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闲闲而来，这时安然坐在亭下品着杯中茶香，听着不远处潺潺的溪流声音，一眼望去是郎朗阳光下明亮的山间景色，着实惬意不少。

山间的日光飞鸟撩人心神，只是这般的安宁美好的景致，却是被传入耳中的一些不和谐声音打断了。

沿着半山处往山顶的方向望去，隐隐能听见有人群追赶的声音传来，吵嚷的嘈杂声听来足有不下数十人，只是这些人还未得露面，却先是一男一女两人的身影，先出现在了原流风与左然的视线里。

隔着有些遥远的一段距离，视线中的两人并不能看得真切，仔细看过也只是模糊的形影，只是原流风的内力修为本在上乘，左然的也不算弱，听得从山上顺风而来的话语声倒也清楚。

“别再走了，我们既是在这里相识，不如就在这儿结束吧，也省得那些人还要追着我不放。”

女子反手拉住身前的男人，停下脚步不欲再前行，只是淡淡摇着头，目光与话语里的那份哀默如此清晰。

被这样的眼神深深刺痛着，用力回握住女人的手，却已不觉细微颤抖着，声音里的不甘与乞求只盼眼前这人能听得清楚。

“心儿，我没想到他们会悄悄跟着我出来，可我总要见你啊，你知道我……”

“我知道，是我连累你了。否则你好好做你的一家之主，哪至于如此境地，却要受制于人。”

开口抢去了那人未完的话，轻吐出一口气，视线望向山顶那些人将要追来的方向，终究是在这人面前低垂下视线，半晌无语。

“其实……其实他们要的就是一个交代，毕竟那东西是沈家世代传下来的，我可以不在乎，但其他人却不能轻易罢手，只要你能将它先拿回来，那我们就能好好在一起，不必如此狼狈的。”

男人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却也是犹疑不已，只是这话终究还是被挡了回去，回绝的话里，逃不开一丝漠然。

“沈彻，一开始我便同你说过，我是为了东西而来，与你相知相识恰恰是因为你拥有它。我也说过，我必须拿到它，除了这条性命之外的所有，我都可以用来交换。”

“我本一无所有，这份价值却是你给的，在你把它交给我时，你心里就已经明白，你将会失去什么。那样东西也从未属于我，何况已经交出去的，我又有什么权利拿的回来。”

沈彻定定地立在坑洼不平的石阶上，面上的表情由一丝希望变得无比消沉，末了抬头直视着眼前那人，目光中流转的情愫氤氲不明。

“我自觉是清楚明白，可其实我该是那个最糊涂的人吧，否则也不会人人都说我错了，我却还不自知。你不是为了我而来，但至少在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之后，你还愿意像从前那样与我相处，没有从此销声匿迹不再见我。”

淡淡笑容里的一丝温存，清晰落入正安静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眸里，他终是移开了视线，“于你，我从来只抱着一种想法，能日日如昔固然很好，若不然，便只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了。”

“他们在前面，快走！”从山顶上蜂拥而来的一群人终于露出了头，喊了一声便冲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径直过来。

沈彻这时也再没有要拉着她避开，反而是往山顶的方向迎了上去，她停了片刻，然后也跟了上来。

“你们倒是机警，难为一路跟来了。”

与一群人相势而立，这时的沈彻却是一脸坦然自若，这话才一出口，对面的那些人却是局促起来。

“沈爷，我们不是有意跟踪你的，我们就是想把这个女人抓回去，让她把东西交出来。”

人群中这样的话语声才落下，为首的一人便站了出来，冲着眼前的沈彻，倒也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大哥，你看你是亲自动手，还是要弟兄们代劳？”

“东西不在她身上，既然这东西是我拿出去的，我也没打算再还回来。我确实欠沈家一个交代，今日我便卸去主事一职，不再过问沈家的大小事宜，至于沈心，你们也不必在她身上白费功夫了。”

“沈爷！”沈彻的话引得人群中一阵骚动，不少人惊愣地看着决绝说出这话的人，却不知是该挽留或是如何开口。

嘈杂的议论声一直未停，然后依旧是人群中为首的那人，先接过了沈彻的话，“你这话说的倒是让人为难了，这于沈家而言说到底并不是件小事。”

“我知道你心中自然是想要维护这个女人，可不管东西是不是在她身上，终究也是因她而出的这码事，也确实是你责任。如今总不能就因为你这一句话，便放任一切不再追究，沈家的人再无能，也不会就此看着你们二人逍遥吧。”

阳光穿过清风照耀着山顶之上的每一寸土地，光亮有些刺眼却并不灼人。

沈彻唇角的笑容这时多余惆怅，转过身去从这峰顶望向山下，一览茫茫景色，倒如同他此时的心境，莫名开阔了许多。

人群中的视线纷纷看着此时的背影，听着沈彻自胸膛而出沉沉的话，“我受沈家栽培，这些年也凭借自己的本事尽心效力，今日也是该我交代的时候了。”

“这里虽不是什么万丈高峰，山势却也高耸挺拔，一路山石荒木并无易于生还之象。我自会从这里下去，不以武傍身，生死祸福交付天命，从此不会再露面，也算是交代吧。”

“徐爷！”

“徐爷，不可啊！”

一时炸开的声音响起在耳后，他像是不曾听见一般，只悄然将视线落在了女人身上，出口的声音平静而温柔，“你自己足以平安下山去吧？”

静静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问话，其实沈彻心中也明白关于她的许多，包括她的本事，她的不凡。

虽然相对于如此的情形之下，却还是忍不住要担心，虽不知下一刻的自己会是怎样，但从此之后的这个人……

“若我还能有一口气在，你愿不愿……”

“我不愿意。”

听不出太多期待的话，终是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四目相对，眼中的她看不出半分决然冰冷，却不曾还有半分转圜。

“沈彻，你知道的，不论是否有今日，我们已然到尽头了，你何必再要我牵着，倒不如随心放手。”

不由倾吐出一声叹息，听来淡漠哀然。

这样的沈彻终究张扬一笑，有些像是原本的那个自己。

转身看向拦路于此的一干人，只对着立于人前领头那人开口道，“从此沈家的事情怕是要剩下的人多用心了，你就好好去做吧。”

“多谢大哥教诲。”

恭敬的话语过后，目光安静看着沈彻走向山顶边缘，并未像身后几人的那般不安，也确实没有想要伸手阻拦的意思。

人群中几人的喊叫声响起之时，沈彻已从这山上倾身落下，像是乘风而过，一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她仍静静站在原地，耳边有那人带起的风声挥之不去，这样的安静不知过了多久，终也随着沈彻消失不见了。

人群中的视线从空荡荡的崖边再重回到她的身上，有要撕碎般的狠绝，也有看戏一般的观望。

她并未多言其他，反手拔出了腰间藏着的一把匕首，迎上人群中扑上前来的一些人，以不留半分余地的伶俐，割断了那些人的喉管。

刃上的一丝血迹凝结滴落，她随手将其重归鞘里，淡淡看了余下停在原地的那些人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有人似乎想要阻拦，却是被领头那人挡下了，这人并没有要与她为难的意思，一开口话里倒藏着半分笑意。

“你就这样走了？”

“沈凌，管好你自己的人，好好料理沈家剩下的事情，别再把眼睛落在我身上，记住，我们不曾相识。”

听了这话的人不由皱起眉头，一张脸上终究再没什么表情，跟在一旁的人眼见那女人慢慢从眼前走开，忍不住向沈凌多嘴一句。

“真得要放她走吗？没将她带回去也没找到东西，我们回去该如何交代啊？”

“沈彻已死，他既是管事，事情却也是他一手做下的，他从此消失还要向谁交代。虽都是沈家人，但那东西说到底对我们也没什么用处，得来如今的局面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收回随着那女人远去的视线，不由冷哼一声，只对着随行的人说道，“带上人，我们也该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