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魂不守舍的坐在昆仑虚的莲花池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轩辕剑锋利的剑尖和墨渊冰冷的眼眸,每每想到皆是锥心之痛,不免悲从中来,难以自持。她想不通墨渊为何会质疑她的身份,更加不明白,为何自己招出了玉清昆仑扇,墨渊非但未曾宽心,反倒露出了一丝惊惶。他就这么希望自己是个假的么,白浅越想越生气,丢了几颗小石子进莲花池,堪堪砸中了一朵莲花。
过了申时,折颜终于行色匆匆的来到了昆仑虚里,跟他一道的,还有同样忧心忡忡的白真。
“四哥!”白浅一见亲人,心中委屈更甚,立即便向白真奔了过去。
到了近前,白真绕着她来回的打量了两圈,神色古怪的问道:“我且问你,咱们家里最爱啃鸡头的是哪个?”
“大哥呀。”白浅莫名。
“二哥最怕什么?”
“二嫂!”
“你四万三千岁时,咱俩在岐尾山下打了一架,为的是甚?”
“这……”白浅皱眉,“从来都是咱们兄妹俩跟旁人打架,何时起过内讧?四哥是记错了吧?”
白真闻言舒了口气,转头去瞧折颜,疑惑道:“是我家小五没错呀,我怎地瞧不出有哪里不对?”
然折颜却依旧锁紧眉头,目光犀利不改,白浅被他盯的烦躁,不悦道:“我师父两百年没见我便罢了,你们两个竟也要来质疑我么?”
“两百年没见?”白真一惊,折颜也跟着眯了眯眼睛。可不待白真再多问两句,墨渊已带着长衫一同显现在三人面前,中断了先前的谈话。
“折颜,如何?”墨渊看都没看白浅一眼,直接盯紧了折颜。
可折颜却摇了摇头,“就目前来看,她元神无碍。若定要深究,怕还是要用追魂术才行。”
“你们竟然还在质疑我的身份?”白浅不敢置信的大叫,她万万想不到,昆仑虚的法器竟还不足矣证明她的身份么,随后心灰意冷道:“好,好!师父既然不信十七,那便让老凤凰来探探十七的元神罢,只是待十七醒了,还望师父给十七个理由,莫叫十七白白伤了心才是。”
白浅边说边瞪着墨渊,眼神似怨似怼,可墨渊那厢却无动于衷,依旧沉默以对,令白浅越发失望,心中阵阵难受。
追魂术是在昆仑虚的大殿里进行的,被白真唤醒时,白浅身上依旧乏力的紧,只得靠在她四哥的怀里,委委屈屈的不想说话。大殿之内一片肃然,只有折颜仍不停往她身上丢着五光十色的仙术。
良久,折颜收回仙力,凝重道:“她体内元神的确有些许不稳,可以我将她从小看到大的经验,那元神是小五不假,墨渊,你究竟为何不肯信她的身份?只是因那玉指环吗?”
墨渊并不回答,只面如死灰道:“当真无一丝破绽?”
“当真。”折颜叹气,“她确实是小五。”
墨渊空洞的眼眸里浮现出深沉的痛楚,接着眉头一紧,闷声吐出口血来。
“师父!”白浅原本还在不忿她师父的固执,可看见眼前的情形,吓得魂不附体,立时就想冲上前去,可刚站起身便被一阵眩晕扰的又跌了回去,只能趴在白真怀里干着急。
那厢折颜也要上前,墨渊却竖起手掌示意自己无碍,用拇指随意的拭去嘴角血迹后,他睁开双眼,目光坚毅决绝,缓缓道:“折颜,我宁肯相信有个一模一样的元神占了十七的身子,都不会以为自己错认了十七。”
“我说你怎会……”折颜正要反驳,忽然似是灵光一现,拍了拍额头道:“是有一处不对!她元神之上竟无半分你的气息,实属不该。”
“究竟哪里不该?你倒是说清楚啊。”白真不耐烦道。
“他俩的关系本就复杂奇妙,小五睡下的那三年多里,墨渊又日日用仙气养护小五元神,再加上这两百年来……”折颜停下,很是隐晦的咳了一声,继而道:“可如今的这个小五,体内元神竟无一丝墨渊的气息,莫怪他断定这个小五是假了。”
“这样一听的确可疑。”白真的脸色也慎重起来,纠结道:“可我将将问她的那些问题,若不是小五,不可能答得出来,难不成这世上会有两个小五的元神?那也太荒谬了罢。”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我怎地听不明白?”白浅终于忍耐不住,着急道:“我何时睡了三年?师父又何时养护了我的元神?我怎地全然不知?”
“那年毁钟之时,你为了……”
“白真上神,莫要多言。”墨渊突然出声制止,“墨渊以为,当务之急是找到十七元神的下落,我的玉指环无损,代表十七元神亦无损,只是我方才用了近三个时辰搜寻...皆无所获,唯一的可能,便是她的元神已经出了六合。”
“出了六合?难道六合之外还有空间?”白真惊呼。
“不错。若按佛界说法,有,且有很多。”墨渊凝目殿外,眸光深邃幽暗,接着转身面向折颜和白真,深深行了一礼,郑重道:“墨渊如今修为不足,想要寻到十七,还需二位上神相助。”
寻什么十七,我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么?白浅心中疾呼,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开始的委屈不忿,渐渐变成了不安心慌,他们说的那些话,她似懂非懂,只觉这里的一切委实太过怪异,连她自己都快要生出自己不是十七,只是个外人的错觉。
一言不发的看着众人离开,她有些想回天宫去找夜华,又想起自己被施了缚身术,是离不开昆仑虚的。先前太过混乱,也忘记问问白真,夜华可曾去了桃林......看来是没有罢,不然夜华一定会来昆仑虚寻她。想到这里,白浅松开想要掐诀施放传音术的手,堪堪又坐了回去。
一时之间,六神无主,全然无措。
昨夜有小道童带着白浅去了昆仑虚的客房,然直到白浅睡下,都没能得到墨渊等人丝毫的消息。许是这一日里的变故颇多,耗去了许多心神,尽管放心不下,可躺到床上,她还是很快就睡了过去。
翌日清早,白浅起床后先是用了早膳,后才听院内的小道童说,墨渊请她前去房中叙话。白浅想起昨日的疑问,便跟他打听墨渊如今住在何处,小道童甚是古怪的打量了她几眼,低头云墨渊上神从未换过住所,便行礼离开了。
直到小道童消失不见,白浅都还处在惊讶之中。可一路行至墨渊门口,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规矩的敲了敲房门后,才推门进去。
墨渊正坐在坐榻的矮桌前读书,脸色虽仍有些苍白,却全然不见了前一日的紧绷和威慑。看见白浅进来,墨渊放下手里的竹简,对着她淡淡一笑,温和道:
“我晨起去客院寻你,见你尚未起身,便不曾打扰。”
眼前温暖的笑容正是她记忆里的师父所有,白浅心中一热,试探着唤了声“师父”。
墨渊闻言起身,缓缓走至白浅面前,坦然直视她道:“昨日可是受了惊吓?是师父不好,委屈你了。”
这样的柔声细语,立时便抚平了白浅这一日多来的惊惶,压抑许久的不安全然崩塌,像个孩子一般蓦地扑进墨渊怀里,哭道:“师父可算好了,以后莫再这般吓唬十七了,我还以为是师父怪十七两百年不来昆仑虚,便不要十七做弟子了,吓得魂都要没了。”
墨渊默默听着白浅的哭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待她情绪好转,便不着痕迹的将她推了开来,安抚道:“昨日事出有因,你且先坐,容我慢慢说与你听。”
白浅此番彻底安下心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泪,随墨渊来到了一旁的坐榻时,抬眼便看见了矮桌上的瓜子和话本,下意识的脱口问道:“对了,师父的房里何故会有女子的物品?十七先前还以为是师父换了住处。”
墨渊闻言扫了眼矮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淡淡道:“此乃内子之物。”
“内子?”白浅愣住,恍恍惚惚道:“师父...成亲了?”
“不错。”墨渊笑得眉眼弯弯,极是温柔。
“几时的事?为何不告知十七?!”白浅问得急,心里克制不住的一阵阵失落,墨渊竟连成亲这样的大事都不与自己说,竟是生分到了此等地步么。
墨渊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示意白浅坐下,又帮她倒了杯茶摆在面前,方直视白浅道:“十七,师父接下来要跟你说的话,或许会超出你的想象和认知,可你需稍安勿躁,听我将话说完。”
墨渊的郑重其事让白浅收回了杂乱的思绪,不自觉端坐一旁,乖乖点头道:“师父请讲。”
“你不知晓我何时成了亲,也不知晓十七曾沉睡三年不醒,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皆是你不曾听说的或是和你认识不符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这里并不是你真实生活的世界,我也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师父。”
之后,墨渊将异世之说和两位白浅元神对调的事情说了出来,他并未提及两个世界的具体区别,只说生活大相径庭,白浅听完半响都没有动静,墨渊也不扰她,默默端起书卷继续阅读。
不知过了多久,白浅堪堪回神,懵懵懂懂道:“一样的样貌、身份、性子,却因为处理事情方法不同,便有了不同的际遇,生成了不同的世界,对么?”
“想来应是如此。”墨渊放下手里竹简,点了一下头。
“所以您昨日才会百般质疑我的元神。皆因我眼下这具身子,并不是我原本那具,而是另一个白浅所有?”白浅自己都觉得这番话说的荒诞,可内心深处却渐渐开始相信墨渊。
“正是。两百年前我和十七一同去毁东皇钟,你右手指尖上的白痕,便是那时留下的印记。”
白浅瞧了瞧右手,果然在指腹上看见四道微微突起的白痕,似是利刃划过所留。她摩挲了一下指尖,心下已然相信了墨渊的说辞,倒是平静了不少。
“师父说东皇钟已毁,可是真的?”犹豫了一下,白浅还是决定唤他为师父。
“不错。十七也因此事昏睡了三余年不醒。”
“那...夜华呢?他还好吗?”忽然想起夜华那年祭钟的惨烈,白浅急忙询问。
“夜华很好。”墨渊微笑,“听小十七说你与夜华大婚在即,想来感情颇佳,故而有此担心。”
“倒是让师父见笑了。”白浅讪讪笑着,后又好奇道:“却不知这里的白浅同夜华感情如何?可成亲了?”
墨渊垂眸,缓缓摇了摇头,“小十七因那情劫,始终不愿接受夜华,故而青丘与九重天的亲事,早在两百多年前便已经退了。”
“退了?”白浅微怔,“她……没喝忘情药水?”
墨渊勾唇浅笑,“不错,我也是昨日听她提及,才知此事。”
白浅愣神,不由的想起曾经同夜华的那些过往,倘若没有喝下那碗忘情药水,自己的确是会处处避开夜华,不给他丝毫近身的机会,如此,自然也就不会有如今同夜华的这份情缘……原来一碗忘情水,竟会生出这样大的不同。那个白浅,竟真同夜华意断情绝了么?
“可是跑神了?”墨渊轻声唤回白浅的心神,“你独自来此异世,昨日又受了诸多惊吓,想必心中不安的紧,将将为师已解了你的缚身术,故而青丘也好,九重天也罢,你只管去你想去的地方就好,为师会尽快找出去异世的法子,届时定将你送还到你原来的家,莫要过于忧心才好。”
白浅感叹,真心笑道:“不管在哪里,师父都是十七最信任的人,故而十七很是放心。只是既然这里的十七同夜华并无姻缘,我也不便去九重天见他。不若就留在昆仑虚罢。”
“随你。”墨渊回以一笑,又抬手指了指窗边,“那里有两坛为师亲酿的酒,平日里我的十七最是喜爱,如今便当做是与你的赔礼吧。”
“师父对我真好。如今得知缘由,昨日之事亦不过是顺理成章,师父也莫再挂怀了。不过这酒么,十七还是要收下的。谢谢师父!”白浅开心的跑去窗前捧回那两坛水酒,笑眯了一双眼睛,“这里的十七可是常常能够喝到师父酿的酒?那我可真要眼红她了!”
“也不算,她身子尚未养好,故我并不许她多喝。”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十七,墨渊笑的温柔,“为此她已同我呕了好几回气,让我很是伤神。”
“师父虽嘴上这样说,可在弟子听来,却觉得您同您的十七情意深重,非旁人能及。”白浅的心底冒出一丝羡慕之情,又问道:“她可是住在了昆仑虚里?”
“嗯。”墨渊点了点头,笑意渐浓。
白浅发出一声长叹,“真好。我原本也曾想过,将来要长久留在昆仑虚里,陪我师父逍遥自在,不问红尘俗世。不料后来遇到了夜华,便只好长久留在九重天上了。”
“那夜华对你可好?”墨渊不动声色的问道。
白浅一愣,曾几何时,她的师父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她那时是如何作答的呢?似是眉开眼笑的将夜华夸了一通。要说夜华对她,自然是好的,那一摞摞似乎永远读不完的凡间话本子、一坛坛名贵异常的四方好酒、一件件用星光霞色织就而成的美丽衣裙,若是逢上生辰,亦总有最大排场的盛宴等着自己,试问四海八荒,有哪个女子不羡慕她这位准太子妃?可如今面对同样的询问,为何她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丝丝的迟疑?竟然无法如当初那般有底气,做出同样的回答。夜华过于理性,凡事总爱做好万全的谋划,心思颇为深沉,可她白浅却是个洒脱惯了的,最怕别人绕来绕去有话不直说,故而做事方法常与夜华大相径庭。夜华总说这是互补,最为登对,可一旦遇上了同一件事,争吵就成了必然,该说只有她一人在争,夜华多是沉默,然后直接将她吻到忘了为何发火,若她气得狠了,跑去了桃林,夜华便会挑在她刚刚消气的档口出现,被他深情拥在怀里时,自己便什么火气都不剩下了。可这样的事情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次数多了,白浅总会有种自己被算计了的错觉,可是被谁算计,如何算计,她总也找不到答案。
“怎地又跑神了?若是不想回答,并不需要勉强。”墨渊浑厚的男低音响在耳边,白浅蓦地回神,拍了拍发烫的脸,讪讪笑着。
“将将突然想起些事情,并不是要回避师父的问题。夜华对我很是用心,不可谓不好,师父尽管放心。”
“那便好。”墨渊帮白浅换掉了她面前早已冷掉的茶水,沉吟半响复又问她:“那你在九重天上,过得习惯么?”
白浅心中一动,下意识的望向状似不经的墨渊,心中颇有些惊讶,隔了一会儿才由衷道:
“师父果然了解十七,担心十七会在九重天里受人欺负,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师父尽管放心,我平时只管待在洗梧宫里,陪着阿离和夜华,不太见旁人,也从不管天宫里的事情。故而鲜少遇见烦心的事情。”
“看来你跟我的十七确有不同,若换做是她,我只担心九重天上永无宁日,她怕是会将天君的凌霄宝殿拆个底朝天才能罢休。”墨渊说着竟低笑出声,那眸子里满满的宠溺和柔情,终于令后知后觉的白浅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眼前的墨渊每每提及他的十七,话里都有种藏不住的亲昵,再加上这两日来的种种迹象,白浅的心中浮现了一个在她看来极为荒唐的推论,以至于她再度开口时,语气都有些飘渺。
“师父,您将将说您已成亲,却不知是哪位女神仙,竟能得师父钟情。”
墨渊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水,待到放下茶杯,才垂眸浅笑道:“能以女儿身长久住在我这昆仑虚里,后又做了我昆仑虚主母的,自始至终都只有青丘白家的幺女白浅而已。”
尽管早前心底已经猜到了几分,可当真从墨渊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时,白浅依旧震惊到无以复加,慌乱之中她失手打翻了面前的茶杯,眼睁睁的看着茶水从桌面滴落,溅湿了她的裙摆,都无暇擦拭一下,还是墨渊施了仙法,弄干了水渍。
只见墨渊长吁一口气,慎重曰:“你无需惊慌,我原本并未打算将此事告知与你,便是怕你会有负担,更怕会扰你心境,令你思绪混乱,对原有的世界失去判断。只是聪明如你,十有八九已经猜到了我同小十七的关系。”
半响终于找回自己声音的白浅开口就问:“可师父为何要娶白浅?总要有个原因罢?”
“既是钟情,又何来原因?如若非要给个理由……”墨渊滞了滞,蓦地笑将起来,随后目光盈盈道:“我最着紧的...便是这只总爱闯祸的小狐狸,不娶回来放在身边守着,委实无法安心。”
今日之前,若哪个胆大包天的敢说她白浅同墨渊之间存有私情,她必将不顾身份,与那人好好周旋一番。墨渊在她心中如父如尊,哪容旁人半点亵渎?!可如今,另一个世界的墨渊却实实在在的告之于她,他钟情十七,最是着紧十七,甚至娶了十七...虽说自己并不是他口中的十七,可看着眼前墨渊眉目含情,满面春风的模样,她禁不住便会想起自己那位向来不惹尘埃的师父,他可也会如眼前的墨渊一般,对自己有过思慕之心?想起师父从前瞧着她时那专注的眼神,白浅竟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心跳也跟着欢快起来。
“师...师父...是何时对那位十七...动了心思的?”不敢去看墨渊,白浅默默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忐忑的问。
“我知你心里所想为何,可惜我却无法给你答案。”墨渊拈花一笑,“情之所起容易,所归却不易。更何况因为际遇的差别,你的师父注定与我不同,我便是怕你受此地影响,早前才不愿告知你实情。”
“你是说,我师父他……”
墨渊微笑,语重心长道:“我不是你的师父,无法代替他回答你什么,这里亦非你本来的世界,故而莫要为之迷惑才好。只是我自与你交谈以来,便察觉你心神不定,可是许久未曾与自己对话了?”
“与自己对话?”白浅愕然。
“是啊。不受外界干扰,不听他人言语,只问自己的内心,听从自己的心声去做决定。如此,你才能从容坚定,最终找回自己。”
墨渊音不甚高,白浅听来却醍醐灌顶,半响说不出话来。眼见墨渊又拿起竹简阅读,白浅知他不欲再与自己多说,便恭敬行了个礼,默默退出房里。
纷乱的思绪,实在需要好好地理一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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