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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鸾鸣》第一五六章:番外篇3这海棠花,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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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薄影,海棠碎瓣零落,绿枝摇曳,风里亦有微暖的香腻。褆儿卧在窗下,原本想与令令闲话几句,或干脆饮茶提神,未料屋中静谧安逸,片刻间,他便睡着了。

梦里桃花纷飞漫天,小小的女孩儿转过身,明媚善目的朝他微笑。他想要拉住她的手,女孩儿却跑远了,她笑着唤着,道:“褆儿...褆儿...”

他拼命的往前追,可跑了十万八千里,一抬头,发现自己仍然在桃树底下。

女孩儿爬上了树尖,坐在花枝里,俯身朝他招手,道:“褆儿。”他仰着头,终于大声喊道:“你到底是谁?”天旋地转间,穿着白衣裳的庄后走来,好像没看见褆儿似的,只朝树尖的女孩儿道:“我要出去诊病,你能帮我看一下褆儿吗?”

褆儿疾奔上前,道:“额娘...你看不见我吗?”

女孩儿从树梢麻利的跳下,道:“褆儿在哪里?你把他交给我,尽可放心去吧。”晚晴拉住女孩儿的手,又摸了摸她的头,道:“令令...”

“令令!”

褆儿悚然从梦中惊醒,嘴边还发着“令”字的声音。屋中空无一人,夕阳低垂,树影稀稀落落的映在窗纱上。他坐起身,抬眼往窗外望去,见身着绿衣的女子坐在廊下横凳,脚边搁着一只红泥小炉。褆儿有些怅然,怔忡看着女子,半响都未言语。

令令一针一线绣着鞋垫,比划着经纬,偶然仰头松动筋骨,一眼撞见褆儿发愣的眼神,便忙的丢下活计,掀帘进屋,轻声问:“殿下,你醒啦。可要饮茶?”

褆儿问:“我睡了多久?”

令令垂脸微笑,道:“殿下睡一个半时辰了。”

他不知多久没有好好睡过,闻言吃惊,问:“我睡了那么久吗?”令令回道:“殿下早起读书论经,夜里要习字批阅奏折,中午多睡一时半会,并不算长。”见褆儿发髻松散了,便拿过自己用的木梳,恭谨道:“殿下的发簪乱了,可否让臣妾帮您理一理。”

褆儿往铜镜中看了看,果然发丝散乱,遂坐到榻边,略略侧身。

令令行至他身后,一缕一缕的小心翼翼理顺头发,她静静的,像是没人在似的。丫头从外头进来,屈膝道:“启禀太子殿下,黄良媛在外求见,请您过去用膳。”令令膳食朴素,没打算留褆儿吃饭,便麻利的插上玉簪,温婉道:“殿下,发髻梳好了。”

她以为,他定然会走,毕竟黄良媛的恩宠阖宫皆知。

却没想到,褆儿竟然淡淡道:“我在陈良媛屋里用饭,让她回去吧。”语毕,又站起身走到小案桌边,捡起一块绣了龙纹的鞋垫,问:“绣给我的?”没等令令回话,翻转一看,桃花灼灼,开满了缎面。他禁不住问:“你喜欢桃花?”

令令道:“臣妾小时家门口有几株桃花树,每年春时开花,极为艳美。”

褆儿一回头,见令令眼中泪水点点,似有泣然之色,又想起那日在梦里见到她哭时模样,心中莫名烦闷,愠怒道:“你哭什么?”令令畏惧,忙的要跪下求饶,褆儿又忙的扶住,仓促间,便把她揽进了怀里。

似有似无的皂子香,是梦里的味道。

他没头没脑的道:“我梦见过你。”令令心尖一颤,胸口麻麻的,一股热流涌到了鼻尖,眼泪顿时滚落。她低低道:“或许我们以前见过...”

话未完,褆儿已笑道:“你从前是宫女,我们当然见过。”

令令脱口而出道:“我们在大楚...楚郡见过。”她原本不想说,也实在没有机会说。如果他仍然是平常老百姓,即便是乞丐、是流氓、是贱民...她都会认他。但偏偏,他是整个九国,最为尊贵之人。而自己,又算什么?宫女?贱婢?难民?还是...他的滕妾?

只是滕妾罢,连高良媛、黄良媛都不如。

褆儿道:“我从未出过庄州城,又怎会去楚郡与你见面?”

他权当是说玩笑话,并未往心里放。他抱了抱她的腰身,忽而有些情动,不禁握住她的下巴,细细打量她的脸庞,忽而道:“你熏的是什么香料?”

令令甚觉羞赧,并不敢直视他,低头道:“臣妾并未熏香。”褆儿愈发觉得奇怪,倒也没往下问,松了手,道:“去煮茶吧。”令令沉住心绪,应了声是,便往外退。

渐渐的,褆儿竟爱往令令屋中来往。旁的地方都喧闹纠缠,唯令令这儿清净。她知他爱食的菜,知他的脾性,穿戴梳洗上也知道伺候。有时候,褆儿甚至觉得已与她相识数年。

夏天刚至,令令已怀上身孕,阖宫皆动。

此乃大庄帝国第一个孙辈。

褆儿与令令也因而如漆似胶,情意绵绵。未来太子妃卫灵灵闻之震惊,褆儿有滕妾她知道,但因着褆儿年纪甚小,滕妾们的年纪更小,故而庄王庄后不允其生儿育女,以免产出怪胎弱婴。偏令令年纪大褆儿六七岁,所以东宫掌管后院的官员并未将她放在禁止生产之列。

谁会料到,才短短一月多,落宠的陈良媛居然有妊娠了!

这日,令令依然坐于廊下刺绣,夏雨淳淳,天阴云厚,颇有些闷热。丫头倚着廊柱打瞌睡,连院门开了也未知道。灵灵在雨中快步,怒火将她燃烧着,眼里满是嫉恨。她气势汹汹的奔至令令面前,无半句寒暄,开口便道:“听闻你是楚郡贱民?”

令令见过灵灵,知道她的身份,遂屈了屈膝,回道:“臣妾是。”

灵灵的眼神落在令令的脸上,明明是普通的模样,明明连黄良媛都不如,为何偏偏赢了褆儿的心?她不明白。如果单单是宠爱,也就罢了,反正将来还会有许多女人入宫,反正她太子妃的位置无人能夺。但宫中长子若不是嫡子,将来嫡庶之争,必然引发争斗。

她甩手屏退宫人,冷言冷语道:“你堕胎如何?”

令令似被雷击电闪,几乎站立不定,惶然惊恐道:“这是褆儿的孩子,我不能...”灵灵轻飘飘抬手就是一巴掌,她怒不可遏道:“太子的名字,是你该唤的吗?”在前年的春节,令令往东宫送衣裳,灵灵还慈眉善目的赏过她两碟稀奇瓜果。所以在令令眼里,灵灵一直是温婉高贵的,是与褆儿最为相配的姑娘。今日见她如此歇斯底里,深觉愕然。

黄良媛眼见灵灵气冲冲往令令屋里来,早躲在芭蕉叶下瞧好戏。她眼珠子一转,心里又起了主意,推了丫头举的伞,朝雨幕中跑出去。

褆儿正在飞凰殿与承瑞叙话,晚晴在旁听两父子论政,偶尔补上几句。谈论间,忽而说起令令肚里的孩子,承瑞道:“陈良媛身份虽贱,但孩子乃庄家骨肉,将来无论你多少子嗣,都应一视同仁,切忌偏爱。再者,继位者以贤德为最紧要,旁的淡而视之。”

晚晴道:“我看灵灵心里好似不大舒服,你多多宽慰些她。”顿了顿,又浅笑道:“我知道你不满额娘已久,额娘也不想再讨你的嫌弃。你如今已有子嗣,该承担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了。明日起,我会将你江无舅舅调回火器营,你可自行挑选亲信护卫。”

褆儿紧紧攒着拳头,愣愣道:“你...不管我了?”

晚晴颔首,道:“对,我不管你了。”

褆儿好似不相信一般,又问:“我何时出宫,何时去难民署,娶谁做滕妾,夜里宿哪里,都不管了?”晚晴撇嘴,道:“你何时管过你夜里宿哪里?”

承瑞见他们母子和解,比当年称帝还要高兴,难得说笑道:“你额娘管我宿哪里就足够了,管你做什么?”又见晚晴鬓角的簪花松落,便举手为她抿了抿,眼神中满是平和愉悦。

褆儿忙的跪下,叩首道:“谢额娘,谢父王。”

出了飞凰殿,黄良媛满身淋透从宫街里迎过来,差点晕厥了去。褆儿忙替她撑住伞,问道:“怎么了?毛毛躁躁连伞都没撑。”黄良媛气喘吁吁道:“殿下,大事不好了,太子妃娘娘到陈良媛屋里...”她故意只说一半,万一没有出什么事,她也有路可退。

褆儿是狂奔回东宫的,累得撑伞太监一到后院,便双腿发软,倒在雨中。

院中空荡荡的,灵灵早已离开。丫头立在廊下,小声道:“殿下,良媛娘娘睡着了,奴婢去唤她...”褆儿摆手,示意她退下,独自走入寝屋。

屋里静谧无声,令令躺在窗边软塌,朝里而卧。待褆儿慢慢走近了,才看见令令双肩发抖,躲在被中默默垂泪。他生怕惊扰她,怜惜的坐在榻边,寂然不语。

榻旁放着绣盒,盒子边搭着一块绣着海棠花案的婴儿肚兜。褆儿觉得花案眼熟,便取了拿在手里细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摸索着取下腰间荷包,又从荷包中取出一个小荷包,往肚兜上的花案一比,竟然一模一样。

他惊骇道:“这海棠花,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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