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孟青夕却丝毫不觉得困倦。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门外便传来吆喝声,将还在熟睡的人惊醒。
“小姐…怎么了…”嗔儿也被吵醒了,她从榻上爬起身。
“不知道。”孟青夕抬头朝窗外看去。
“统统给我起来!”有人推门而入,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她着茄色的裙裳,身材矮胖,五官似黏在脸上一样,目光狠恶,一看便不是善类,她高声喊着,将一些皱巴巴的裙褂扔在榻上,然后生硬的开口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我姓窦,行院里所有低等的劳奴都要听我的,在行院中,你们都给我识相些,若是得罪了主子,给我惹出了乱子,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女眷们被吓的不敢动作,大家左顾右盼,不知要做什么。
“敢问窦嬷嬷,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孟青夕打了胆子,轻声问了一句。
女子看着孟青夕,露出厌恶的表情,女子指着赭色的粗裙,抬高声音:“换上裙衫,到前厅等着墨院首发落你们!”
***
行院在贺都,几乎是人尽皆知,孟青夕也曾听过,传言中,这里富丽堂皇,瑰丽无比,就连吊楼的边角都是镂金的,这里的女子,也都是冶艳妖娆,令人见之难忘,传言这样说,却不免给人庸俗观感。
孟青夕随着走入了行院,这里与传言中的,不尽相同,庭院回廊,山水胜石,画楼雕坊,都清雅别致,处处彰显着品味不凡。
窦嬷嬷将孟府女眷带到了兰玉阁外,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墨院首起身,都给我老老实实的!”
兰玉阁便是墨院首的处所,孟青夕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这兰玉阁四周,植了不少兰竹,看起来不像是营妓之所,反而像是充满了书卷气的文房。
窦嬷嬷离开了兰玉阁,留了孟府女眷兀自立在外面,大门紧闭,房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知在门外立了多久,原本渺渺朝阳,眼看着便升到了头顶,晃得人睁不开眼,空气原本就潮湿闷热,此时更是灼人的燥热。立在门外的人,各个脸色涨红,豆大的汗珠落下来,有些人制成不住,眼看着就要昏厥了。
“小姐…”嗔儿扶了一下身旁的孟青夕,“您还好吧…”
奇怪的是,孟青夕被晒了整整一上午,但她却越来越苍白,身上也是冰凉的,没有一丝汗滴。
“我没事…”孟青夕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嗳气,“你怎么样?”
“嗔儿皮糙肉厚,不碍事的。”嗔儿担忧的看着孟青夕,“小姐,您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不必了。”孟青夕摇摇头,这一动作,仿佛费了她不少的力气,她踉跄一下,幸亏嗔儿扶着,整个人似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
嗔儿望着那紧闭的大门,气呼呼的开口道:“站了这么久,他们定是故意的。”
话音还未落,便有几个女子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小玲,诺儿……”孟青夕忙的上前,却发现大家几乎都要支持不住了。
“小姐…我们还要站多久啊…”
“来。”孟青夕四下看看,发现此刻院中并没有人,孟青夕将人扶到了一旁阴凉处,躲开了灼人的烈日,还未来得及坐下来,只听身后传来呵斥声。
“让你们好好站着,谁叫你们躲阴凉的!”窦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向着孟青夕颐指气使。
“窦嬷嬷,大家站了一上午,已经支撑不住了。”孟青夕忙的开口解释道。
“笑话,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主子的令下!”窦嬷嬷望着孟青夕,冷笑一下,“如此没规矩,也怪不得孟府会溃散!”
“你!”孟青夕听窦嬷嬷这么说,顿时气得涨红了脸。
此时,兰玉阁的门突然打开,墨娘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她着了件浅草色的绢锦衫裙,衣带飘飘,略施粉黛,绛唇轻点,一副懒懒的模样。
“吵醒墨院首了,新来的没规矩,是老奴没□□好。”窦嬷嬷见墨院首目光面色有些不悦,忙的赔笑道。
墨娘抬眼,扫视了院中的人,将目光停留在了站在前面的孟青夕身上,虽然只着了皱巴巴的粗裙,并未掩盖她姿容妍丽。墨娘望着孟青夕,露出一个有些娇邪的笑容。
“新来的总归是这样,看着就让人厌烦,窦嬷嬷,记得我跟你说过,驾驭劳奴,就像除去那附食槁木的蚁,只要端了其中带头的,余下的便不足挂齿。”墨娘轻声道。
窦嬷嬷眼珠子骨碌一转,低着头,应声道:“老奴明白了。”
话音刚落,窦嬷嬷指着孟青夕,叱道:“既然愿意出头,今日你便在这里站着,站到墨院首满意为止。”
“这样热的天,你们……”嗔儿刚开口,便被孟青夕拉回到身后。嗔儿看向孟青夕,却见孟青夕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孟青夕站出来,低着头,轻声道:“我明白了,还请窦嬷嬷和墨院首,不要为难其他人。”
墨娘冷笑一下,她白了孟青夕一眼,恢复了轻松懒怠的表情,她抬头望望,已经到了晌午,行院是该忙碌起来了。
“墨院首。”窦嬷嬷轻声提醒道,“这些人…还等您发落呢。”
墨娘微微愣了一下,她伸出手指,指了指立在院中的孟青夕:“除了她,其余的你来安置便可。”
窦嬷嬷看着孟青夕,露出了意会的笑容:“墨院首眼光独到,这个可是孟家的那位小姐,姿色都是最出众的。”
“谁说我看中她的姿色了。”墨娘扬了扬嘴角,窦嬷嬷不知墨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忙的噤了声,墨娘冷冷的望着孟青夕,恨恨的开口道,“我要她成为,这行院里最低贱的人。”
***
一抹红色的身影,骑着白色的骏马疾驰在苍翠山涧之中,许久未这样自由自在的呼吸了,陆幽幽只觉得整个人都没了束缚。
“陆勋,这样久了,你却依然跑不赢我!”陆幽幽回头,朝着紧随在她身后的陆勋大声喊道。
陆勋着了湖色的骑衫,随在陆幽幽身后,勒缰的手有意无意的松着,似乎并未用上全力。
“你忘记前些年你是如何坠马受伤的了?”陆勋在后面提醒道,“还不收敛!”
“怕什么!”陆幽幽一脸骄溺的笑道,“你不是一直在我身后吗?”
陆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一大早,他带着陆幽幽来到西郊练马,陆机派了不少人随同保护,可陆府的府兵哪里追得上陆勋和陆幽幽,两个人将府兵甩在身后,一路入了西郊密林之中。
一路山色空濛,陆幽幽被着满山的葱郁苍茫所吸引,她勒住缰绳,下马来,与陆勋并肩行走在山涧中。
“好久没这样恣意的骑马了。”陆幽幽深吸一口气,轻声道。
“自回了贺都,你的事便多了起来。”陆勋笑了一下。
“可不是,这个娘娘宣我入宫,那个公主找我同游,再不就是哪家小姐上门拜访。”陆幽幽无奈摇摇头。
“大家都想看看,敢于天下相争的女英雄长什么样子,也是自然。”陆勋宽慰道。
陆幽幽见陆勋面无表情,她蹙了蹙秀眉:“你也是,从不主动找我,即便几日不见,也不念着我。”
陆勋望着陆幽幽,有些为难的笑笑:“府中人多眼杂,我也要为你清誉着想。”
“那今后,我若随你去了将军府,你可会时常来找我?”陆幽幽忙的问道。
陆勋有些诧异,看来陆机将自己要离开陆府,搬入将军府的消息告诉了陆幽幽。
“好了,你不必说了,我明白了。”陆幽幽有些慌张的打断陆勋,“无论你如今是怎么想的,我等着你便是。”
“幽幽…”陆勋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呢。”
陆幽幽牵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说这些了,今日你陪我练马,你就要让我开开心心的,不然一会儿回去,我要跟父亲告你状的。”
两个人正闲话着,突然一旁的草丛中传来响动,陆勋忙的将陆幽幽护在身后,只见,一个女子衣衫褴褛,满身狼狈,她从草丛中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身上有血迹,似是受伤了,她看到陆勋和陆幽幽,便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慌忙的扑倒在地上,抓着陆勋的衣角。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陆幽幽忙的上前扶住她。
“我…我遭了劫…”女子吓得上气不接下气,“请善人…帮我一把。”
“遭了劫?”陆幽幽见女子脸色苍白,心生怜悯,“姑娘,我们会帮你,你莫要害怕…”
还未等陆幽幽说完,女子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陆勋找来清水,陆幽幽替女子擦干净的脸,才发现她脸被人打伤,眼眶红肿着,过了一会儿,女子逐渐苏醒过来。
“醒来就好,姑娘,你别怕。”陆幽幽轻声道。
女子见陆幽幽和气的模样,原本剧烈的喘息逐渐放缓:“我…我叫月璎,是被父亲卖到行院的…不久前一个夜里,我被人劫出了行院,是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的。”
陆勋冷眼看着这女子,心中泛起一丝疑虑来。
“请善人行行好,将我送回行院去,他们一定会认为,我是逃跑的,行院有规矩,若是逃跑,会连累家人的。”月璎哭着央求道。
“行院…”陆幽幽有些迟疑的看了看陆勋。
陆勋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他抱着胳膊,冷冷的开口道:“既然如此,无妨送她一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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