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轮国皇城
城墙内外一片肃杀景象,城墙以内五步一岗哨,弓弩以外十步一营房。
两军对峙,似乎已经有了好些日子。
城外的人进不去,城内的人出不来。
皇城内似乎早就对此时境况有过充足的准备,据说仅仅是粮食储备就够偌大一个皇城的军队百姓吃上三五年。
城外放眼望去,营寨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已经扎到天边去了,但久攻不下,士气都已是其次,粮草越发跟不上消耗才是最让人心急的状况。
攻城拔寨,人数是最要紧的,而持久战,粮草比什么都重要。
若无足够的食物补给,轻则兵士私自出逃,重则大范围的连带哗变,常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此次战役已经打了半年有余,粮草甚至弓弩长戈这些军备的补充,在如此大范围的行军路上最多能带着三个月份的量,虽说现今需要补充,但军需粮草又怎么能是说补充便能补充的?
日轮皇城地理位置较远,粮草从出发点运到目的地都要半月有余,如此大量的粮草运到战场怕是在路上就要被押运粮食军备的民夫吃掉一多半。
打仗时的消耗是不能以道理记的,仅仅弓箭武器的损耗补充或许就要比粮草补充用多上几倍的车马押运。
城外的营寨里几日前就开始有兵士不顾禁令唱起家乡的歌,也许用不上半月,如此数量的士兵们就要斗志全无,而统兵的将领们或者就该含恨退兵了。
此时,城外营地中最大的一个帐篷里,传出阵阵争吵声,路过巡逻的兵丁都难免会在巡逻途中向里面张望,再回过头来窃窃私语。
“元帅和将军们又在里面吵得不可开交啊。”一个路过兵士悄声和同伴讲话。
“是啊,是啊,怕是咱们就要退兵了。”另一个士兵应到,语气里多少带着些欣喜的意思。
有人带头,剩下的士兵也都没什么顾忌了,七嘴八舌的聊开了。
“退兵好啊,早点回家,我家里媳妇儿也不知道给没给我扣绿帽子...”
“呸!我们这一仗打不下来我才不回去,我出来时跟我娘可好好承诺过要干一番响当当的事业说给她听。”
“哎,小武啊,要我怎么说你这怎么死脑筋呢。”
“对啊,小武,这当将军元帅的的天天只会在后面指挥,送死的都是我们,能带着脑袋回去就要比什么都强咯。”
两个看着岁数有些大的士兵以过来人的口吻劝导着一个脸庞还很稚嫩的模样黑壮黑壮的年轻士兵。
黑黑壮壮的士兵看起来有些不服气,刚要开口争论就被营房外守门的两个魁梧侍卫喝止他们的谈话。
“那边儿的,不好好巡逻干什么呢!”
这一队巡逻的士兵神色集体一肃,闭上嘴摆正了手里的长戈,迈着整齐的步子走开了。
营帐内部
几个穿着铠甲的将军靠在一副简易的沙盘上争论的面红耳赤,最上首的位置一位身上铠甲样式明显高出那几个将军一个档次的魁梧大将轻咳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诸位将军,此次无功之战怕已成定局,日轮国占尽地利,此次..我等多数是要无功而返了。”魁梧大将说到。
下首位的一个将军一拳砸在沙盘上,愤愤的嚷:“日轮国的这些龟孙子!早就准备好了打持久战的打算,从一开始就打算耗住我们这一波兵力。”
另一位将军接过话头大骂:“这日轮国的人真是当王八的料!他们不可能有那么多粮食,一定是有别国的支援!”
又一位将军张口嘲笑:“行了,现在谁还看不出这是别国想利用日轮分我们的兵力,怕是我方其他军队也在打苦战,只怪我们太过自大,以为三月内如此兵力,定可抹平日轮。”这位将军说完就一转眼珠,正了下身形冲上首的魁梧大将作了一揖,问到:“元帅,我们..当真要撤兵?”
被问到的元帅皱着眉想了许久,刚才还有争论的将军也都静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皱眉想过后,这位元帅突然盯住一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能看到那是一个穿着铠甲,甚至还带着甲面的将军。
没想到竟还有这种人,商议战事时还穿的跟打仗一样,连头盔覆面都不肯摘。
元帅缓缓开口,向那人问到:“你怎么看?”
大帐内所有将军的目光突然都被吸引过去,望着那不脱头盔的将军,紧紧地盯着,所有人的目光中都毫不掩饰的透露着一抹不自信的期待。
实在是因为这个人带给过他们太多惊喜了,能因这一次战事,这挥师遥指日轮的一战,从一个寻常队长被提为领兵的将军在座的将军里也就这一人。
元帅其实打从一开始出兵就注意到了有这么个队长,但是怕他太志得意满犯下大错,所以从来不打算破格提拔他,但是奈何,此人靠着一路军功,一路耀眼的战绩,让人不得不一次次的给他嘉奖,所有人都还没注意到,此人就在大家眼里神乎其神的做成了将军。
元帅也想过,要是这一仗能攻下日轮,回到京城,怕是这人就跟他平起平坐了,让人心里由衷的感叹,这年头,应着天下大势,真是出了太多惊才绝艳的人物了。
可能因为戴着头盔,所有人都看不到这个将军头盔下在思索的表情,其他人都以为他多半是觉得自己奇货可居,在待价而沽,余下几个草莽气的将军一下子又连哄带骂的嚷开了。
“王将军,你快说啊!”
“王将军,我可得提醒你,耽误军机可是大事,你担不起。”
“你他妈快说啊,你行不行?”
戴着头盔的将军思考过后,慢慢的伸出手,食指和拇指叉开比出了一个手势说到:“元帅,给我八百人。”他声音憨憨的,还带着一股子土味方言,头盔下面依稀可以看到的双目透露出坚定,虽不至于让人看到那目光就会信服,但足以让人感觉到他自身的自信。
那元帅又皱眉思索片刻,再次开口问到:“当真?”
戴着头盔的将军回答:“试试。”
戴着头盔的将军把头盔摘下抱在怀里,露出他那张长相憨厚的脸和带着喜感的粗重眉毛,缓步已经走到沙盘前。
只见他一把扫向沙盘上的模型,把代表己方军队的蓝色旗子扫出沙盘,一掌拍向才找工匠砌好不久的敌军城楼布防,一掌就把摆好的沙盘打的粉碎,沙子乱飞。
还未等众人对他怒目而视,就自己摸着脑袋憨憨的笑起来说到:“这玩意儿没啥用了,元帅。”
元帅正了正神色,厉声问到:“你可知欺军何罪?!”
憨厚的王将军憨憨的笑着回答:“军令状就别立了,反正失败的话我都凉透了,也没人领罚了不是?”
......
...
小武是个这一趟才参军的新丁,那时候朝廷来他们村子征兵,他娘熬夜给他缝了件新的衣服,跟他说要是做了逃兵就别回来见她。
小武知道,他娘还念着他那参军后杳无音讯的爹,听说当时他爹那一批被朝廷征走的青壮都死光了,但是送回来的死难名单里唯独没有他爹的名字。
那年他八岁,他就在墙根底下看着他娘哭了一整宿。
半年前征兵的时候因为他年纪小,来征兵的兵老爷根本不想要他,但是他娘拉着他跪在将军老爷面前,还当着将军老爷的面拿根实心棍子朝他身上打了好多下,边打边哭还边说他生的结实有力气,人还抗打,不比任何青壮差。
记得那个将军还问过他娘,家里就不留一个传宗接代的了么?他娘一遍遍回答说,他爹都被说成是逃兵快十年了,还传个什么宗,接个什么代?
后来他就跟着上了战场,那将军总是有意的照顾他,第一天就把他扔到伙房兵那里去了,后来他自己偷偷地找到别的营房的队长和其他士兵换了差事上了战场。
可能是因为太想挣军功,他每每冲杀在最前头,有一天突然被那个将军发现,那将军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然后把他扔到了巡逻队。
后来他知道了,那个将军就是他们的元帅,这军队里元帅最大,元帅不让他上战场,他就上不了战场..
今天早上几个将军突然叫齐各个营房的人到点将台前里聚集说有事情要宣布,到了之后发现哪儿哪儿都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每隔十几列还有一个传令的侍卫在,小武迷迷糊糊的就站在了倒数第几列的巡逻兵的位置。
不管几位将军在上面说过什么,他们后面这几排就要等传令的传过几十次才能听到,其他人都小声发着牢骚,就小武一个越听越精神,因为他知道了几位将军要选死士,说能立功,天大的功劳。
小武拼了命的往前挤,就怕抢不到这机会,直到他站在几位发号施令的将军旁边才发现,好像根本没人跟他抢这机会。
没人陪着,就自己一个人跟傻子一样的站在点将台上,他刚才往前挤的时候莫名而来的勇气全没了,怯怯的抬头看了眼恶狠狠盯着他的元帅,脚跟子都发软。
小武本以为元帅会把他一脚踢下点将台,闭紧了眼睛,攥着拳头等着那一刻的到来,没想到等了半天只是感觉到有个人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听到身旁那人向点将台下大喊:“你好好看看你们,都不如一个孩子!”
小武偏过头去看,发现那是个长相憨厚的将军,眼睛上还挂着两条粗厚的方眉,让人看了想笑,所以小武开心的咧嘴笑了起来。
......
小武随着其余八百死士趁夜登上城头。
八百人,面对数以万计的敌军,死死压在城墙。
那粗眉毛将军告诉他们,他们只是为了一个人争取时间,他们或许所有人都会死,他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让城头乱起来,让日轮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趁夜攻城”这件事情上。
那个人,早成功一个呼吸,或者就可以救下他们一人。
小武一开始以为那个人是那个粗眉毛的将军自己,后来才知道自己错了,因为粗眉毛的王将军一直和他们并肩作战,还一个人就堵住了一个口子。
小武不敢分神,但还是不自控的看向王将军那边,心里感慨着,这就是武者么?我什么时候能像王将军这么强啊。
小武还记得下点将台的时候他和王将军的对话。
小武问王将军:“将军,你叫啥啊?”
粗眉毛的将军回答他:“我叫王铁壮。”
“将军,我们会不会死啊。”
“这我可说不准,但是要是你小子有命不死的话,以后我都罩着你,划算不?”
黑壮黑壮的小武挠着脑袋又问:“王将军,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立个天大的功劳,让我娘开心啊。”
王铁壮憨憨一笑说到:“我啊,想让我娘比所有人的娘都开心,所以我才不满足只当个将军,这次打完仗,我要回去组建个让天下胆寒的军队,给我娘看看。”王铁壮说着说着拍了下小武的脑袋,又补上一句:“你看,现在的这些军队也太废物了些。”
小武想起王铁壮刚才在城墙下的时候拍着他肩头最后和他说的一句话。
攻城,最上城头的功劳最大,谓以“”之名..
......
...
南华群岛某一处岛屿
一个长着八字胡的中年道人眉飞色舞的捻着八字胡对着面前一个少年人吹嘘。
“云哥儿,我跟你说,当年要不是你庞叔我单人仗剑生擒了那日轮国主,在后来威名赫赫的苍龙统领王铁壮那时候就死在日轮城墙上了。”
中年道人对面的样貌平凡的一个少年,怀里抱着一柄木剑,面无表情的说到:“这是我听的第三百七十五遍了。”
中年道人嚷道:“你这孩子小时候还可爱着,还总爱追着我问,怎么现在怎么长大了,这么讨人厌呢。”
抱剑少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半晌才回答他说:“哦。”
“行了行了,你这孩子跟你爹年轻时候一样招人烦。”中年道人掸了掸道袍,似不经意的又问上一句:“话说,你爹今天又喝多了?”
少年回答说:“是啊,今天喝了二十五坛,嘴里雪鸢雪鸢的念叨着呢。”
中年道人砸吧着嘴小声念叨:“啧啧,得亏当年道爷我跟那女人接触少,没扯上瓜葛。”
......
...
天河关
汉武和谢平安二人好不容易才互相搀扶着进了城,到守城的士兵那里叫了个马车,有快一个时辰才从关外树林来到天河关的将军府邸门前。
汉武抬手挥退上前要搀扶的府内守卫,和谢平安二人走进府邸。
倒是挺让人好奇的,谢平安以为将军府怎么地也该吓死人的气派,没想到奢华还不到徐荣那个宅子的十分之一。
地方倒是够大,全是布置出来的演武场,看起来能住人的也就校场后面一个还算宽敞的长院子。
谢平安笑嘻嘻的问上一句:“武叔,你这儿是把家里当军营练呢?”
汉武刚要回答他,院子里就走出来一个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老妪,汉武不顾身上的伤,赶忙迎过去扶住老妪,老妪伸手在空气中摸索好几下才摸到汉武的脸。
原来这老婆婆眼睛是盲了啊,谢平安想着。
老妪仔仔细细的抚着汉武的脸,边摸边用年迈的声音委屈的说着:“小武儿啊,为娘都找你好半天了,你说你那些侍卫心坏不坏,就不肯告诉娘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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