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天气,给人的印象似乎总是凛冽的寒风夹带着鹅毛大雪,仿佛从古至今千万年来,这十方大陆的西面,就是这么深埋在一片皑皑雪色之中。
长城外。
比四周地面高起一层的传送阵平台从厚厚积雪中的夹隙间透射出来自于内部能量溢流而出的淡淡辉光,辉光逸散到空中,星星点点的模样从远处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倒扣的荧光碗。传送阵周围,笔直挺立了数十大秦军士,尽有三阶实力傍身,脸覆兽首金属面遮,身着玄色重甲,皆持陌刀巨盾,一把短弩负于身后,人人相距十步,目视前方,一动不动,任凭身上落满雪花,也如雕像般屹立,将传送阵牢牢的护在阵伍中心。
传送阵中一蒲团之上,盘腿坐着一老者,发须斑白,可却精神抖擞,只见他入定于此,体内的内力在他的催动下开始绕体而行,经脉畅行之下,居然能够令他脸色红润,周身散发出股股灼浪,将身旁数尺内的积雪尽数融化,变成了蒸腾而起的热气。
老者作为阴阳家大秦分支的一位传送使,虽然实力也不过二阶,甚至离远在大唐的阴阳家移星寺正式入门资格的门槛都没有摸到,但是作为阴阳家散人的他,也在此地镇守了数十年,哪怕修为没能达到多么强大的境界,其静心修炼下的心性,也非常人所能及。他每日的职责,就只有一样,静静守护身后的传送大阵,每当有人想要通过传送阵来回的时候,精神与传送阵内部能量有意识链接的老者会第一时间知晓并与之放行,不过奈何此地太过于偏僻,又处于长城之外,无论是付钱的旅人又或者是持有通行证的官府,都不会第一时间选择此地作为传送点,这令老者的工作比起繁华地段每日穿行上千上万次的传送使来说,倒也算清闲了不少。
远处一只花羽的野山鸡试试探探的在积雪中扑腾,对于人类来说,这里的积雪也不过没小腿,而对于身材矮小的它来说,却是几乎要淹没身体的存在,它艰难的在积雪中挪移,像极了一只初学游泳的小鸡,好似叫花子破裤头般长满了羽毛的爪子,小心翼翼的朝前划拉。
蓦地,山鸡停下了肥胖的身体,灵活的脑袋四下查看,然后猛的一啄,哑黄色的锋利鸡喙啄穿了面前的一截被积雪压塌的朽木,紧接着,它开始时喙爪并用了起来,用尖喙固定住朽木的同时,尖锐的爪子努力的扒开朽木表面,不多时,一条体态丰腴的蠕虫被啄了出来,一口咽到肚里去。
“滋啦!”
传送阵突然发出阵阵刺耳声响,连同周围逸散的能量斑点也急速收束了回来,这突然的异动惊得山鸡扑扇着翅膀一步三跌得跑的飞快,一下便消失在了灌木深处,也是在这时,老者方才睁开了眼睛,从蒲团中站起,徐步走到传送阵旁,手臂随意一挥,仿佛虚空开启了什么权限。
只见一道光柱伴随着闪电从天而降,落在传送阵之中,在眩目的光芒下,走出了十余名紫黑色修身长袍,发冠整理得一丝不苟的人,众人之中,有老有少,但是无一都是目光冷峻,肃杀得犹如大敌当前,他们的右肩旁,都漂浮着一枚鎏金色法术虚像构成的大印,样子像极了一方官员的象征身份地位的官印,虽然没有真正的官印震慑四方的威严,可是却有着一股使气氛严苛到极致的压迫感。
“法家...”老者嘴唇轻轻一动,下意识的喊出了他所想,哪怕已经是阴阳家散人的他,也会惊诧于法家的成就——协大秦始皇帝在万年前建大秦帝国,颁法典,立严政,肃朝廷,以一套独到的体系将权利束集在了皇帝一人手中,同时还布征兵律,志愿参军者,家中五年免赋税,战场杀敌,则以敌颅数论赏,若力战而死,家人免傜,赏钱十贯,畏战潜逃者,罪同叛国,连坐一族。
这样律法下的大秦,近乎成为了四大国中军事实力最为雄厚的国家,再辅以精妙绝伦堪称战场绞肉机的机关兽,放眼十方大陆,在正面战场能够与之抗衡的国家几乎没有。如今的大秦,经过法家学说万年的沉淀,已经成为了一个孤高的巨人,立与大陆西面的崇山峻岭之中,在白雪皑皑下收敛着自己内心中力图天下的野心,等待着下一次毁天灭地般的爆发。
“迎!”
忽的一阵异口同声的呼喊,只见一众法家弟子皆左右排开,衣摆“哗”的撩起放下,齐齐单膝朝光柱跪去,双手扶前作揖,老者正疑惑着,突然一股近乎实质化的杀意瞬间逼来似一把刀剑般戳向了他的心口,他呜咽了一声,一口老血居然就这么夺口而出,飞溅在面前的雪地上,绚丽刺目,老者不敢多言,只能是捂着胸退到一边,而浑浊的眼睛却还死死的盯着光柱。
只见从光柱中,背着手走出一个灰袍老人,衣着虽朴素,可是举手投足间那难以抑制的杀气却好像是装满水的水缸一样不断的溢出,朝四周辐射。老人老而不失神的眼睛只是简单随意的那么一扫,传送阵旁值守的几名大秦军士鼻间就顷刻淌下了鲜血。
极锐...不,就差一点,离极锐就差一点。
阴阳家的传送使老者浑身不住的打战,面对着这个灰袍老人的他,脆弱不堪的犹如一个三岁小孩面对七尺大汉,对方只需要轻轻一个手指头,就能够将他的存在从十方大陆中抹去。就算是离五阶极锐只差咫尺之遥的四阶巅峰,也绝不是他一个小小二阶能够抗衡的,这便是凡圣之间鸿沟般的差距,说是天与地也并不为过。
“呵,雾虚山。”灰袍老人只是轻蔑的冷冷一笑,目光却放远到了尚在几里开外的那一座终年隐藏于大雾中的大山,那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所在,他现在所要等的,就是一个契机,一个进入此山的契机。
“韩大人。”一名法家弟子上前恭敬作揖道,“白飞驿大人吩咐弟子,让我转告师尊,他将在墓穴开启之日前赶来与师尊汇合,希望师尊小心行事。”
“小心?”灰袍老人闻言笑出了声,“白飞驿该不会以为在这地方能有威胁老夫的存在吧。”
“但是儒家...”面前的法家弟子谨慎的说道。
“不足为惧,儒家总堂的那些老怪物并不在此,可惜啊,大秦儒家心不齐,归根究底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此番我便要将他们连根拔起,来啊,将那人带上来。”灰袍老人摆了摆手,身后的法家弟子人群中便拨开了一个可以供人通过的通道,一个仅仅穿着单薄衣物浑身是血光着脚的男人被左右两名法家弟子架着拖了上来,扶至跟前。
“儒家秘境的大门,位于何处?”灰袍老人青筋绽起苍老得仿佛一节枯木的手抬起了男人的下巴,将已经被鞭挞得血肉模糊看不清原来长相的脸强行拉到了自己面前询问道。
“往西北...西北再走两里地,一棵歪脖子...歪脖子老树下,就是儒家秘境的开启点。”男人虚弱的说道,断断续续的口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无论是身心的伤害还是大秦恶劣的天气,对他来说每分每秒每时每刻都是一种无比痛苦的折磨。
“你要知道,儒家最恨变节者,像你这种选择与我们合作的人,对于儒家来说就是一个万人唾弃的叛徒,所以你最好与老夫乖乖合作,否则的话...”灰袍老人的音调陡然凌厉的起来,他伸出手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却又很快的放开,任由其摔在左右两个法家弟子身上。
“明白...”男人有气无力的说道,乱发遮盖的他,令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没有等他多说些什么,就已经被左右强行脱离了原地。
“你,过来,老夫有事交代与你。”灰袍老者指着一个身旁的大秦军士说道,随后伸手从袖口摸出了一卷纸质军令册,交于了在面前立定的军士手上,“这是你们统领许呈将军的军事调令,上头所写,令你们此地驻扎军营内分拨五百精兵与我遣用。”
“确是将军印章无疑,只是不知大人要五百精兵何用?”军士来回确认了几遍军令册上的将军印,印章上蕴含的威势是常人无法造假的,所以他并不担心眼前的大人会有假传军令的嫌疑。
“带上你们的军械装备还有口粮,即日前往雾虚山唯一的入山口埋伏下来,若有不是我大秦官军想入内,当场格杀,老百姓也不例外。”灰袍老人顿了顿,面容突然狰狞,“尤其是儒家人。”
“诺。”军士没有多言,他的职责向来都是服从与执行,并无二言,只见他将军令册往怀中一揣,小跑着朝拴军马的位置跑去,翻身上马后,很快消失在了雪中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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