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归鹤望着苏陌雪身后,脸上全是惊色:“刘婶!”
苏陌雪回首,只见一个驼背妇人佝偻着腰站在屋檐边。那人五六十岁的样子,两人相隔也就十来米,他却丝毫没有发觉。
高手!
苏陌雪心里暗惊,小心防备起来。心思转动,他已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此人显伪装成白归鹤府邸里的佣人,蛰伏了这么久,图谋甚大。
“咯咯咯!”
那妇人银铃般笑声传来,带着丝丝妩媚之意。“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大小剑神,今日就要喋血于此了!”
她露出青葱般玉手,撩起额前秀发,哪里有苍老之意。看此肤色,便是豆蔻年华也少有人有。此必定是化容之术。
苏陌雪心中一惊,面色一紧。突然又笑了起来:“阁下想必是花容月貌,为何要委屈了这幅容颜,不肯以真实面貌示人?”
那本是白邸剑府负责伙食,洗衣涮锅的刘婶娇滴滴笑道:“我若是露出面容,只怕你们就看不下去接下来的这场戏了!”
“哦,绕这么大个圈子就为了请我们看一出戏吗?着实了得!”
苏陌雪一脸嘲讽之色,心中却暗暗警惕。同时,也明白自己此番怕是真的中计了!一场从十二年前就布下的局,要收尾了!
刘婶不置可否,虽是化妆了,却还能看出婉转身姿,她笑吟吟道:“请二位看戏代价太大!上百条人命,数十人的大好青春,着实不易!”顿了顿,她美目一挑,娇笑着道:“当然,就目前来看,还是很值得的。”
四周传来厮杀声,四处都在流血,到处都在起火。老人,小孩,男人,女人,都在凄厉痛哭,在悲吼,那是一条条生命在失去。
这场景,如此的相似!
十二年前的一天,不也是在这样的场景中,神剑山庄32条人命被夺走了吗?
白归鹤神色惨然,仿佛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从来没有泄气过的他,神情颓废,老泪纵横。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他们都是无辜的,放过他们,求你放过他们!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驼背老妇人笑得更欢快了,眼泪都笑了出来:“你想救他们?”
白归鹤连连点头,哀声道:“是!只要能救他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老妇人走近了几步,却还在十米开外。笑了笑道:“跪下。”她声音很低,却彷如雷鸣响彻在白归鹤的耳边。震得他头晕目眩,身体一颤。
但他还是挣扎着跪在冰冷的瓦上,那些荣誉,那些尊严,在阖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前,又能值几许?
“咯咯咯,哈哈哈哈”
刘婶笑了,笑得很开心,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恶魔一般狰狞。“可惜,晚了!”
是的,晚了。
除了清平居,白邸剑府已经沦为人间地狱。火焰滔天,血流成河!再没有人活着!
“你,你,畜生啊!”
白归鹤红了眼睛,厉声骂道。
“咯咯咯”
那刘婶笑得更欢了,似乎白归鹤越痛苦,她就越开心。
四下哭喊声没了,只有燃遍半边天的白邸剑府。咸丰城里乱成一团,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救不了火的。
“娘,娘,我怕!”
一个孩子的声音颤抖着说,旁边还有轻微的婴儿哭泣声。
慕容若若紧紧抱着他,她脸上全是冷汗。轻声安慰道:“玉龙最乖了,好好呆在这里照顾妹妹,不要出去。知道吗?”
那孩子八九岁,生的玲珑可爱,虽是流着泪,却抬起胸脯脆生生道:“玉龙是男子汉,肯定听娘的话!我会照顾妹妹的。”
慕容若若翻身上了屋顶,她虽然长得漂亮,武功却稀松平常。才上屋顶,便看见白归鹤坐在瓦上,血顺着水沟流了下去。
她心中一慌,眼泪便流了出来。飞奔到白归鹤身边,抚着他受伤的胸口,低泣道:“夫君!”
却没有注意到旁边那人的眼睛,亮了一下便黯然下去。
白归鹤摇了摇头,喘息着,又看向那个驼背妇人:“却不知阁下与我有何深仇大恨,竟要灭我满门!”
“我与你,无怨无仇。哦,要说怨恨的话,倒是有的。只可惜你怕是想不起来了。”
刘婶沉吟片刻,却没有笑了。四周是脚步声,显然那些人都已被杀得干净了吧!刽子手们都回来禀报了。
白归鹤一愣,有些不敢相信。
苏陌雪沙哑着声音道:“那我呢?我与你又有什么仇怨?”
说完,他回首看了眼慕容若若,却发现对方眼里根本没有他这个人。不禁自嘲道:“也许是我声音变了,也或许,她早已忘了我这个人!”
刘婶低着头,低声道:“我与你,同样没有什么仇怨!”
“那你为何要陷害我?你如何认得我?”
“小剑神苏陌雪,又或者无影魔君雪公子,不知我该如何叫你呢?”
“啊!”
“是他!”
惊呼声起,慕容若若震惊的抬起头,望着那道身影。虽然瘦削,却依稀能看见原本的模样。她喃喃道:“你,你竟然回来了?”
她目光复杂,有爱,有恨,交织在一起,眼泪流的更快了。
白归鹤暗道:“难怪武功如此厉害,原来这便是小剑神苏陌雪!不对,从今往后,怕是只有剑神苏陌雪了吧!”
慕容若若抽泣道:“你为何还要回来?我都已将你忘了,你为何还要回来?你是想让我更加恨你吗?”
苏陌雪张了张嘴,蓦然无语。他想说,好久不见,我很想你。但话到嘴边却消失无踪了。
刘婶冷笑道:“因为真正屠灭神剑山庄的人不是他啊!”
几人震惊,均回头过来看她。苏陌雪为何逃走去往漠北?除了心死以外,无法立足却是最大的原因。无影魔君之名臭名昭著,人所共知。
此人竟然知道真凶不是他,那么会是谁?
如果说,此人便是幕后之人,自己的行踪是不是一直在对方掌控之中。否则怎么可能计算得如此精准,在自己刚好战胜白归鹤的时候,对方就选择动手!
细思极恐,苏陌雪背脊发冷,颤着声道:“你何时发现我行踪的?”
“咯咯咯,哈哈哈哈!”
刘婶笑了,先是得意的轻笑,而后笑得前倾后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几人看着她笑,却没有丝毫笑意,严阵以待,因为就目前来看,此人已是胜券在握。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笑了一会儿,驼背老妇人神情一变,脸上带着讥诮的笑容道:“你说何时发现你行踪?”
她摇了摇头,笑容不减:“不不不,你应该这样问,我何时不知道你的行踪?”
苏陌雪心中冰凉,难以置信道:“什么意思?”
“咯咯咯”
老妇人娇声笑了起来,像是偷吃的小女孩那般得意的笑:“就是话里的意思啊!你问我何时发现你的行踪?但你可知道,你从来都活在我的手掌中啊!”
苏陌雪身体一颤,一口鲜血吐出,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词:笼中鸟!
他低着头,苦声笑道:“却不知我为何有此荣耀,能得到秀玉楼主如此青睐?”
“秀玉楼主?”
白归鹤夫妇大惊失色,原来竟然是秀玉楼这个颇有名气的杀手组织。两人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这个组织行事凶残,从来不讲江湖道义。灭人满门却是毫不手下留情的。
慕容若若愧疚的看了一眼苏陌雪,想要上前,却舍不下自己夫君。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果。
好在苏陌雪没有看她。慕容若若深吸一口气,眼里的痛苦浓郁得像是湖水。
白归鹤伸手握住慕容若若的手,轻声安慰道:“不管结局如何,我们一家始终都在一起!”
同时,他也下定决心,在临死前为母女三人做些什么。
“咦?你竟然知道是我?”
驼背老妇人轻咦一声,有些诧异。但随即一想,自己本来就是这样设计的,也就释然了。
她笑了笑,赞誉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啊,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随即,她脸色一冷,低声道:“那你再猜一猜,我为何如此青睐你?”
苏陌雪神情一动,心中暗道:“此人言语中所言,怕是对我极为熟悉。难道是我身边的人?”
他脑海中浮现一张纸面容,但都一一被否决掉了。那些人,都已经死在了那场屠杀之中。
蓦地,他脑海中浮现一张脸来,那张脸漂亮得不像话,虽然比起慕容若若有些不如,但其身如魔鬼,气息如黑莲烈焰,极尽妩媚诱惑。任何一个男人,哪怕是铁石心肠之人在其面前,怕是也要心动!
“义母,慕容幽然!”
心中激起滔天巨浪,苏陌雪简直惊骇欲绝。当初那场惨剧之中,慕容幽然并没有死!
若说这个世界有谁最熟悉自己,不是舍弃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而是义母慕容幽然!因为自己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已经和义母一起生活了!
虽然心里早已不平静,但苏陌雪脸色不动,摇了摇头道:“猜不出。”
驼背老妇人注视着苏陌雪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找出什么,但可惜,什么都没有,如水一般平静。
她正要说话,身前飞跃上来一人。
那人四十上下,生的孔武有力,满脸络腮胡。衣服上鲜血淋漓,一滴滴落在屋顶,手中拿着一把两米长的巨大斩首刀。
那刀单是刀刃便有巴掌那么宽,寒光四射,上面缓缓滴落鲜血。
那人单膝跪下,沉声道:“禀楼主,任务已经完成,属下特来复命!”
驼背老妇人冷哼一声,虽有些恼怒此人打断自己的话,但却没有责备:“二房的三位公子呢?许延庆可有回来?”
络腮胡男子名叫张奎,乃是刽子手出身。刀法凶猛,刀出首级落,杀人必斩头,端的厉害。后来犯了人命,被官府通缉,而后被秀玉楼招揽。
张奎闻言,语气更加恭敬:“还没有回来!”
“哼,废物一个!”
脸有愠色,驼背老妇人目露寒光,呵斥道:“官府不消片刻就会来人,处理好就撤吧。”
此时,一个黑衣人从房间里抓着一个男孩走出来,手中抱着一个女婴。那男孩生的俊俏可爱,此时被提在空中还在拳打脚踢,嚷嚷着放开他。
那黑夜人行到园中,将白玉龙仍在地上,躬身道:“禀楼主,属下已搜索过了,整个白邸剑府,再没有隐藏之人。”
“玉龙!”
慕容若若一声惊呼,面露心疼之色。心中对秀玉楼的恨意更甚了。
白玉龙痛呼一声,望向楼上的爹娘,泫然欲泣,眼中含泪,却紧咬着嘴唇没有叫出来。
秀玉楼主脸上露出笑意,看着慢慢站起来的白玉龙,眼中迷蒙,痴笑道:“好好,好啊,才这么小就已长得如此标致,想来将来长大后会更加漂亮。本楼主的最佳面首,还是从小培养的好。”
几人浑身一颤,白归鹤咬紧牙齿,几乎出血了。一代剑神之子,最后竟然要落到成为女子的玩物!
“你,你这**荡妇,你敢如此对我孩儿,你不得好死!”
慕容若若气急,不禁破口大骂起来。
秀玉楼主眼中冷光闪动,冷笑道:“不知死活,如今你为鱼肉,竟还敢如此出言不逊,哼哼。总有你连**荡妇都要羡慕的时候!全部带走!”
“是!”
四下奔出数十个黑衣人,将白归鹤一家老小连同苏陌雪架起,几个起跃便消失在黑暗中。
白邸剑府火光烧天,恍若白昼。十余个官差模样的人姗姗来迟,四处吆喝着灭火救人。而此时,再没有一个活人留下,整个白邸剑府也将在火中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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