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过得实在漫长。

等到刑部右侍郎孟兆祥终于回到孟府中时，好似经历一场漫无止境的炼狱，身将虚脱。

孟兆祥几乎是瘫坐到座椅上，浑身无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夫人笑迎出来：“老爷，您回来了。今日这样晚呢。”

说着，她边招呼下人：“开饭吧。”

下人们捧着菜肴，鱼贯似得入内，片刻功夫就将餐桌摆放丰盛。

孟夫人搀着孟兆祥的手臂：“老爷，用膳吧。”

孟兆祥面色青白，无力摆摆手：“我今日没有胃口。”

“老爷，妾特意为你准备的。”孟夫人嗔怪道：“您要保重身体，最近，您瞧着憔悴。”

孟兆祥不舍拂了夫人好意，强打起精神，坐到餐桌旁。

孟夫人亲手布菜。

“冬日寒冷，羊肉最进补。妾今日特意为老爷准备一道佳肴。”

两名帮厨抬着一个硕大木盘上来，大厨手持数柄利刀站于一旁。

“好大的阵仗啊。”孟兆祥笑打起精神。

难怪他宠爱这位夫人。夫人古灵精怪，总想出百般花样讨得孟兆祥欢心。

孟兆祥初娶夫人之时，曾放浪形骸，道：“老夫聊发少年狂！”

孟夫人抿嘴一笑，对大厨一点头：“开始吧。”

“是！”大厨向孟兆祥、孟夫人行一礼，示意帮厨掀开盖子。

“此乃蒙古烤羊，以鲜嫩羔羊整只置于火焰炙烤，鲜美多汁……”大厨自顾说下去，不见孟兆祥大人已是面色苍白，眼睛暴突。

孟兆祥霍地站起，呵斥道：“拿下去！快，滚下去！”

大厨愣怔，被突发状况吓了个懵。

一愣神间，孟兆祥已一劈手掀翻了整桌饭菜。

大厨与帮手捧着烤羔羊，落荒而逃。

众人皆惊吓，无人敢作声。

片刻后，孟夫人才嘤嘤啼哭起来：“妾是哪里做错了！累得老爷发这样大脾气。”

孟夫人哭啼半天，不见孟兆祥来哄，偷眼看去，顿时一惊。

只见孟兆祥手扶胸口，满面痛苦，似要呕吐出来。

“老爷……”孟夫人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只听见院落之中传来二人谈话。

“显之，今夜之事可是畅快？”轻佻戏笑者乃是孟兆祥之侄孟文弼。自一十三年前双亲过世，他就被孟兆祥接来家中，教养至今。

“堂兄莫要再提。”羞愧懊恼者乃是孟兆祥之子，孟章明。

“哈哈，显之啊显之，你难道真的读书读迂腐了？这才是世间之最销魂啊！”

“堂兄……”

二人还待争执，只听堂内一声怒斥：“深更半夜，你二人去了何处胡作非为？”

孟文弼与孟章明受惊，赶紧噤声，进得堂内。

见堂内情景，二人大吃一惊。

只见屋内一地狼藉，下人们瑟瑟发抖不敢收拾。

孟夫人委屈拭泪。

而孟兆祥则是怒坐正中。

“婶娘，这是怎么了？”孟文弼笑问孟夫人。

孟夫人嗔怪横一眼孟兆祥：“谁知道怎么捋到了老虎须。”

听着孟文弼与孟夫人说话，可见二人平日相处就如此般自然随意。大家都习以为常，就连孟兆祥也随着他二人轻松对话消散了怒气。

“还不快收拾。”孟文弼对呆立一旁的小丫鬟说道。

“是，是……”下人们这才回还神来，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和孟文弼的左右逢源相比，孟章明就显得古板。

孟章明唤一声“父亲”，而后就站立当场，一脸羞愧不安。

孟兆祥满心疲倦，无力训斥，挥手令众人退下。

孟夫人赶忙上前，扶起孟兆祥，一同回了卧房。

这一夜，孟夫人使劲浑身解数，娇滴滴哭啼痴缠。

孟兆祥被化了个柔情满腔，抱着孟夫人直唤：“娇娇，为夫错了。”

孟夫人哪里肯轻易饶他，定要追根问底。

孟兆祥顾得温柔乡里攻城掠阵，不顾严防死守，销魂滋味中就将奉天楼一幕悉数讲出。

吓得孟夫人直往他怀中钻：“老爷吓我。”

“莫说你怕，就连老夫也胆战心寒。”孟兆祥卖力冲锋，似要将恐惧发泄尽出。

攀至巅峰之际，孟兆祥忽起担忧，喘息间叮嘱：“记住……莫……莫要对……章明说起……”

孟章明回到卧房，宽衣解带，忽从中衣内飘落一方桃红。

他赶忙拾起，攥成一团。

孟章明慌张私下看顾，欲将手中之物丢弃。

拉开窗户，探之，院中草木干枯，一览无余，孟章明直摇头。

回身打量屋内，桌椅书籍，藏无可藏。

孟章明慌乱之间，将那物塞进胸口衣襟内，连盥洗都顾不得，吹了灯烛，钻进被子中。

吹了灯，盖了被，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何时，孟章明一只手摸着胸口，胸口下心跳砰砰。他既是懊恼羞愧，同时心中又如瘙痒如猫抓，原来诱惑就是如此啊。

孟章明终是忍耐不住，悄悄将胸口之物掏出，展开。

屋内无烛，月光淡淡。

借着朦胧月色，孟章明将那桃红之物展于眼前，细细观看。

只见桃红丝帛之上，绣着娇艳桃花三两支……

……

女月下舞，蹁跹衣落，媚笑如丝：“公子文才出众，可愿为奴吟诗？”

他双目望直，呆言：“桃花依旧笑春风。”

女嬉笑：“时值寒冬，哪里来的桃花？”

他伸手一指，正是女胸口。

女娇嗔一声，柔身逢迎：“文人果真最会‘淫’……诗…….”

……

孟章明猛然将桃红肚兜丢掷一旁，满面愧色，恨不能将《清心咒》背诵个十遍八遍。

然，心欲难除。

不知何时，孟章明悄悄将肚兜拾起，凑于鼻前，细细嗅闻。

脂粉熏香人欲醉…….

…….

时有风吹幡动，是风动，是幡动，亦是心动。

女在其怀，身乱心乱，惶然无措。

女笑问：“公子何故不看我？”

他满头汗，双目闭。

然目不视，五官可感觉。

肌肤感受女吐气如兰，手掌触碰女柔软无骨，鼻嗅女芳香熏人，一颗心再也按捺不住。他展臂将女扑倒，口唇相贴，口渡蜜津，啧啧有声。口鼻间女香环绕，他沉沦如斯。

…….

第二日清晨，孟文弼揭开覆在孟章明面上的桃红肚兜，看见孟章明睡梦之中犹挂满足笑容。

孟文弼嗤笑一下，而后，换上关切神情，唤道：“显之，快醒，出了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