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请一支十万人的军队每人吃一个馒头,毫无疑问会把你吃穷。
你请个姑娘吃一个馒头,当然不会把你吃穷。
燕丹抬头看了看“老马茶铺”的招牌,再低头看着摆放在自己眼前的一个馒头,整张脸都绿了,比她身上的衣服还要绿。
“杨如风,你就请我吃这东西?”她咬咬牙,生硬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杨如风拿起燕丹面前的馒头咬了一口又放回去,吱唔着道:“我试过了,没有毒,很好吃,你尝尝呀?”
燕丹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怒反笑:“你请我吃馒头也就算了,我们两人,你就点了一个馒头,一碗茶,就这样?”她撇了撇嘴,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轻柔,每次见到这人都会被他气得半死,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去理他,才不会让自己生气。
杨如风很认真的点头道:“对呀,这叫同甘共苦,你喝一口我喝一口,我们就是小两口了。你要是不喜欢吃,我再点些别的菜。”
燕丹索性把头偏向一边,懒得去看他。
这老马茶铺就只有卖茶跟馒头,难道还有烤全羊不成?
“老马,来一只烤全羊。”杨如风拍了拍桌子,对在蒸笼前添加柴火的老马高声喊道。
老马放下手里的木柴,站起身走到杨如风面前,不紧不慢地回答:“我这里只卖茶跟馒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杨如风拿起馒头又咬了一口:“你这馒头做的不错,是怎么做的?”
老马也不磨蹭,干脆的答道:“用面粉加水,再用双手和面,最后放上蒸笼蒸半个时辰就行了。”
杨如风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和面只用水,不加油么?”
老马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嘴里冷冷的挤出一句:“不用。”
“哦,是么?”杨如风手里拿着那半个馒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霍兴用剑刺向我胸口的时候,你扔在我脚下的那个馒头怎么全是油?”
老马怔住,脸上表情阴沉似水。
杨如风像是没注意到老马表情的变化,他直视着老马的眼睛,冷声道:“那日霍兴将我故意往你这茶铺逼过来,当时钟离艳在这里,你已看出她是个高手,同时敌友未明,你不敢冒然当着她的面向我后背出手,只能装作受到惊吓,将一笼馒头洒向空中,同时把一个沾满油的馒头扔到我脚下。”
老马始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杨如风将手里的馒头按进桌上的茶碗里,茶水浸入馒头,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响。
他指着茶碗对老马说道:“当时事出突然,你只是将馒头随意沾上油再扔到我脚下,若是像我这样把馒头浸泡在油桶中泡上一两个时辰,那么不管任何人踩到,都会跌倒在地上。”
老马嘴大唇厚,脸长如马,他咧嘴一笑道:“你想......”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杨如风突然抓起桌上的茶碗直直朝他面门扔了过去。
老马反应迅速,身子猛地退到蒸笼旁,同时双掌齐出拍飞蒸笼,底下飞起一脚踢中柴火。
带着热气的蒸笼,夹杂着燃烧的柴火向着杨如风燕丹两人迎面扑去。
杨如风双手往旁边一抓,抄起两张桌子,朝前一推,蒸笼,桌子撞在一起,立时碎裂成一片片的木块。他足尖一点,搂住燕丹的腰往后掠出了两丈。
脚步刚一站稳,燕丹就提起手肘向他胸口撞去,杨如风被撞退了两步,他揉揉胸口,苦笑道:“我怕你被那些木块砸到,才拉着你的手往后退,你打我做什么?”
燕丹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就不计较你刚才是搂住我的腰还是拉着我的手,你要是不拉着我,我早就拿下他了。你故意放他走的?”说到最后,她指了指眼前空无一人的老马茶铺。
杨如风伸手挥了挥眼前的烟尘,道:“他想帮霍兴杀我,说明他是认识霍兴的,要想查清他们背后有什么人,就应该放长线钓大鱼。”
燕丹问道:“你把人放跑了,现在去哪抓回来?”
杨如风耸耸肩,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道:“一条小鱼,放了就放了,我带你去抓大鱼,去不去?”
燕丹不耐烦的催促道:“走走,快走。”
杨如风冲她挑挑眉,不紧不慢地道:“要出城,到桃花村,骑你的马去。”
燕丹把小指放进嘴里吹了个响哨,一匹白马闪电般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人跃上马背,勒转缰绳,白马顺着大道飞奔而去,长街上只留下一道滚滚飞腾的黄色烟尘。
暮色苍茫,荒野辽远,大地凄清萧索,新月昏黄无光。
桃花村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杨如风和燕丹两人骑马来到桃花村前已是见不到任何一个在外劳作的人。
杨如风翻身下马,拉起缰绳,牵着马往后山方向走去。
燕丹坐在马上,看着杨如风的背影,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复杂而微妙,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欢乐,又有一种惆怅失意的无奈。每次见到他都让我气得半死,但是他也关心我的安危,只是他为什么不跟我去京城?
“今晚带你去抓几条大鱼,过两天我送你回京城,白秋霜把长风镖局都买下了,还给我派了个护送你回京城的任务,我想不去都不行了。”
杨如风这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燕丹的思绪,她缓过神来,稍稍平复一下情绪,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杨如风眉开眼笑地道:“我送你回京城,你心里肯定很高兴,表面上却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说的对么?”
日落月升,月冷星稀。
燕丹将目光从杨如风的背影移到头顶的新月上,他虽然会在自己有危险的时候赶来救援,但是只要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超过半个时辰,自己肯定会被气得七窍生烟,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去理他。
“喂,你这两百五十斤的大姑娘该从马背上下来了,现在我们是在走上坡路,我牵着马不累,你的马驮着你也会累。”杨如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燕丹,温柔地道:“你的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如秋水寒星,这初冬新月,不及你眼波温柔于万一。”
燕丹一愣,俏脸一红,马上又板起脸,冷冷道:“胡说八道,狗屁不通,你在白秋霜面前怎么不敢这样油嘴滑舌?”
杨如风讪讪一笑,正要回答,突然身后山坡上传来一声急促的呼救。
“救命!救命!”声音苍老而喑哑。
只见一辆平板车载着七八根树木从山坡上直冲下来,一个年约六十的老头坐在半山坡,一脸惊恐的看着平板车往杨如风的方向撞去。
杨如风将手里的缰绳抛给燕丹,对着即将撞上他的车把手横踢一脚,车身立即调转方向,稳稳地停在斜坡中间。
燕丹翻身下马,来到老头面前,问道:“老人家,发生什么事?”
那老头惊魂未定,喘了几口粗气,他伸手指了指山顶,缓缓回应:“山顶的山洞以前住着一个叫段玉的小叫花子,村子里的人最近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前些日子来了个穿白衣服,手里还拿着一把弯刀的女人,这女人每天都教段玉砍树。这些树就是她砍的,我正想搬回去,好的拿去卖,不好的当柴烧,可惜我人老了力气不够,脚底下一滑,拉不住车把手......”
未及听那老头讲完,杨如风便急急向山顶跑去,他脚下生风,不消片刻已经到了山顶。
段玉正面对一棵双人合抱的大树静静地站着,她的身上已经不再是那一套破破烂烂的叫花子衣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洁白如雪的长衣。
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在,这话一点都不假,钟离艳给她找来了一身一模一样的白色衣服,也给她打造了一把弯刀,一把纯钢打造的弯刀。
“唇顶上鄂自生津,气过丹田穿九窍,安忍不动如大地,人刀合一我为刀。”段玉在心里默念完这几句口诀,握住刀柄的手猛然拔刀而出,向眼前的大树砍去。
刀光闪过,这棵双人合抱的大树“啪”一声断成两截,倒在地上。
突然,一刻小石头夹带着劲风朝段玉肩膀袭去,眼看就要击中她的肩膀,她回身一刀,将小石头劈成两块。
她脚步不停,身形朝石头发射过来的方向猛扑过去,手中弯刀至上而下一刀劈落。
偷袭的那人并未像那棵树一样被劈成两半,段玉手里的弯刀就停在那人的鼻尖外五寸。
杨如风的两根手指一抽,段玉的刀就到了他的手里,他对段玉嘿嘿一笑,道:“你想把我劈成两半当柴烧吗?”
段玉一听到杨如风的声音,上前一把紧紧抱住他的肩膀,哽咽着声音道:“大哥,大哥,你走以后,师父每天逼我练刀,这山上的树都快被我砍光了。”
杨如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最近好吗?”
段玉站直了身子,眼角的余光扫到杨如风身后不远处的燕丹,她问道:“大哥,她是谁?”
杨如风得意地道:“她啊,我在半路捡来的丫环,你这里可有什么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吗?”
段玉看了看燕丹,又看着杨如风,半信半疑地问:“半路捡来的丫环?”
杨如风朗声笑道:“对对,就是丫环,你快给我们弄点吃的。”
山顶的夜,格外寒冷。树枝燃起的火焰为这初冬的夜晚带来一丝暖意,架在篝火上烤着的叫花鸡时不时散发出浓厚的香气。
三人围坐在篝火前,伸出手掌取暖,段玉递给杨如风一个酒壶,道:“大哥,你喝。”
杨如风朝燕丹挤挤眼,道:“我喝一口,你喝一口。”
燕丹只是瞪了他一眼,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杨如风接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他双目无神地看着段玉,一时间竟没有说出话来。
燕丹一惊,突然出手将杨如风往后拉退七八步,伸手不停的排着他的后背,一边催促道:“酒里有毒,快吐出来。”
段玉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喃喃道:“水里怎么会有毒?”
“这是水?”燕丹看了看一脸无辜的段玉,又看着旁边偷笑的杨如风,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轻轻地拍打着杨如风的肩膀,柔声道:“你想喝酒,段玉给你的却是水,对么?”
段玉插嘴道:“大哥,师父不让我喝酒,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酒壶里装的是水。”
杨如风正要回答燕丹的话,燕丹突然上前对着他肩膀狠狠咬了一口。
他疼的倒吸一口冷气:“燕大人,松口,骨头都快断了。”
燕丹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牙齿咬得更紧了。
杨如风伸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丹丹,我骨头断了。”
燕丹一把推开他,重新坐回篝火旁,眼圈红红的似乎有泪珠闪动。
“大哥,你太过分了。”段玉伸手从火里取出叫花鸡,撕成两半,递了一半给燕丹,接着道:“今晚上一根骨头也不给他吃。”
“多谢。”燕丹接过半只鸡,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就在这时,三人的肚子同时发出“咕咕”的声响,扑鼻而来的香气更是加重了他们的饥饿感。
段玉跟燕丹相视一笑,便开始动手撕咬起手中的烤鸡。
杨如风只能坐在旁边看着她们两人,她们每咬一块鸡肉,他就喝一口酒壶里的水。
燕丹每吃完一块鸡肉就朝他身上扔一块鸡骨头,半只鸡吃完以后,杨如风身上就多了三十几块鸡骨头。
杨如风站起身,把身上的鸡骨头弹到地下,他笑眯眯地问道:“不生气了吧?”
燕丹冷冷地“哼”了一声,把头偏向一边。
杨如风凑上前,柔声道:“吃饱喝足了,带你抓大鱼去。”说完他也不管燕丹答不答应,拉起她就走。
段玉忙问道:“大哥,你们去哪?”
杨如风对她挥挥手,道:“我们去胡月儿的院子,就是你上次偷鸡的那户人家,你帮我们看好这匹马,我很快就回来。”
段玉坐回篝火旁,熊熊烈焰遮挡住她的脸,从远处看,根本看不清此刻她脸上的表情。
她拔出弯刀,放在篝火上烤,森森寒气立刻盖过了火焰的温度,她用刀尖不停地拨弄着燃烧的火苗,嘴里喃喃道:“胡月儿的院子......胡月儿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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