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夏晚暮,天边红霞,垂柳飘摇,层云齐飞,七月的夏天是这么美好,夏天的傍晚又是这么舒适。柳枝随风而动,湖面倒映着这一切,近处看湖水似是动了一般,远远望去水面是那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此湖名为姑山湖,又名翠荫湖,湖水翠绿碧、荫影晚风凉,故曰翠荫。湖面开阔,群山环绕,树木林立,实为不可多得的美景。提起琅琊派,总会提起姑山湖,可见其盛名。
湖水微动,泛起一圈圈涟漪,举首望去,一艘小帆船慢慢行来。风轻云淡,船行的极缓慢,一位青年站在船头,到处眺望。船行到近处才看出他正是李清月,他大口呼吸着空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他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又做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李清月。
如此美景、如此氛围,李清月兴奋到了极点,不由得大喊,随后传来阵阵回声,惊得鸟儿纷飞。船舱内走出一人,到得李清月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师兄,你不是在歇息吗?”这人果然是楚湘鸿。
“你这样大喊大叫,我如何歇息?”楚湘鸿道。
李清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时间竟答不上话来。
楚湘鸿微微一笑,接着道:“你最好还是老实点,闹这么大动静是怕别人知道你来了吗?”
“我来了怎么了,我又不是坏人。”李清月嘿嘿一笑道。
“你可别忘了,师父在琅琊派,若是让他知道我带着你在玩,保不齐他又不让你去比武大会了。”
此言一出,李清月立刻安静了下来。他赶紧道:“大师兄你可千万别告诉师父。”
“念在你第一次出远门,就让你任性一回吧!”楚湘鸿道。
“还是大师兄好。”李清月又笑了起来。
夕阳落日,天渐渐黑了起来,岸边亮起点点灯光。李清月与楚湘鸿二人躺在甲板上,望着云霞褪去、星辰升起。不知过了多久,漫天星辰闪着璀璨的光。画舫浮行,星辰坠日,果然是别样的风情。二人并排躺着,未眠不语,都静静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片刻后虫鸣声起,更添一分情趣。可没过多久,湖边不知何处飘来阵阵歌声,歌声渐渐压过虫鸣。李清月和楚湘鸿起身,仔细听着。歌声愈来愈响,声音婉转、甜美动人,两人不由得入了神。
“采莲归,绿水芙蓉衣。秋风起浪凫雁飞。桂棹兰桡下长浦,罗裙玉腕轻摇橹。叶屿花潭极望平,江讴越吹相思苦。相思苦,佳期不可驻……”
“这是王勃的采莲曲,没想到唱出来竟这般好听。”李清月道。
“船家,这是哪里的姑娘?”楚湘鸿呼唤着船家问道。
船家停了橹,起身走到前仓,坐在仓口道:“说来也怪,我在这开船开了近二十年,附近的女娃子我都认得,她们也常常唱歌,可这位我却从来没听过。”他顿了顿接着道:“这样美妙的歌声我也是第一次听到。”
“那我们还真是幸运,良辰美景、知己难逢,我们何不前往邀其共饮一番?”李清月笑道。
“不可,来着不善,切莫节外生枝。”楚湘鸿正色道。在他看来,生人至此、夜晚放歌,实在是可疑。
李清月撅了撅嘴,悻悻地躺下了,翻了个身道:“那就听听歌声也是不错的。”
不知不觉中歌声越来越响,却依旧不失甜美之意。转眼间,船家已倒在船舱中睡下了。突然之间一声长啸,惊起林中大片飞鸟,长啸声经久不息,与之相伴歌声变快变急。在这声音交杂之际,李清月与楚湘鸿开始头痛,随之两眼昏花、头晕目眩,两人也慢慢倒了下去。
明月悬空,月华如水,映照在李清月的脸上。他慢慢睁开双眼,只见一轮明月挂高空,自己依旧在船上,就是不知怎地竟模模糊糊地睡着了。他转过身,摇了摇楚湘鸿,谁料楚湘鸿握紧他的手腕,翻身将他压在船上。
“大师兄,是我呀!”李清月大叫道。
楚湘鸿定眼一看,赶忙放开了李清月。
“大师兄你怎么了?”李清月揉着肩膀问道。
“是内力。”
“什么内力?”李清月愈发感到大师兄有些奇怪。
“歌声与长啸都附带着内力,将我们震晕。”
“怎么可能,世间哪有这种内力。”李清月疑惑道。
“内力达到一定境界便会如此,看来那两人尽是高手。”楚湘鸿的表情很是严肃。此刻他觉得周围充满了危险,不像傍晚时那般宁静祥和。他环顾四周,月光映照之下依稀可见水面上层层涟漪,使得情况还不算太遭。
楚湘鸿注视着那水面波纹,他猛然想到什么,一把按倒李清月,趴在他身旁小声说:“别出声!”
李清月面露惊恐,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到大师兄如此慌张,心里也有些不详的预感。
片刻过后,一个身穿藏青色衣服的人踩着水面飞过,他的脚几乎与水面平齐,溅起的浪花高不逾数寸、荡起的波纹竟似风掠过而成。此等轻功确实世所罕见,在李清月看来这样的轻功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人在他们的船侧擦过,快速上岸消失在树林中。
确定那人离去后,楚湘鸿才起身,向岸边望了望。随后他转身对李清月道:“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那藏青色的衣服是琅琊派。我们追不追?”
“不能追也追不上。”
“为什么,那可是琅琊派的人?”李清月很是疑惑。
“据我所知,琅琊派没有这样的人。掌门吴沧浪武功虽不错,但跟太行派左掌门还是有很大差距。”
“那他就是假扮琅琊派的人,他有何目的呢?”
“不知道,而且根据刚才的歌声与啸声,啸声应该是他发出的,那歌声的来源者身份不明,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也绝非等闲之辈。”
“那我们应该赶紧去琅琊派说明状况,师父在的话我们并不怕与他正面抗衡,但他若背后伤人就糟了。”李清月表情有些慌张,毕竟琅琊派之中还有天门派的众人。
“你说的对,我们快走吧。”楚湘鸿说罢,在船上放了几文钱就下船往琅琊派赶去。
琅琊派位于西面,二人一路向西,翻山越岭,一个时辰过后终于到了琅琊山。琅琊山山脉宽阔,山势却不高,比起北冥山是不一样的风景。琅琊派也在山底处,轻易便可到达。
李清月与楚湘鸿站在琅琊派门前,不觉有些吃惊。不是因为其建筑宏大、其地势开阔,而是因为琅琊派大门敞开,偌大的门派竟连一丝灯光都没有。昏暗之中透着几点寒意。
“大师兄,你看如何?”李清月问道。
“此事必有蹊跷,但我们不得不去。”楚湘鸿道。“打起精神来,一定要小心。”他接着道。
李清月应了一声,他们就走进了琅琊派,刚一进门敞开的大门就立刻紧闭。二人猛然回头。楚湘鸿心里暗叫不好,接着他飞上墙头,脚还未落地,一张大网自身后袭来,逼得他不得不停下、落回原地。
楚湘鸿哼了一声道:“这是逼咱们向前,我倒要看看前面会有什么。”说着他抽出了剑。李清月见状也抽出了剑,跟在楚湘鸿后面。他们经过了三个庭院,没有丝毫异状,黑夜中安静的可怕。越是毫无动静越是教人担忧,因为你不知道危险会何时从哪里向你袭来。
李清月心里也有些害怕,他说道:“大师兄,我们进一间屋子看看吧!”这个时候冒进反而是让人镇定的方式了。楚湘鸿点了点头,他们走向最近的一间屋子。楚湘鸿用剑捅开屋门,见没有状况后,引燃一个火折子,进入屋里,这是一个杂物间,除了堆弃的杂物外再无其他东西。可他们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小心地从屋里退了出来。
徘徊片刻,二人进入了另一间屋子,这间屋里则有人在。一张床榻上躺着四个琅琊派弟子,他们似是睡得很熟。楚湘鸿推了推其中一人,推了片刻后也不见其醒,他转过身去思考着什么,突然听到李清月大叫一声,他赶紧回头,面对这一幕他先是惊讶,随后是恶心想吐。他和李清月一起跑了出来。
原来那四人竟水分渐渐消失,身上仿佛被榨干了一样,从一个正常人逐渐变为一具干尸,其状甚怖。楚湘鸿忍住没吐,李清月则已吐了一地。吐完后李清月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这一次他是真的害怕了。
“大师兄,我们走吧!”李清月喘着气道。
“我们还走得了吗?”楚湘鸿冷笑道。“说不定下一个变为干尸就是我们。”现在他也有些害怕了,不曾想对方会这么厉害,这么阴毒。此刻他不敢想师父和师弟师妹们如何,他越想越冷汗直冒。
“我们不会变为干尸。”李清月道,现在他平复了许多。
“为什么?”
“这是一种世间奇毒,名为随风散。先是在人的饭中下毒,名为毒,实则是一种蛊虫,蛊虫在人体中吸收营养长大。待这些蛊虫长到一定程度后,再向空中投入一种药粉,药粉随风被人吸入体内。此种药粉人单独食入无毒,却是蛊虫的刺激物,蛊虫在它的刺激下疯狂吸收人体内水分,人就会瞬间变为干尸而死。”李清月慢慢解释道。
楚湘鸿暗暗心惊,他道:“好厉害的毒。”
“我爷爷曾尝试解这种毒,但是失败了,也就是说它目前无解。”李清月道。
“刚才咱们打开门,将外面带有药粉的空气放入屋内,他们吸入外面的空气,才会毒法身亡。”楚湘鸿道。
“应该是这样,咱们只要打开门,屋里的人就会死。”李清月握紧拳头道。“所以这个罪名就落在了我们头上。”他接着道,随后他起身向外面走去。
“你到哪里去?”楚湘鸿质问道。
“我要走,我不想再看见死人了。”
“我们不能走,还要接着进!”楚湘鸿一字一字地道。李清月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楚湘鸿。
“为什么,他们是会死的?”李清月大喊道。
“屋内屋外空气本就流通,他们的死是早晚的事。如果现在我们走了,我们就会被认为是凶手,不查出什么怎么能走?况且我们还未见到师父他们。”楚湘鸿的声音愈来愈低。李清月则说不出话来。
在楚湘鸿的坚持下,他们还是打开了第二间屋子的门。同样是四人睡在床榻上,只不过片刻之后这四人毫无变化,李清月一直悬着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看来并非所有人都中了毒。”楚湘鸿不禁说道。他本来很担心师父他们,这样一来他也算喘了一口气。
“这是为什么,只杀一部分人?”李清月想不通。
“事情远非我们想的那么简单,陷入这里只怕是退不出去了。”楚湘鸿握紧拳头道。
他们走出屋子,向着下一个庭院走去。几片云慢慢飘来,挡住了月光,夜变得更黑了,危险、谜团笼罩着他们。此时他们的火折子已马上用完,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真正的黑暗。可是当火折子熄灭的那一刻,隐约地感知到前方有光亮,黑夜中人的视觉才是最敏锐的。
李清月几步跳上屋顶,他向楚湘鸿挥了挥手,楚湘鸿也赶忙上来。环顾四周,他们确实发现了光亮,只是一处地方、一间屋子。两人相视一下,面无表情。他们心里都知道,这是陷阱,但是他们不得不去,因为他们牵挂师父和师兄弟,因为他们想知道真相!
这是一间不算偏僻的屋子,屋子不是很大,一看便是琅琊派弟子的住处。门上贴着各种动物的剪纸,手工精巧,无疑是出自女子之手。再加上可以闻到淡淡的香粉味,更加确定这是女子的房间。
楚湘鸿隔着窗户向内观望,并未发现有人影。他看了看李清月,说道:“清月,你怎么看?”
李清月想了片刻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他若要杀死我们,我们只怕活不到现在,我猜他是想拿我们做文章,嫁祸我们,借机挑拨我们与琅琊派的关系。”
“下毒之人是谁?假装琅琊派弟子的人是谁?在这里干扰我们的又是谁?师父他们哪里去了?这些都是谜团。”李清月接着道。
“这人只怕是一个。”楚湘鸿道。他说着推开了门,此刻犹豫没有任何意义。
正如他们所料的,屋里没有暗器、没有机关,一切都是那么平常,无丝毫异样。桌上周边物什整整齐齐,看起来教人清爽舒服。他们甚至开始觉得这屋里的灯光是偶然,直到他们走到床边!
床上是一个女子,她平躺着,身上只有一件粉红色的肚兜覆体,肚兜上还绣着两只鸳鸯。她肌肤雪白润滑,双腿修长,无疑是个美人。但看到她的脸时,两人不禁吓了一跳,她面部浮肿,已看不出容貌,脸上还泛着紫色。她的双手双脚也已肿起,呈现青色。
李清月又走近了几步,盯着她的脸看。他将耳朵靠近,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随后他看了看她的眼珠,脸上不禁渗出汗水。
屋外刮起轻风,楚湘鸿眉头一皱,小声说道:“不好!”他立刻抓住李清月,从窗户跳了出去,可是他们刚一落地就被人团团围住!
楚湘鸿估摸了一下,对方大约是十人,他感到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为首的那人向前,说了句:“楚湘鸿!你怎么会在这?
楚湘鸿定眼一看,是琅琊派三弟子孙启源,楚湘鸿感到事情越发麻烦了,孙启源武功不弱,若打起来还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他现在只好先稳住他们。
“我们来找师父,他在哪里?”楚湘鸿说道。
孙启源露出诧异的表情,他说道:“你师父他们早就离开琅琊派了,与家师一起赶往太行山。而且你们不是在sx青莲剑派吗?”
此言一出,两人都瞪大眼睛,他们刚到琅琊派,怎么会到sx去?就在他们说话的当,进屋查看的弟子已经出来了,他面露怒色,快步走到赵启源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赵启源脸色顿时发生了变化。
他抽出剑来,厉声道:“楚湘鸿,我敬你是个人物,可你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楚湘鸿叹了一口气,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缓缓地道:“孙启源,咱们有几年交情了吧,我是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难道我师妹会自己脱了衣服躺在那里吗?还有脸上臃肿是怎么回事?”
“她中了毒,蝮蛇毒!”李清月说道。
“你们下手果然狠毒!”孙启源话还未说完就持剑冲上前,其他人也拿出武器将楚湘鸿和李清月围住。楚湘鸿接了他一剑,说道:“你听我解释,此事另有隐情。”
“事实摆在这,你还妄想解释吗?敢伤害我师妹的人,我一定不会放过!”说话之时,孙启源又刺出几剑,他入门时间日久,功基深厚,武功自是不低。转眼之间包围圈越来越小,楚湘鸿与李清月背靠背已渐难应对。
“我们必须走了,我们离开事情尚有解释的余地,若是被他们抓住,这顶帽子就扣在我们头上了。”楚湘鸿道。
“我不能走!”
“为什么?”楚湘鸿惊异道。
“他们肯定解不了蝮蛇之毒,只有我能救她,我必须救她!”李清月斩钉截铁地说。
“你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吗?这帮愣头青杀了你也说不定。”
“若是我见死不救,还不如杀了我!”
楚湘鸿思索片刻,小声道:“两日过后我来救你,我相信你行的。”说罢他使出全力,一招“横扫秋风”将孙启源击退半步,他抓住这个机会,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几个起落孙启源还是紧追不舍。楚湘鸿翻过围墙,出了琅琊派,向来时的方向奔去。
孙启源带了一半的人去追楚湘鸿,剩下一半留下对付李清月。半个时辰后,孙启源带着人回来了,显然楚湘鸿已经逃掉。他们回到原地,只见李清月拿着剑坐着,其他人则都躺在地上。
孙启源暗暗心惊,同为晚辈,他却能一人敌五名琅琊弟子。他走上前问道:“你把我师弟们怎么样了?”
“他们晕过去了。”李清月把剑放在地上,接着道:“我并不怕你们,我可以解蝮蛇之毒,我只想救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
“若是你们有人能解她的毒,我任你们处罚。”李清月说的轻描淡写却极具挑衅。
“解毒不用你这个外人,把他绑起来!”孙启源怒气冲冲地道。
“一个时辰后,她的双手双脚会变紫,之后再过一个时辰她怕就要不行了。”李清月依旧很平静地说道。
“把他关到柴房去,堵住他的嘴!”孙启源道。
黑夜中李清月被捆绑着坐在草堆旁边,他嘴被东西塞住,可他却不时嘴角上扬,露出微笑,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回来找他。不到一个时辰,柴房的门果然被推开,孙启源带着两个人进来了。
“你是谁?”孙启源拿走李清月嘴里的东西道。
“天门派第八弟子李清月。”
孙启源楞了一下道:“你就是他们说的天赋异禀的人,确实有点本事。你有把握救我师妹吗?”
李清月微微一笑,缓缓地道:“我小时跟随我爷爷行医,曾解过蝮蛇之毒。”
“好,你现在去解毒!”孙启源命令道。
李清月停顿了片刻,接着道:“你求我!”
孙启源站在那里,过了一会他大笑起来道:“你确实很有天赋,只是还太年轻了。”说罢他挥了挥手,他身边的两个人迅速往李清月嘴里塞了一个药丸。
李清月赶忙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我派秘制毒药,七日之内要是没有解药你必死无疑。现在你去解毒吧,能救得我师妹,我就给你解药,否则就要你陪葬!”
李清月咬了咬牙,他本想借机挫一挫孙启源的锐气,不曾想自己心中的那份傲气却被他打压的彻彻底底。他起身道:“给我松绑,我去解毒!”
楚湘鸿离开琅琊派后就一路沿着来时的方向前行,他施展轻功快速前进,一炷香的功夫,数丈之后只有孙启源在紧紧跟随,其他人都被远远甩在身后。可是即便如此距离楚湘鸿也能听见他大口喘息之声,他显然是很累了,却不想就这样放过楚湘鸿。
楚湘鸿微微一笑,此刻他还体力尚存,而且前方就是姑山湖,踏水前行本就艰难,对于轻功弱者根本无法完成。以孙启源现在的体力是无法在湖面上追他的。
果不其然,孙启源在岸边停了下来,他喘着粗气握紧了拳头,愤愤地离开了。楚湘鸿看着他离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放慢速度,朝着小船奔去,他现在就想躺在船上休息一下,想着该如何去救清月。
楚湘鸿踏上船头,在月光照耀之下,他发现他留下的几文钱不见了,他心想船家已经醒了吧,于是他走向船舱,呼喊着:“船家,船家。”可是靠近船舱,他就问到了一股香粉味,味道不浓,一股淡淡的清香反倒让人很舒适。但他随即回过神来,手握住了背后的剑,慢慢向船舱走去,因为他知道女人往往更会杀人,也更容易杀人。
楚湘鸿小心地走着,快要到船舱时,一阵很急的风声袭来,楚湘鸿立刻偏过头去,飞镖从他的脸边划过,留下了一小道伤口。楚湘鸿暗暗心惊,飞镖来势之急超乎他想象,若不是反应快此刻他恐怕已经倒下了。
楚湘鸿也不迟疑,迅速拔出剑,砍断帘幕,一剑刺入。就在他刚进入船舱时,突觉脚下一软,他的腿竟被点了穴道,即便如此他手上动作没有停歇,长剑挥去,可是剑挥到一半他就停下了,因为他的脖子已被发簪抵住。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刻,月光照耀下,透过面纱楚湘鸿看见了她的面容,一张清纯的脸,略带憔悴、略带忧伤,看一眼就让人无法忘却。若不是亲身经历她出手迅捷狠辣,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双白皙的手竟也会杀人。楚湘鸿不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她质问道。
楚湘鸿一听,楞在那里,这声音分明是之前唱歌的声音,即便是在质问,语音中也透着温柔,他久久才回答道:“都说女人是最会撒谎的,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我何曾骗过你?”她不禁问道。
“你不用说任何话,单凭你的相貌,你的声音就足以让天下的男人沉迷,可他们不知道你随时都会杀了他们。”
“那你呢?”她嫣然一笑,手中的发簪退了一下。
楚湘鸿的脸立即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自然是不同的。”
“你不是男人?”她笑出了声。
楚湘鸿的脸憋得更红了,他气愤地说道:“你少废话,你来船上干什么?船家呢?”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这是我的船。”
“什么?”楚湘鸿一惊,他看了看周围,与之前确是大有不同,看来是他上错了船。此刻他窘态毕露,不知该如何。他低头道:“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实在是……”一时间他竟说不上话。他自知心中有愧却不愿向她低头。
“你看,我只是在自卫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恶毒。反倒是你,深夜踏入女子船中,怕是图谋……”话还未说完,她一口血吐在了楚湘鸿的衣服上,随即倒了下去。
楚湘鸿丢下手中的剑赶紧去扶她,就在他抓住她一只手时,她的另一只手快速点了楚湘鸿上身几处大穴,楚湘鸿还未反应过来已经不能动弹了。
她喘着粗气,笑容依旧那么甜美,她缓缓地道:“女人可是会撒谎的,你最好小心些。”
“你没有撒谎,你确实受了重伤。”她愣了一下,楚湘鸿接着道:“我甚至很理解你为什么这样做,深受重伤的女子,面对陌生男子深夜上船,不将他制住确实无法安心。我现在只是很羞愧,却并不怨恨你。”
“羞愧什么?”
“我竟连一个深受重伤的女子都打不过,十几年的武功就像是白练了。”
她慢慢地站起来说道:“换了别人可能在上船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不过你也要死,早死晚死又有何区别。”她说着抽出了一支短剑。她向前走了一步却又跪了下去。
“看来你确实受了很重的伤,而且刚才那一下似乎用尽了你全部的真气。”
“那我也依旧可以杀了你。”她冷笑一声道。
“你不会杀我的。”楚湘鸿也笑了。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直觉,男人虽然不太会撒谎,但直觉向来很准。”
“男人在骗女人的时候可是很会撒谎的,而且今天你的直觉很不准。”她又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即使她现在要杀你你也会觉得她的笑容很美。
楚湘鸿也这么觉得,而且现在他一点都不害怕,因为他真的觉得她不会杀自己,他依旧自信地说:“你不会杀我的。”
她没有说话,拿着短剑向前走,短剑抵在楚湘鸿的脖子上片刻,谁知她竟突然晕了过去。
清晨,湖边水鸟叫声渐起,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湖中央,水面是这么平静,丝毫映射不出昨晚的种种波澜。刺眼的光芒下,她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船舱中,身上还盖着一件衣服,腿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了。
她活动了一下,挣扎着坐起来,还是觉得很疲惫,经过了一天她的腿彻底不能动了。她望了望外面,发现楚湘鸿穿着一件单衣坐在船头。她拿起衣服问道:“这是你的衣服?”
楚湘鸿回头,回答道:“是的。”
她把衣服仍给楚湘鸿道:“我不需要你可怜。”
“我没有可怜你,晚上凉,你穿的又那么单薄……”
“为什么?”她突然问道,楚湘鸿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什么为什么?”
“昨晚我可是要杀了你。”
“你不会杀我,不然你的剑也不会在我脖子上停留那么久。”
“你到底是谁?”她问道。
“天门派大弟子楚湘鸿!”
她慢慢露出笑容,说道:“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你是中原八派的人?”楚湘鸿问道。
“不是,我父亲与你们还算有几分交情。”
“敢问你是……”
“蜀中唐门掌门之女唐霏羽。”
楚湘鸿瞪大了眼睛,再想想昨日他所用飞镖、发簪、短剑以及那熟练地点穴手法,确有几分唐门的样子。他走进船舱,躬身道:“昨日多有得罪,蜀中唐门向来隐秘,大家都想一睹唐门之女的风采,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唐师妹,真的是在下的荣幸。”
唐霏羽哼了一声道:“你叫我师妹,我也不会叫你楚师兄的。”
“叫什么你就随意吧。”楚湘鸿说道。
“那就叫你‘姓楚的’的吧!”唐霏羽咯咯笑道。
楚湘鸿也笑了起来,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叫作‘姓楚的’。”片刻后他接着问道:“是谁伤了你?”
“我不知道,他很强,几招之内我就输了。”
“现在要紧的是治好你的伤,可是我只能照顾你两天,明日晚上我要去救我的师弟。”
“你师弟在哪?”
“他被困在琅琊派。”
“你们不是相互交好吗?为何会困于琅琊派?”
楚湘鸿叹了口气道:“其中缘由复杂,之后再慢慢跟你说吧。”
“你们是要去太行派吗?”
“是,莫非你也是去……”
“太行山祝寿,怎么能少得了唐门。等救出你师弟,我们不妨同行。”
“如此甚好,现在我带你去镇上疗伤,你先忍耐一下。”楚湘鸿一边说着,一边摇起了橹。
“我要换衣服,你不要往后看。”唐霏羽突然说道。
楚湘鸿一愣,接着道:“放心,我不会看的。”片刻过后,唐霏羽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走出了船舱,此时她换上了淡绿色衣裙,虽不惊艳却更显质朴。
楚湘鸿望了望,果真是唐门的装束,他不禁问道:“你为何要穿那件白纱衣衫?”
唐霏羽看起来很是诧异,她耸了耸肩道:“女孩子想穿漂亮的衣服有错吗?现在去镇上不能太过引人注目才换回了衣衫,你也太笨了些。”
楚湘鸿被说的哑口无言,尴尬地笑了笑。很快船便靠了岸,楚湘鸿扶着唐霏羽下了船,她腿上的刀伤很重,行走甚是缓慢。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一把推开了楚湘鸿,楚湘鸿愣在那里不知为何。她指着楚湘鸿大喊道:“你就是个傻子,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背我吗!”
楚湘鸿仿佛真的害怕了一般,站在那里半天后才说道:“这样不好。”
“让我忍着腿伤走路就很好吗?”唐霏羽说道。
楚湘鸿无法,只得背起她,她紧紧地贴在楚湘鸿的背上,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她的身子很轻,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沁人身心,悦人脾胃。此间情景是多少人梦寐的,但是楚湘鸿却在抱怨,这唐门大小姐脾气也太大了些,他不禁叹了口气,他天不怕地不怕,面对这样的女人却是束手无策。
十里乡间路,轻功草上飞。少顷他们就来到了最近的镇上,这是一处小镇,没有喧闹的噪声,没有如水的人潮,但街边小贩、客栈药店一应齐全。这对于养伤来说是最好的地方。
楚湘鸿来到了一家客栈,也是唯一的一家客栈。里面有几桌吃饭的人,他穿过弄堂,径直来到柜台前,敲了敲桌子,说道:“要两间房间。”
柜台上的伙计睁开了惺忪的眼睛,看了楚湘鸿和唐霏羽一眼后又闭上,慢慢地说道:“只有一间房了。”
楚湘鸿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就先一间房吧,若是有腾出来的房间,你来告诉我。”伙计不耐烦地嗯了一声。楚湘鸿暗道:看来他们不缺生意做,估计也不会来找自己。
他付了房钱,走上楼进了房间。房间不大,一桌一椅一榻,几个茶杯几只蜡烛,设施虽简陋却别具温馨感。楚湘鸿放下唐霏羽,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看着她熟睡的面孔,他想走却又不想走。
他还是走了,去了他不得不去的地方――药店,这时他想若是清月在就好了,这些年师兄弟们大大小小的病都是他治的。不多时他已来到药店,买了治疗刀伤的药和调理的药就匆匆赶回去了。
等到楚湘鸿回去后,唐霏羽已经醒了,她坐在床上手捂着后背,面露难色。见到楚湘鸿,她露出一副怒气,冷冷道:“你就这么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现在一个普通人都能杀了我。”
楚湘鸿见她如此,不由得冷汗直冒,笑笑说道:“谁会舍得杀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呢?”
唐霏羽突然笑了一下,又装回原来冷冷的样子道:“你说的还算对,我就原谅你了。”楚湘鸿舒了一口气,暗道原来女孩子都喜欢被夸赞,心想她若是和杨珊一样听话懂事,自己也就不用这么累了。他接着道:“我下去熬药,你先休息一会儿。”说罢他就下楼去了。
少倾,楚湘鸿端着一碗药走进房间,他把药放在桌子上说道:“快来喝药吧。”他转过身后愣在了那里,唐霏羽竟退去了上衣,光着身子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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