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知道死期将至，我早就把雪儿上了。

昨天晚上我到海蓝蓝洗浴城的时候已经醉得像一条死狗了，是18号莎莎把我拖进了666包间。她爬高俯低的走完了所有程序，面无表情的骑在我身上自娱自乐。终于，挂在墙上的电话响了，她慢悠悠的穿好衣服走了出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长长的走廊上久久回荡。

大年二十九还在洗浴城过夜的人不多，我是其中一个。我的肉体在这里得到满足，我的灵魂同样在这里得到抚慰。这里就是我的家。

半年前，我从府南河爬上岸，入眼处灯红酒绿长腿丰胸，耳里都是cd妹子的娇声笑语。至于我叫什么？我是做什么的？我为什么在河里被冲到成一都?这些疑问都随着府南河水流向了远方。只有一个十九位数的银行卡号牢牢的刻在我脑海里，这是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银行卡的主人叫麦小田，这是我在建行取款机上查来的。麦小田？单从这个名字我猜不出她（他）是男还是女，是老还是小。我幻想着她（他）此时正躺在病床上等着我存钱，而我的钱最终也不能挽救她（他）的生命，在临死的时候她（他）一定是念叨着我的名字才会闭上眼。

就像苍蝇迷恋粪堆一样，我爬上岸没几天就瘸着腿找到了附近小区的家庭茶坊和方圆五百米里的洗浴城和洗头房。我的过去就让它深埋在cd香艳慵懒的夜色中吧。

显然，我不是个好东西。只有在给麦小田存钱的时候我的心里才有片刻安宁，就像在教堂里忏悔的信徒听见了那一句——主会宽恕你的！

大年三十，cd的街头挂满了灯笼。阴沉的天空中却弥漫着冷清。该回家的都回家了，街上看不见几个人。海蓝蓝的曼莉回到老家做回了人家的媳妇桂花，安琪也买了年货当她的乖女儿秀琼去了。

中午一点，我走进了小区茶坊，刚进小院就听见了搓麻将的声音。老板笑着说哥你先喝口茶，加上你三缺一，我马上约人。

我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花茶，悠悠然吹开茶沫抿了一口。耳里听见老板在外面打电话：“快来，就差你一个了，有陈瘸子和雪儿......还有哪个？还有老子。”

那个陈瘸子就是我。这个社会都紧盯着你的口袋，谁关心你真正叫什么？

我抬起头，雪儿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得看着我，眼睛像是要淌出水一样，我暗骂一声骚~货，无视她故意俯身露出的雪白沟壑。牌友和paoyou我区分得很清楚，要是牌友变成了paoyou我也就没饭吃了。

隔壁包间里烟雾缭绕，几个几天几夜没下桌子的赌二哥还在鏖战。我身上只有点散碎银子，打不起两百的麻将，但是我并不着急，因为放水的李老三在里面。

李老三推开包间门就看见了我，他下意识想走，见我面色不善连忙小跑过来，递了枝中华给我，干笑几声：“哥，春节没出门？”我目光停在他那个据说是在澳门买的lv包上，笑笑说：“球钱没得，怎么出门？”李老三只一迟疑就拉开了拉链，从包里摸出三叠红艳艳的钞票放在我面前，爽快的说：“哥，你要用钱尽管开口。”我抽出九百递给他，李老三假模三道的不要，我义正词严的说：“该咋办就咋办，你也要吃饭。”

我如此不堪李老三还愿意借钱给我是有原因的。小老幺和我在小区门口摆了次战场，现在他的兄弟还有三个睡在医院里。他叫了当地德高望重的混混找我谈判，我人一个卵一条哪里卖他这些帐。小老幺发财的地方还很多，也不想和我犯这个杀，只好带着队伍走了。他这一走就没人敲诈李老三了，我其实是李老三的恩人。

开出租车的王胖子过了十多分钟才来。他一天最多跑六百元钱，还要交两百多的规费，按理说也打不起两百的麻将。可有一点，他是本地人，是拆迁户，小区里有五套房子是他的。李老三曾经凑在我耳边说了句实在话：我就想借钱给王胖子，现在房价高啊！

王胖子坐我上家，我结结实实喂了他几张牌，这是对有钱人的尊重。这社会，你不尊重人民币就是没有信仰。雪儿坐我下家，有几盘我扣了她的牌不打，她把手悄悄伸到我大腿上拧了几把我也是直到叫牌了才松给她的。

这场牌打到了晚上十一点，所有人都说输了几万。我不在乎谁报了假账，反正还了李老三的钱我还剩下两万多点。这个春节凑合着能过了。

雪儿开着她的小宝马在小区门口堵我，一副不上车就要怼死我的样子，我干笑着坐了上去。雪儿伸手去拿工具箱的东西，胸前两团故意擦过我的肩膀。我心里一动，忍不住伸出了魔爪，雪儿啪的一声打开我的手，啐道：“哪个喊你赢老子的钱？！”这话就像一盆凉水泼得我讪讪缩回了手。雪儿丰胸****，嫩得可以拧出水来，这样的女人上面压着的男人不是大哥就是官员。我不愿意为了胯下三寸冒险，拉开车门狼狈而去。耳后传来雪儿气急的声音：你就去喂洗浴城那些****嘛！

我这样的小混混多了去了，雪儿三天两头往我身上凑肯定是有原因的。有一次一个干瘦小伙子送她来打麻将，表面上看恭敬温顺，可这怎么骗得了我这样的老司机，他身上有股特殊的气息，这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味道。

再过几分钟就是2017年了。我微笑着走进自助银行，从包里摸出钱塞进验钞口，屏幕上的麦小田三个字仿佛看着我在笑。这时候自动门吱的一声开了，是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看见我腼腆的笑笑，温和得就像补习班的学生一样。我也笑笑回头继续存钱，突然背心一凉，雪亮的刀尖从我胸口冒了出来。红艳艳的钞票掉落一地。

我踉跄着冲出银行，cd的夜空中鞭炮声四起，街头巷尾响起了“难忘今宵”的歌声。我回过头看看取款机，心里默念——再见，麦小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