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溪见他情绪激动不能自已,而且估摸着他的实力,自己即使恢复全部修为,但也缺乏实战经验,极有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因而放缓了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小...小芸,你别激动啊,我这不是都忘了么,不如你告诉我,之前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水芸仙长叹了口气,双眼竟也隐隐有些泛红,他一脸怜惜地看向栾溪,周身仿佛萦绕着母性的光辉,悲戚戚道:”哎,我苦命的小蕖啊,说来这也有我的责任...\"
据这位看似姐妹实则纯爷们儿的水芸仙透露,栾溪与他皆为莲花一族,水芸仙略长她千余岁,属于早期飞升至无上界的天道创始骨干人物。
他们莲花一族,虽说有几分天然的灵性,可能修成人型的毕竟是少数,最终能修成大道飞升至上界的更是屈指可数,因而水芸仙本仙在飞升之后的许多年里,一直处于孤苦无依的社恐状态。
直到西天出现了红台莲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无上界,水芸仙仿佛寻亲成功一般,有事没事儿就借出公差的机会找她聊聊天,甚至连“小蕖”这个名字都是那时候取的,虽然彼时红台莲华并不能做出任何答复。
以至于后来红台莲华生出灵智,虽然外界的说法都是她日日接受佛法的熏陶,方而有了灵性,但是水芸仙则坚定的认为,都是自己的热情才让红台莲华感受到了同胞的真心,这才有感而生出了灵智。
水芸仙丰富的心路历程描述让栾溪有点儿招架不住,趁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唤醒红台莲华的成就感之时,终于插上嘴问了句:“那你之前说的婚约又是怎么一回事?”
“哦这个呀,”水芸仙立刻回神,兴冲冲地回道,“之前我在西天问过你,你也没有反对,我就当你同意啦!”
你问的是一朵没开窍的莲花它能怎么反对啊!
栾溪感到一莫名的眩晕,弱弱问道:“...这样会不会有点太草率了?”
“怎么会!”水芸仙满脸的理所应当,“现在莲族有如此修为的也就剩你我了,咱俩都是彼此最好的选择呀!”
这不就是凑合过吧谁也别嫌弃谁的意思吗!
栾溪勉力按下想要反驳的冲动,略微蹙眉,面露几分疑惑问道:“可是在我的记忆中,我出生于无上界,如今不过百岁有七而已,对小芸你说的那些,一点印象也无啊?”
也不知是何时克服了心理障碍,栾溪对着他一口一个小芸倒是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哎,此事说来话长,”水芸仙将长袍一甩,十分的坦然的就地盘坐下,还对着栾溪招了招手,“来吧来吧,站着多累啊,咱们喝口茶慢慢聊。”
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整套茶具,甚至一旁还摆有一座红泥小炉,正咕嘟咕嘟地煮着沸水,而他正慢条斯理地冲泡着茶饼,如玉般纤细的双手在茶具间翻转,令人眼花缭乱间却又赏心悦目,不多时澄澈的茶汤便从壶嘴中分为两股,分别注入到两只古朴的荷叶形茶盏中,与之前茶馆中小二的手法如出一辙。
栾溪心下暗惊:果然,怪不得离浮山虽有异,却看不出与山外明显的分界来,看来从一开始这整个小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暗暗做了番心理斗争后,栾溪终究还是在他对面盘坐而下,端起面前的茶盏,清沁的茶香顿时充盈于鼻腔中,饶是紧张如她也不由得赞了句:“小芸真是泡得一手好茶。”
“小蕖喜欢就好,”水芸仙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啄了口,似是十分舒心般喟叹出声,“哎,想想看,上次我与你围炉夜话,至少还是万年之前呢...\"
栾溪干笑了两声,随即拉回了正题:“也不知万年前,究竟出了何事呢?”
水芸仙将手中茶盏放回茶台之上,伸出食指轻敲了敲,正色道:“那便要从你托付于我的那件事说起了...\"
根据他的说法,红台莲华的灵体,也就是他口中的小蕖,其实从有了灵智后不久,便已经开始隐隐表现出对于自己出身的不平,虽然栾溪十分怀疑这一点大概率是被他洗脑的。
而在真正修出灵体之后,小蕖表面上依旧温顺的与佛陀进行着日常的佛法交流活动,另一方面则一直密谋着如何出逃,在整个密谋过程中,水芸仙自然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首先,当初天道初创不久,各个部门尚未分立,他一人便掌管着如今几乎所有重要部门的事务,由此便利用自己在天道的职务之便,为小蕖规划好了成功脱离西天掌控后的完美逃窜路线;同时,他也一直收集着各方奇珍异宝灵草神露之类,以作为她炼化自己的本体莲华的辅助。
当然最重要的是,小蕖似乎已经预判到自己出逃后的命运,早早与水芸仙约定好,若是她在成大事前行踪暴露,一定要立刻将她的灵力尽废,以凡人之躯躲避天庭与西天的耳目,并助她进入魂魄循环再利用系统,通俗来讲就是——转世投胎。
栾溪略捋了捋逻辑,问道:“所以我早就知道我会投入轮回失去记忆,这才让你来帮我找回自己?”
“当然,”水芸仙点点头,“小蕖你这么聪明,还说到时候即使我将真相全盘托出,你自己也不一定会相信,所以特意给了我这个,你说你看到就绝对不会再怀疑了。”说着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枚造型古朴的刀币,将其置于栾溪面前的茶台之上。
她伸手拾起那枚刀币,仔细辨认着浇铸于其上的花纹。这花纹令她楞了片刻,确实是眼熟的很,栾溪自幼时的梦境中便经常出现这种纹样,但大多是悄无声息的出现于梦境中的窗格、衣物上的纹饰之类,悄无声息地嵌入她的记忆中。
她也曾多方查探过这花纹的来历,可无上界的众多典籍中却并无记载,连栾子玶这种遍阅各界古籍的老书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栾溪现在脑子很是有些懵:一方面她可以肯定,这位水芸仙大哥的故事里,杜撰或者隐瞒的成分绝对不占少数,毕竟哪有那么巧,说帮她投胎就直接进了即将飞升的楚敏肚子里,瞬间得道不说,还绝对不受天道怀疑;而另一方面,这纹样确实是一直埋藏于她记忆深处的隐秘,除了自己的双亲和小姨,连封华都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而且这花纹与她绝对有着某种深层的联系,这一点她还真没法否认。
不过栾溪依旧还是那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栾溪,平静问道:“可是我若依旧不信呢?”
“哈哈哈哈,果然是小蕖,”水芸仙闻言却并未恼怒,反而爽朗地笑出了声,“这一点你自然也早早考虑到了。”
栾溪心下一凛:倘若这一切真是自己布下的局,那她为了确保这个计划万无一失,便定会走一步狠棋。
随即自嘲一笑,摇头无奈道:“若我没猜错的话,此刻天道与西天上下皆已经知晓我原本的身份了吧。”
水芸仙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喜上眉梢道:“哈哈哈哈哈哈,小蕖真聪明,从你踏入这小界的那一刻起,我便将你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了,想必他们此刻正商量着对策呢。”
栾溪心里凉了半截:呵呵,果然是我,这还真是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啊。
到了这山穷水尽的时刻,栾溪反而冷静了许多,问道:“那你现在准备把我带去何处?”
水芸仙终于露出了喜悦以外的神情,双眼闪烁着几分疑惑的光芒,“咦?这个我们之前可没说好呢,小蕖连这一点都猜到了?”
栾溪耸了耸肩,长叹一口气道:“不然呢,这里虽说被你施了法,可天道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后,早晚会再次派人前来,想必此处也撑不了太久,你这么多年销声匿迹,一定有着各方都找不到的秘密所在吧。”
“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水芸仙老父亲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十分坦然道,“来吧,这就带你去个好地方。”
随即他广袖一扫,整个茶台便瞬间不见踪影,紧接着伸手抓住栾溪的右肩,还未等她做出任何反应,眼前的景象便如同被拉长般化为一道道细线,那些细线逐渐细若云丝,同时还发出缕缕微光,连接起来似一道光幕般莹莹流动。
栾溪此刻屏息凝神,并不敢轻举妄动,这样的转移之法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若是中途打断,谁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少个胳膊腿儿的倒还好说,失了部分神魂才真是得不偿失。
不过这个过程倒也并未持续太久,几息过后,眼前的光幕渐渐暗下,那一条条细线又合并而成一幅被拉长的画卷,未几,那画卷也缓缓恢复正常的比例。
此刻,映入栾溪眼帘的是一间古朴雅致的堂屋,室内摆设的皆是矮桌蒲团,门窗也为推拉的样式,门上悬着的白纱被穿堂风轻轻吹开,隐约可见院中的郁郁葱葱的草地。
“这是...?”栾溪初到此,便生出一种莫名的熟稔之感,仿佛她已在此生活了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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