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牧风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离开新房。宦梦的心犹如堕入了冰窖,聪明如她,已经明白自己和腹中孩儿的命运,将因此走向更大的悲哀,就在新婚之夜,面临被丈夫抛弃的境地。
她追出去,外面好冷,她打了个寒噤,把睡袍的门襟拉紧一点,朝白牧风喊过去:“你到哪里去?”
白牧风不答,穿着羽绒大衣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宦梦不敢追出去,这么大的别墅,却只有她一个人,身为女主人的她现在却连这栋房子的钥匙都没有。
外面没有路灯,天上连一颗星星也没有,脸上有微微的凉意,眼睛适应了夜色,她才发现,外面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含着害怕,怀着不知如何是好的绝望,和对将来如何自处的不安。宦梦希望白牧风能够回头,便虚掩了大门,回到空荡荡的小洋楼。
室内温暖如春。
呆坐良久,宦梦和衣而卧,在床上逐渐入梦。
次日醒来,发现白牧风并没有回来,外面纷纷扬扬的下着大雪,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
思前想后,宦梦站在窗前流一会儿泪,叹一会儿气,胃里空荡荡的,含着酸涩来到厨房,发现头一天的剩饭剩菜还有好多公公婆婆都没有带走,烧火热了边吃边想着这样冷的天,母亲的病会不会加重?奶奶偌大的年纪,经历丧子之痛,家破人亡,身体和心灵经得起这重重打击么?
想得多了,眼泪便流到碗里,哽咽得难以下咽,伏桌哀恸。
忐忑不安的一天过去,在温暖的新房早早入睡。
醒来,已经又是一天,今天便是新婚第三天,按照乡俗回门的日子。
大雪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宦梦在衣橱内找到一套香云纱做面的蚕丝内胆棉衣穿在身上,这种虽名贵却漆黑的服饰倒是挺配她此时的心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宦梦惊得跳起。
寻着声音的来源来到白牧风前天呆过的书房。
拿起电话。宦梦怯生生的喂了一声。
那端是程灵芝,她笑眯眯的说道:“梦啊,起这么早啊?是不是还没起床,把你吵醒了呀?”
宦梦说道:“没有。没有啊,早就起了。”
程灵芝问:“牧风呢,让他接个电话,我吩咐他再带几样东西回来。”
宦梦握着电话,半天才吞吞吐吐说道:“妈,对不起,我昨天跟牧风争了几句嘴,他一生气,先回柳城了。”
“啊?!”程灵芝有点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不过了,从来不会为小事计较,谦和,忍让,大度,潇洒,怎么可能跟才结婚的新娘争几句嘴就拂袖而去?
程灵芝是个直言快语之人,马上问道:“为什么争嘴?你跟他争什么了。他怎么也不跟我来个电话?我刚才打他手机,关机了。梦,别跟妈开玩笑了,快叫他来接电话。”
宦梦拿着电话的手有点发抖:“妈,他真的走了,我没有钥匙,不会锁门,您能来一下吗?”
程灵芝挂掉电话,心里又惊又怒,跟林子仪说道:“咱们找的,到底是媳妇还是丧门星?父亲和姐姐头天死,她第二天就敢嫁人,结婚一天,就把老公活活气跑,冤孽呀!”
林子仪阴沉着脸:“那么沉得住气,我看这女孩子不简单。咱们进城去看看去!”
那晚别了白牧风和宦梦,林子仪和程灵芝回到家乡,首先就去了白寒松家报喜,想责怪几句,自己儿子结婚,这个才认的哥哥就没有去。
谁知道去了以后,居然是一副棺材立在堂屋,方才得悉白牧云惨死,次日清早便要落丧。
韩媒婆两口子回家后也直接来了白寒松家,见到林子仪,便有些怯怯的,见林子仪一脸阴沉的看着他们,韩媒爹只好跟他说了那天的情况,告诉林子仪是经过何仲英答应并垫付了礼金的。
韩家两口子守到后半夜。因天气太冷便告辞回家了,林子仪一直守夜守到次日,陪同哥哥白寒松一路敲敲打打,哭哭啼啼把白牧云送上了山。
凄凄荒坟,正对着清水荡,白幡飘飘,雪花飘飘,青丝白发在凛冽的雪风中也飘飘。
美凤在坟前数度哭到昏晕,下山是由禄儿他们背下来的,回家后便卧病不起。
奶奶年岁太大,没有送白牧云上山,照顾起美凤来明显没有以前那么顺手。
那双枯瘦的老手几乎连碗也端不起来了。
林子仪那晚基本知道了大概的事情,幸好是没有人知道宦梦和白牧云的私情,不过林子仪跟二组相隔甚远,张大嫂又宣传过说他是黑社会,即使有人知道,也不可能会巴巴的去告诉他。
时至如今,林子仪和程灵芝还以为宦梦是贪图他家万贯家财所以不顾姐姐和父亲堪堪入土便匆匆嫁入,心中甚是鄙夷其为人。
程灵芝劝说林子仪:“穷人家的孩子,贪慕钱财古来有之,不足为奇,以后好好调教,我看她就不像眼光短浅的孩子。”
林子仪冷哼一声。在他眼里,白牧风的幸福重于自己的性命,讨的老婆不如意,就是自己最大的失误,心中已经盘算好,假如宦梦不是老婆能调教好的媳妇,就让白牧风跟她离了,之后还得自己好好斡旋,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韩啸天把韩美梅嫁给白牧风。
夫妻二人赶到红谷县,来到自己才装修一新的别墅。看到神情紧张的宦梦,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惹人怜爱,便不忍心多加责备,只是详询发生了什么事,至于让白牧风逃走。
宦梦已经想好了措辞,信口说道:“本来好好的,他问到我姐姐,我有些醋了,开了个玩笑,说他是喜欢柳嫂子,看我姐姐长得跟大嫂一模一样,才想娶我姐姐的,他就恼了……”
宦云在世之时曾经分析过,认为白牧风是冲她跟柳婄茹相似的容貌才想要娶她的,但是宦达生根本就不肯相信,宦梦不曾看到过柳婄茹的小照,当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当结婚那天看到柳婄茹亦是很吃惊于宦云跟柳婄茹的容貌如此神似,并突然想起姐姐当时所说的话,不由深深悟到姐姐的冰雪聪明,并相信了这件事的真伪,只是不曾在意而已。
后来用餐之时无意中捕捉到白牧风跟柳婄茹之间影影绰绰闪躲的眼神,更加相信了姐姐的分析,此时误打误撞,正好揪住了林子仪夫妻的痛处,他们毫不怀疑儿子可能对天下事都能一笑了之,唯有涉及到柳婄茹可能就会方寸大乱,心情崩溃。
程灵芝道:“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牧风是正人君子,你这么瞎说,他自然臊了。你这在乡下口无遮拦的坏习惯要改改,以后到了柳城,可不能什么话想说就说,会让牧风很难堪的,知道吗?”
轻松渡过难关,宦梦放下恐慌,连连点头:“妈,我知道了。我已经后悔了。以后不会了,等下次见到牧风,我一定承认错误。”
程灵芝笑道:“好孩子,挺懂事,好好听话,将来有你的好。”
林子仪说道:“牧风不在家,你是回家看看,还是跟我们一起去柳城,我跟你婆婆打算今天就去柳城。”
宦梦说道:“我想回家看看我妈和我奶奶,家里的事情,你们可能已经知道了,就不用管我了,牧风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来我家接我。”
程灵芝把家里的钥匙递给宦梦:“不要才结婚就住回娘家,我给备办的礼物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你先回家拿上礼物回娘家去,告诉你妈和你奶奶,牧风在柳城有急事,先走了,你在娘屋吃个饭就回家,现在,林家才是你的家了,知道吗?我见了牧风,会责备他的,然后让他回家来接你去柳城,我跟爸爸,可能会住到柳城直到明年正月二月的样子。那我跟爸爸就在柳城等你了啊!”
程灵芝详细跟宦梦说了家里和四周邻居的情况,林子仪在红谷县城找了个熟人,请那人开车把宦梦送回十一组林家大院。
司机是个中年人,话不多,到了林家大院,坐在车上等宦梦进屋拿了程灵芝备办的礼品,开车把宦梦送回二组。
因雪深路不好走,那人只是把宦梦送到公路路口,就开车返回了。
宦梦提着不算轻的东西往家走,一路想着怎么跟家里解释白牧风没有相随的原因。
迎面过来一个人她也没看到,直到那人走到面前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她才猛然一惊,抬头一看,是古宗耀,本来离开家就两天时间而已,此时见到第一眼看到的人,就好像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眼眶一红,便泪盈盈的了。
古宗耀问道:“怎么一个人?”
此言一出,宦梦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滚滚而下,气噎声嘶,难以遏制。
古宗耀见她眼泪流出,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心情难受,虎目含泪。
他伸手将宦梦揽进怀里:“宦梦,受委屈了吗,过的不好,就回来。我会等着你。”
宦梦忍住眼泪,凄凉的一笑:“没有,林家对我很好,牧风本来要跟我一起来的,柳城突然来电话,有急事,不能等,让我跟他一起去,我想回来看看我妈和我奶奶,他过两天事情解决了就回来接我了。”
“那你哭什么?”古宗耀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好像看到你,像看到亲人一样,你陪我回去看看我妈我奶奶吧。”
两人回到坡上的家里,才知道宦妈妈正病倒在床上,颤巍巍的奶奶正在厨房烧火,老眼昏花,火一直没有点燃,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着急的,两行浑浊的老泪挂在腮边。
宦梦一见,顿时泪如泉涌,赶紧扶奶奶回到前厅烤火,古宗耀看查了宦妈妈的身体,则赶紧回家抓药。
宦家已家破人亡至此,再怎么写也就那个样子了,话休絮烦,且说林子仪夫妻到柳城跟白牧风相聚的情形。
此时大家都聚在柳氏夫妻所住的那所大宅院,林奶奶和白牧霞来后已被安排在客房,白牧风夫妻二人的新房已经安排妥当,林氏夫妻的住房也已静等二人入住。
但是当夫妻二人满以为白牧风已经回到柳城,悠然来到后发现白牧风压根没有回柳城,韩啸天因为燮城有要事已经离开,大家是听了林子仪的询问才知道白牧风已经离开红谷县,电话一直关机,也没有电话回来过,白牧风,居然像是离家出走一般,没有了任何音讯,踪影全无。
??临近过年,大家一下子慌了神,赶紧去找, 登报,广播,上本地的电台,然而,白牧风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正在督建的柳园即将完工,忘了自己新婚,老婆还在老家等他去接,忘了亲人朋友都在眼巴巴的盼他等他,把自己直接消失掉了?
谁也没有料到,白牧风的这一消失,居然就消失了六七年,直到柳溢文和柳婄茹的第四个孩子柳眉怀在柳婄茹腹内,发生了致命的变故之时,他才突然现身。
整个正月,林子仪都在拼命寻找白牧风,日子一天天消失,他的焦虑几近疯狂,甚至恶毒的诅咒使白牧风失踪的宦梦,扬言要回家杀了她。
程灵芝更加着急心慌,但是不得不劝说丈夫放心,孩子那么大了,不会有事,会回来的,但是,鬓边额角突然染上的那层白霜告诉别人,儿子的失踪是她速度衰老的直接原因。
正月过后,林子仪和程灵芝已经失望到绝望,含着疑惑和伤心带着林奶奶和白牧霞回到明月村。
他们回到家里才发现家中一切保持原状,宦梦除了拿上了他们为她回娘家准备的礼品外,好像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程灵芝赶紧让白牧霞陪着她去宦梦家里去接回宦梦。
那年的正月非常冷,宦梦家的炭已经烤完了,宦妈妈在宦梦和古宗耀的精心调理下,身体已经逐渐康复。
而宦奶奶,身体和神情一直有些呆滞,常常老眼昏花,见风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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