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以后俺再不叫你瞎侯惇了,我只叫你夏‘瞎’侯惇。”
“滚!”我一声怒吼。
这厮是典韦,“夏”、“瞎”音调不分。
“夏侯将军请闭上双眼,待拆去纱布,须缓缓睁开,以免有所不适。”华佗叮嘱道。
我点点头,正襟危坐,没再说话。
华佗慢慢揭开纱布,周围静得可怕,没有丝毫动静。我双目紧闭,缓缓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我将双手置于眼前,心中激动无以言表,无与伦比的说道:“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
夏侯渊一步上前,抓紧我的双肩,狂喜道:“二哥,你可以看见了!”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哭腔。
“哈哈哈,我能看见了!”我欣喜不已,转身看向华佗,一个半百老头,苍发白须。我一抱拳单膝跪地,说道:“多谢华先生让我重见天日!它日若有效劳之处,我夏侯……”
“将军多礼了!救死扶伤乃我医者本份。”华佗也是面带喜色,连忙上前扶起我,转而面色沉重的说道,“若是真要感谢,夏侯将军倒是要多多谢过柳姑娘献以一目之情!”
我听得一个激灵,双目圆睁,一字一顿的问道:“柳姑娘献以一目?”
华佗左顾右盼,神色异样的问道:“柳姑娘还不曾告知于你吗?”
我忽感全身汗毛凛栗,左右望去,在场之人皆是面色迥异,不敢与我对视。
我望向阿满哥,他面色难看,却没有避开我的目光,缓缓说道:“元让,为兄也不再瞒你,是樱樱自愿献上一目,你才得以救治。”
我心中虽已猜到大半,但当阿满哥亲口说出,却还是如遭晴天霹雳,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我面容极度抽搐,呢喃几句,一下冲出营帐。
“樱樱?樱樱?”
奔至柳樱樱帐内,却没有见到她。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冲着帐外大声吼道:“来人!哨兵!”
两名哨兵慌忙跑进帐内,不等他二人开口,我抢先问道:“柳小姐何在?”
两名哨兵慌忙跪地,互相望去,神色各异,却是没有作答。
我伸手揪过一名哨兵,两眼盯紧他,咬牙问道:“我问你们话!柳小姐何在?”
哨兵惊恐万分,支支吾吾的回道:“昨夜……已经离营……”
“为何无人向我通报?”我头脑欲裂,昨晚她还来过我的营房,怎么就走了。
另一名哨兵连连磕头,解释道:“大将军恕罪!主公不让我们说,怕影响到大将军的眼伤!”
我听了不由得手中一松,跌倒在地的哨兵见我摇摇欲坠,却是想要上前扶我:“额,大将军?”
我无力的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是!”两名哨兵退出帐外。
我定了定神,一回头,却是一只手帕平铺在桌案上,好像写满了字,走过去拿起一看。
“元让哥哥:见字如晤,恕樱樱不辞而别。如今元让哥哥又见光明,定可随孟德兄长建功立业,大定天下。樱樱无以相助,唯有献一目,了心中之牵挂。待元让哥哥功成名就之时,记得回来找樱樱便好。我已返乡,务念!”
我手中攥紧手绢,飞奔出帐,直呼一声:“传于禁、典韦,速来见我!”
“哔——轰——”
雷声轰鸣,电光交错,大雨淋漓。
典韦满身泥水策马而来,喊道:“老大!城西栈道三十多里,没有啊!”。
“那就再去找!五十里!一百里!”我冲着典韦一通乱吼。此刻我已顾不得暴雨,只想催促那乌云踏雪快些,再快些。莫不说是一天,就算是三天三夜,我也要把她追回来。
“你们一队人马,往这边去,亮灯的没亮灯的,挨家挨户打听!”
“是!”
“你们跟我走!”
我带着一队人马,又往黑夜中奔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依旧雷鸣电闪,大雨汇集成流水四处流淌。
“将军!将军!”于禁带了几人从一处山道去而折返。雨声太大,根本听不清他喊些什么。待走近了,于禁一抹脸上雨水,说道:“将军,山那边发展许多具尸体!”
我听得心中大骇,连忙问道:“柳小姐呢?”
“不曾发现!”于禁摇摇头。
“快!带我去!”我策马回身,紧随于禁一路狂奔。
来到山这边山道上,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我一眼认出这是曹军兵甲。还有一些没有穿甲胄的尸体,我下马细一查看,这些人颈项之上皆系有黄色束带。
“是黄巾流寇!”我心中暗道不妙,连连高呼,“快,快!四处查找,看能否寻得柳小姐或是黄巾贼人的老巢!”
兖州一带黄巾余孽众多,三五成群拦路劫财,占山为王之事也是常有。如果柳樱樱当真遇上黄巾贼人,想到这里,我手中紧了紧,走回马匹处取下麒麟牙。
根据尸体表象,死亡已有半日之久。如果不能寻得柳樱樱,那便是被黄巾贼人掳上山了。
“大将军!断崖下发现马车残骸!”一名小卒在不远处大声呼道。
马车残骸,我听得心中咯噔一响,即使暴雨雷鸣中,我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喘息声。我提着长刀,来到断崖上,崖下一辆马车已摔得四分五裂。
“哔——”
一道闪电划过,光亮中,我看见了一袭淡黄色长裙……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样走下那个断崖。残骸中,柳樱樱面色灰白,嘴唇黑紫,左眼之上还缠有纱布,胸口两处创伤分外刺眼,身体上的血渍已被雨水冲刷殆尽。
暴雨中,我跪倒在地,呆若木鸡,眼角疼痛欲裂,分不清是血水还是雨水,抑或是泪水。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自以为是,曾经说过要让她一辈子不受伤害。我忘乎所以,为了一己私欲一心渴望复仇。
我双手颤抖的紧紧抱过柳樱樱,她的身体是那样的冰冷。我无助的怒吼,可任凭我哭喊的再撕心裂肺,终究被淹没在暴雨雷鸣中。
她的双臂毫无生机的垂下,“咚”一个小木葫芦从她的手心掉落在水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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