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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想害我》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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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月一边扎一边还凶狠地念叨:“反正这里已经死了贵妃,多你一个不多!回头把你的脸划花,换上丫鬟衣服扔在水塘里,谁知道你是哪个!我早就看你这张妖精似的脸不顺眼了,仲舒哥哥就是受了你的色相蛊惑!”

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了。

岚月看着柔弱,力气却大得很。她把我推到背后假山上,光用一只手就压制住我两个手腕。第一下没能扎中我的要害,她还想拔|出|来再扎,但簪子陷得过深,卡在我的骨肉里,她又拔得太急太用力,簪尖没拔|出|来,自己的手却叫簪尾的珠花银钿划伤了。

我双手十字绞开她的钳制,趁她又去抓簪子,把她受伤的手用力往珠花上一拍。

她痛得尖声大叫起来。我趁机往她肚子上踹了一脚,把她踹倒在地,然后转身就跑。

我又跑了。为什么今天我总在逃跑。

我要逃去哪儿?不知道;谁能来救我?没有人。

我原以为身边亲近的人,仲舒哥哥、三婶、俞表妹、纭香,一个个其实都暗藏祸心;家中威严慈爱的长辈,祖父、叔伯、小周娘子,岚月说他们都是杀人的帮凶主谋;就连查案断案的大理寺卿,青天大老爷,也在暗暗琢磨栽赃陷害我。

我不能回去了,这儿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可信得过。

我飞奔穿过花园里的抄手游廊,速度太快,檐下挂的一个东西“啪”地打在我的脑门上,痛得我差点打了个跌。

我捂着脑门回头去看,廊下正中一块铁八卦被我撞得滴溜溜打转。

祖父笃信风水命理,家里砌堵墙、种棵树都要叫风水先生来看过再动土。我在好多地方看到过这种铁八卦,都是风水先生布的,用来解各种奇里八怪的风水煞。有的铁八卦就碍事地挡在道中央,一不小心就会撞上,但祖父严令我们要避着走,不许碰坏。

所以,他也会为了风水气运,做出其他更不合常理的事来吗?

我来不及细想,转身埋头继续跑,一直跑到前面没有路了才停下。岚月暂时被我甩掉了,还没追上来。

她的簪子还扎在我肩膀上,虽然扎得很深,但伤口细小,流了一点血便自己止住,衣服上染红了一小片。

我把簪子拔下来丢在草丛里,转念一想这也算是个凶器证物,又捡回来用布巾包住收好。

眼前是一堵一丈多高的围墙。墙那边就是以前的废园,两个园子一墙之隔,中间没有路,所以这里也没有大理寺的官兵把守。

我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以前我也偷偷爬树翻墙溜进废园去游戏探险,现在身量长长了更不费力,踩着墙边的树干几下爬上墙头,再从院墙上跳下去。

落地后我才发现废园已经修葺过了,墙边的杂草灌木清理一空,几棵歪脖子老树也挪走了,新植了一排手指头粗细的小树苗,跳下来时还被我踩断了两棵。

我没法翻回去了,而且我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里现在是虞重锐的地盘。

——要去找他吗?

我在想什么!他是祖父的政敌,现在指不定正隔岸观火看我们家的好戏呢,没了姑姑之后祖父就更难与他匹敌,而且他肯定早就回洛阳城里去了。

我也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么狼狈如丧家之犬的样子。

我回头看了一眼比我高一倍有余的围墙。反正我也不想回澜园了,找找其他路吧。

废园比澜园更大,沿湖这一带人迹罕至。我顺着湖岸走了半刻钟,离澜园已经远了,找着一处墙边有树的地方故技重施翻出园外。

院墙外头是可容两车并行的官道,往南一马平川,暮色尽处洛阳城廓的剪影遥遥在望。

我一边走一边想,还是得回城去,去找祖父。岚月的话也不可尽信,她说家里迫于姑姑的地位权势才留下我,那我应该不受待见才是,为什么反而过得很好?尤其是祖父,他那么宠爱我,总说爹爹年华早逝是他毕生遗憾,要全部补偿在我身上。这么多年的悉心呵护不是假的,我不信他会下得了手戕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一定是岚月嫉妒我、见不得我好,心里又怨恨祖父,才这样编排抹黑他。

太阳落山之后,天色就暗得特别快。洛阳城看着很近,却怎么也走不到,仿佛固定天边尽头。澜园离城北最近的安喜门只有不到十里地,不知来不来得及赶在城门关闭前走回去。

我身上什么也没带,空口说我是贺相的孙女,他们会让我进城吗?

身后有车马辚辚,我让到路边,一辆马车从我身边越过,驶出去几丈后忽然停下,有人从车上疾步走下来。

“贺小姐?”那人走到我面前,“真的是你?这时辰你怎么一人独自走在野外?”

天色有些暗,我多看了几眼才认出他,是相亲见过两面的状元郎。

“那……你……”我想跟他打个招呼,开口才发现我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

他看出我的尴尬,施礼自报家门:“鄙人邵墉,字东亭。”

哦对,邵东亭,这个名字祖父倒是经常提起,语气亲昵。我还记得上月祖父刚举荐了他去做户部郎中,安插在虞重锐手下。

“我……我跟家人走散了……邵郎中这是要回城吗?”

邵东亭解释道:“昨日在刘夫人处饮多了酒,一直昏睡到下午才醒,惭愧惭愧。贺小姐也往城里去?如不嫌弃,邵某可护送小姐一程。”

坐车确实比我自己走路快,与他同行守城吏那里也会方便一些。我跟他只见过两次,他曾与我议过亲,又是祖父的门生,最多不过是贪图我家权势,当不会加害我。

如此一想我便答应了,谢过他上车,两人相对而坐。

车里挂着风灯,一到亮处他发现了我肩头的血迹,讶道:“贺小姐这是受伤了吗?要不要紧?”

我的遭遇一时解释不清,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家里的事,就随口说:“天黑不小心被树刺挂了一下,不妨事,让邵郎中见笑了。”

他坐在对面看着我,忽然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一看你就是从澜园逃出来的。贵妃昨夜在澜园遇刺,朝中现在谁人不知?编什么瞎话。”

我有点尴尬,没想到这仪表堂堂的状元郎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过现在是我形迹可疑,他提防不信我也无可厚非。

然而他又接着说:“贵妃遇刺这么大的事,倒是可以借机做做文章。没了贵妃靠山,贺钧必定大不如前,却还动不了根基。但如果贵妃之死是你们自己家人下的手,结果恐怕就大不一样了吧?”

他这么想,是像大理寺卿一样把罪名扣给我?他不是祖父的得意门生吗,但话语之间好像是……想对付祖父的意思?

“贺钧老贼背信弃义、卖友求荣,只是没落失势,怎么抵消得了他犯下的罪孽?”他的表情渐渐狰狞,突然从对面扑过来扼住我的喉咙,“你们贺家的荣华富贵,是踩着别人成堆的尸骨换来的!我要你们姓贺的血债血偿,一个都别想跑!”

我被他推在车厢壁上,咽喉受制挣脱不开。假的,都是幻象而已,闭上眼不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吗?忍一忍就过去了,我得赶紧回去告诉祖父,这个邵东亭是假意投靠奉承,其实心怀仇恨,欲对我们全家不利。

我闭了一会儿眼睁开,邵东亭果然又换回了斯文有礼的表情,仍端坐对面,对我柔声道:“小伤也不可马虎,我马上送小姐回城里去医治。”

他转身掀开车厢前方的隔帘,吩咐车夫加速赶路。

但是他心里打算的却是:“我正愁抓不到贺钧的把柄,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一会儿天就黑了,只说带你去医馆,先找个地方关起来,再慢慢想对策与老贼周旋。”

他竟然想囚禁我,拿我做对付祖父的筹码!我不能跟他回去!

“停车!快停车!”

邵东亭眉头一皱:“怎么了?”

不行,我喊得太着急了,不能让他生疑。我低下头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心绪,装作羞涩的模样说:“那个……人有三急……”

刚上车片刻的功夫就说内急,也不知他信不信。不过他没有立刻撕破脸,还维持着风度翩翩的模样,说要陪我下去护送我到路边。

可惜这洛阳城外四野空旷一目了然,连个树林子也没有,草丛不过及膝高。我故意对他说:“你就站在路边,背过身去,莫要偷看!”

我钻进草丛里,弄出些声响,然后悄悄地往后退。一直退到十余丈外,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了,转身拔足狂奔。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厢邵东亭也觉察出不对了,拨开草丛追过来,追了几步又折回去,上车赶着马来追我。

我的两条腿是铁定赛不过四条腿的,只能尽量往草多路不平的地方跑。可是我要跑到哪儿去,洛阳城还那么远,他有马有车,还有身强力壮的车夫做他帮手,我若落到他们手里,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只顾一气往前跑,穿过草丛,竟又回到了转弯的官道上,眼前再无可以藏匿遮挡之处。身后马蹄车轮声越来越近,我心里绝望极了,摸到身上还藏着岚月扎我的银簪,不如我就跟邵东亭同归于尽好了,省得他再去害我家里其他人。

马车速度极快,呼啸着从我身边越过,竟没有停下来抓我。

那是一辆拉货的平板车,不是邵东亭的油壁车。赶车者人高马大体型魁梧,我看他背影非常眼熟,追在后面大声喊:“樊增!樊大!是你吗?”

赶车人闻声勒住缰绳,回过头来。天无绝人之路,性命攸关之际,竟让我遇到了樊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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