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殿大而空阔,墙壁栋梁与柱子皆以龙凤花纹饰之,形态多姿,斑斓绚丽,纱帷台阶下紫铜鎏金大鼎兽口中散出的淡薄的轻烟徐徐,地上的三尺见方大青石砖拼贴无缝,中间光洁如镜,四周琢磨出四喜如意云纹图案,台阶旁站着两排宫女,素腰如束,婀娜生姿。
“姐姐,我回来了。”一名男子躬身作揖,一层层金黄色鲛纱帷帐后端坐着一个女子,姿态端庄,只看不清样貌。
纱帷后女子轻招了招手,两边的宫女将纱帷撩起以流苏金钩挽起,那女子低缓的声间中难掩一丝颤抖:“你过来,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只见女子头戴凤冠,身着凤裳,妆容精致,面相庄严,气势不减。
姚远走上台阶,在姚雪吟身边的绣凳上沉默着坐下,看着比记忆中憔悴许多的姐姐,想到她十多年内心煎熬的宫廷生活,一时不能言语。十多年前她还是一个明眸飞扬的女子,浅笑嫣然,一别十余载,她的笑容已不再灿烂如昔。
女子挥挥手,两旁的宫人躬躬身子,悄然无声退出。
“若儿回来了么?皇上很想见她,都跟我提起过几次了,看来他真的是……没有忘记过云衣。”姚雪吟轻抚着手中的金丝掐边白细瓷杯,茶有点热,烤得手心都微微汗湿了。
姚远不自禁叹息,看到了若儿萧离可会更加心痛?淡淡一笑,姚远道:“她跟我一起回来的,但我现在还不愿让她见皇上,我不愿意若儿过早卷入皇宫。”
声音微涩,姚远顿住,曾经,云衣立于漫天花雨中对着他温婉地笑,如微风中初绽的莲花,只是她,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了,姚远面上不由显现出微微的悲戚,又道:“云衣在我和皇上间难以抉择,但因为惧怕宫廷才最终选择了我,她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卷入宫廷。”
“是啊,云衣是个多聪明的女子,而我多么愚蠢,为了他不顾一切跳进这个牢宠,贵为一国之后又如何,这宫里的女子,地位越高,旁人不知的苦也就越多,后来姑姑去世了,这皇宫就越发像一个牢笼了。”姚雪吟转头看着阔别多年的弟弟,眼中泪光闪动。
泪水,终究沿着脸颊滚落,她声音微哽,“不过现在好了,你回来了,你知道姐姐有多高兴吗?当初为了云衣的死,你心灰意冷带着若儿远走天涯,不知所踪,我终于熬过这十五年,把你等回来了。”
“姐姐,对不起,我留下你一个人。”姚远侧身跪在地上,捧着姚雪吟的手,眼眶微红,“姑姑……什么时候去世的?”
姚雪吟微仰起头,泪水顺着眼角滑进乌黑的发髻,消失无踪,“你带着若儿离开京城五年后的秋天,姑姑身体就不好了,太医一直用药维系着,我一直想找你回来,可姑姑吩咐不要去打扰你平静的生活。春天不到,姑姑便去世了。”
深深宫廷,困住的又何止这一个女子,历来女子进入宫廷,有几人不是红颜孤独终老,有几人没有一腹辛酸,有几人能荣宠一世?
在这个充满了权利与利益争斗的地方,不管她当初多么单纯无争,不管她当初多么善良温柔,在别人逼迫下也不得不变得心机深重,手段狠毒,为的只是守住一份微薄的帝王之爱。
只可惜,向来帝王多薄情,当红颜老去,当宫中出现更年轻娇艳的面庞,更婀娜纤细的腰肢,更动人心魄的笑容,帝王之爱瞬间消散,没有地位和权利,便注定要在这深宫中受尽屈辱和折磨。
姑姑是皇太后如何,身处后位又如何,母仪天下又如何,这都得不到当今天子----她的夫君一点宠爱,她的夫君怨恨母亲给他安排结发妻子,也遗憾深爱之人仅因为皇宫的约束而没有选择他。
“你什么时候带若儿进宫见皇上?”姚雪吟强自微笑,拭净泪痕,扶起姚远。
“若儿十七岁生日那天如何?”
姚雪吟点头,“也好,不过有空还是带若儿先见见我,待若儿生日那天再见皇上,她过生日,皇上恐怕要操办一番吧。”姚远应了一声没有言语。
“还有一件事,最近边境动乱,皇上忧心忡忡,最近憔悴了许多,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我希望你们能尽弃前嫌。所以,你答应姐姐暂时不要再走了,好吗?”姚雪吟握住弟弟的手,满脸期望和恳切。
姚远皱了皱眉,迟疑道:“姐姐,这件事我还不能马上答应你,看看皇上到时怎么说吧,我怕就算我愿冰释前嫌,但皇上也不肯,也不要我的帮忙。”
“你勿需担心太多,毕竟我们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情分再怎么还是有的,隔了十多年了,皇上也不忍心让你难堪,再说这事关国家社稷,皇上不会意气用事,他是顾大局的人,不然当初他也不会立我为后。”姚雪吟松了一口气,笃定得说道,嘴角终于漾起一丝微笑。
姚远仍点头,迟疑着站起来:“我会考虑你的话的,我先回去了,若儿一个人在客栈,我不太放心。”缓缓走下台阶,停住,转身望着依旧端坐于上的皇后,又道:“你自己保重身体,平日心胸放开些,不要想太多,我过些日子带若儿来见你。”
“我知道。”姚雪吟重重点点头,发鬓间的凤钗闪着幽幽的光,似要穿透这深深的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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