步声,又重新打起精神,接过张太守递来的信,一看笔迹,脸上先露出了一丝笑意。
张太守说道:“何夫人,你还没看信,怎么就笑了?”
梁岚摇了摇手里的信封,说道:“老何的信。”
“原来如此。”张太守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不是公事,那我就先回避一下,待会儿何夫人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梁岚却站起身来,扶了扶自己脖颈,说道:“哪里话,这里是州府大堂,哪有你这个太守回避的道理,我先去后面休息了,张太守,其他的事情咱们待会儿再安排。”
张太守点点头,说道:“好吧,何夫人说的对,待会儿茂州的人会过来,我就自己先和他们商量事了,等何夫人休息好了,再见这几位好了。”
梁岚谢过张太守,便转而向州府后园而去。她一边走一边打开信封,一边看一边走,很快便来到了这些天自己在府内的住处,屋内收拾得整整齐齐,梁岚进了房间,关好房门,自己先在床边躺了下来,看着手里何容的书信,表情却时喜时怒,信中不仅有罗舟与裳羽的事,更有眼下都护府的现状和何容的担忧。
罗舟的事,梁岚虽然觉得痛惜,但好在人已经送回了京城之中,总归能问出个一二来,但裳羽姑娘和自己的关系如此之近,现在何容在信中说她可能是被人派到都护府内接近王爷的,这个说法让她有些难以接受,既然她在蜀中收到了这个消息,那相比祝士廉在京城也收到了信,难以想象他会如何面对这个情形,毕竟除了自己,裳羽可以说是都护府里最照顾祝士廉的人了。
这些事情虽然让梁岚很是难受,但后面何容的担忧却更令她觉得事情不太对,按照何容的说法,之前都护府进剿作乱部族的事还算顺利,但朝廷不仅调了王爷走,还把王都护一并调回京城,一下子就打乱了都护府的所有计划,更不要说都护府的兵马之中还有内鬼存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何容只能组织起一些非常小股的轻骑,做些寻常的巡逻工作,安抚一下人心,但错失了时机,想要再组织起进剿的事宜,就没那么容易了,何容在信中只是说他希望京城能早些派来新的都护,统筹边关事宜,但言下之意,却是若是没有新的都护到任,西域会有如何变数,他也估计不出。
令梁岚忧虑的还不止于此,吐蕃与本朝已有多年友好,这些年一直以整顿自己内部为主,眼下他们内部之事尚未平整下来,为何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挑起变衅,实在令人费解。这一次的劫掠,不是寻常的那种小股流民,而是武装整齐的骑手,所以才引起了梁岚的重视,要自己跑一趟雅州,虽说还不至于到开战的境地,但梁岚却看不懂为何是在这个时候进入雅州挑衅,看不懂目的,便看不明白自己到底面对着什么样的敌人,虽然刘节度使手中兵马不少,经验也丰富,但梁岚却隐隐觉得这其中还是有许多风险。
突然,一个念头从梁岚脑海中划过,若是西域乱局,与雅州之事有所牵连,那会如何呢?她猛地坐了起来,收摄心神,静下心思虑了一下,立刻起身,来到书桌前,眼下不是自己休息的时候,她提起笔来,开始写信,现在不仅是要让李老板知晓此地的事,更是要让何容知道这边的情况,毕竟吐蕃边境不仅与蜀地相邻,更与西域相邻。
绵州,龙安山。
龙安山山下道观之内,苗老大听到有人敲门,立刻来到门口,不像平时那样要先隔着大门询问,而是径直打开大门,他们在来者过桥之后便认出了来人,他是龙安县县衙内的差人,更是县太爷自己的人,所以没有装神弄鬼的必要。
没等苗老大问有什么事,那人劈头盖脸问道:“侯柏仙和朱副尉来过这里吗?”
苗老大有些奇怪,说道:“没有来过,曹兄,他们来这里干嘛?”
姓曹那差人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我问的不光是这做道观,我问他们接近过龙安山吗?”
苗老大摇摇头,说道:“进山的山路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而去想要上山,就必须走那座木桥,这曹兄你也是知道的,老四他就在山上盯着那座桥,没见过有人来过。”
“这就奇怪了,”那差人眉头紧锁,“我是一路追着他们过来的,通往山里这条路没有岔路,难道他们去了别的地方?不可能啊,他们就是走的这条路出的城。”
“到底怎么了?”苗老大还是有些纳闷,“他们回这里干什么?不是该返回州府去吗?你们不去他们回州府的路上布置人手,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那差人又想了想,还是想不通,最后仍是对苗老大说道:“我问你,这里真的只有那座桥能进来吗?”
“咳,曹兄你担心的太多了,”苗老大说道,“我看得出来,那三个人都不是本地人,这里就算有什么小路,他们也不会知道,况且这个地方本地人也有很多年没来过了,哪里会知道什么小路,曹兄弟你找错地方了吧。”
“当真没有?!”那差人有些着急了,他很坚信自己没有追错路,拉住苗老大衣领说道:“你可要搞清楚了,若是出了差错,你要掉脑袋的!”
苗老大摸摸自己脑袋,想了半天,说道:“呃,后山好像有一条小路,打柴用的,不过崎岖难走,这三个人应该是不会知道的。”
差人立刻说道:“就是那里,你这里的几个人,都跟我走,我们过去,若是出了问题,县令饶不了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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