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船破浪,轰隆前行。与四海商行的船队刚好相反,两方船只相距不过百里,却就此擦肩而过。
战船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逼近了扶桑岛。船舱里,一个豪华的房间中,阿珂合衣躺在床上。身边坐着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女孩,那女孩相貌出众,气质温婉,显然是大家子弟出身。
这女孩名叫珠珠,乃是很早以前古尘为了照顾阿珂,专门找来的玩伴。或者说,照顾阿珂的丫鬟。
阿珂性子活泼,很少使唤她。甚至苏陌雪与她一起去到听风吹雨楼之时都没有见过,因为她外公曾经下过命令,凡是龙神宫之人,不准私自进入龙尾山!
那里,是他女儿的沉睡之地,谁也不能打扰!
“呕”
战船微微晃动,阿珂小脸难受,又开始干呕起来。珠珠手中拿着一个铁盆,里面盛了清水放到阿珂面前,面色担忧道:“小姐,自从上个月开始你就一直这般干呕,张大夫说是有了喜脉。如今这般劳累,怕是会有所影响。”
阿珂竟是怀了孩子!
那张大夫原名张更生,乃是随船的大夫。为龙神宫看病救人已经数十年之久,可谓是医术精湛。他说有了喜脉,那必然是不差分毫的。他是古尘专门为阿珂安排的大夫,一切都是为了阿珂着想。刚刚得知阿珂还未婚嫁就有了喜脉,对他这样的老人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颇有种人心不古的感觉。
但是阿珂身份非同一般,所以他三缄其口,要求珠珠保守秘密,不要说出去。自那以后,阿珂就很少离开房间,因为她的肚子正在慢慢的鼓起来!
阿珂干呕了几下,又用珠珠递过来的清水漱口,吐出去之后才缓缓说道:“无妨,我还撑得下去。”
她小手抚摸着略微鼓起的小腹,面上露出一丝微笑。心道:“若是陌雪哥哥知道就要当爹了,会是何种表情呢?”
门外走来一个战士模样的中年人,身上披肩带甲,腰间挎着宝剑。他走到房间前面,低声道:“启禀小姐,前面发现了一座小岛!”
阿珂面色不变,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发现的岛屿何止百千,每次都是欣喜若狂,最后却是失望以极。她没有说话,珠珠知道她的意思,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将房门关上,笑嘻嘻道:“张大叔,寻常岛屿就不用来打扰小姐休息了。她这些日子来,可是很累的。”
“你这丫头。”
中年人名叫张经纬,乃是这艘战船真正的掌控者。他与珠珠混得很熟,当即笑道:“若是一般的岛屿,我哪里敢来叨扰小姐。刚才小六上岸去打探了一番,发现战斗发生在昨天。根据消息,姑爷消失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因此我怀疑,这冲突的双方,可能会知道姑爷的下落。”
他口中所说的姑爷,指的是苏陌雪。阿珂性子执拗,古尘当然知道她为何会孤身出来寻找苏陌雪的下落。因此,早已在龙神宫颁布法旨,指认苏陌雪为龙神太子,归来之日就将迎娶阿珂,成为龙神宫的姑爷。
这龙神太子当然不可能只是一个称号。古尘龙神一生没有子孙,仅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外孙女,自然,龙神宫后继无人。他当日将龙神归真大法传与苏陌雪的时候就曾暗示说:“传授原因,等你到了龙神宫,自然会知道。”
可惜的是苏陌雪当日见到生死仇敌任焕真,心性大变,还没有见到古尘就已含怒杀出龙神宫,之后更是被向华凯一路追杀。所以他自然也不会知道古尘乃是用心良苦,为了阿珂,可谓付出良多。
珠珠明白张经纬的意思,小脑袋略微思索片刻,笑道:“既然张大叔有所猜想,那么就按照你的猜想去搜寻吧。此事先不用告诉小姐,若是当真搜索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再行禀告也不迟。”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张经纬招呼一声,当即提着宝剑退下。
等珠珠返回房间,一眼看到阿珂正站在窗户旁边远眺。她连忙拿了一张毯子,走上去为阿珂披上,担忧道:“小姐身子不适,还是不要被这海风吹拂的好。若是受了寒,可是大大的不好。”
阿珂笑了笑,颇为无语道:“怎么说我也是一身武艺傍身,哪里有你说的那般金贵!”
珠珠小眼睛一翻:“这个时候毕竟是非常时期,哪怕你能受得住,肚子里面的孩子可受不住哩。”
“好好好”
阿珂说不过她,任她将毯子披在身上,又问道:“张战使来可是说了什么?”
龙神宫的战船编制效仿朝廷,所有战船隶属于海神卫,由血翼龙王掌管。旗下设置有战使,十战使,百战使和千战使,以及左右神卫!
战使是最低的组成单位,通常只是一船的掌控者。但哪怕只是一艘战船的首领,其权力却是不小的。张经纬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战使,手下却掌管了四五百人,这些,可不包含负责后勤打杂的普通人,全是武艺在身的战士。
战船很庞大,所能承载的人数,满载可以达到一千三百人。平时的时候,维持在六七百人。因为辎重问题,一般很少满载作战。
无数人如潮水一般从战船上走出,张经纬站在船头,眼睛微微眯起。他已经吩咐下去,以五人为一个小组,对整个小岛展开地毯式搜查。
他从来不会问这样做值不值,也不会觉得阿珂此番出来是胡作非为。因为让他出来做事的人不是阿珂,而是古尘龙神!那个如同神一般的男人,他所下的任何一个命令,没有谁敢违抗。
战船停在不远的海面上,阿珂自然看见了那座岛屿,也看见了岛屿上一片狼藉的场面。她心中剧震,暗暗祈祷道:“陌雪哥哥,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小岛虽然不小,但对于这些身手不弱的战士来说,简单的搜寻一遍却是要不了多少时间。过不多时,有属下回来禀告,称搜到了些东西。
阿珂穿着宽大的衣服,身上披着毛毯见了那个属下。他年纪并不大,见到阿珂的时候还有些拘谨。而在那人的旁边,放着一块光滑的石头,上面刻着一些字:“人走时雨落如泪,雨歇时楼空茶凉。平生不尽逢甘露,来来去去总湿衣。阿珂,阿珂。”
阿珂在看见看见那些字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击。她浑身颤抖着,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陌雪哥哥!”
她认得苏陌雪的字,那样的字,就仿佛他的人一般,温文尔雅。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她就知道是她的陌雪哥哥!何况,阿珂曾经听过苏陌雪念过这首诗。当时听的时候,她不理解诗句的意思,还央求苏陌雪给她解释过。
“诗句的意思呢,说的是心上人走的时候,雨水就和泪水一般止不住的落下来,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流下的泪水。等雨水停歇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佳人的踪迹。所以说人这一辈子遭遇到下雨,不可能全都都是久旱逢甘霖,更多的是,在是是非非、分分合合之中,无端将衣服打湿罢了。”
她还记得苏陌雪当时的面色如何,也知道这首诗是苏陌雪第一次亲她、承诺与她在一起的那天夜里,离开烟雨阁的时候作的。那时,他要去寻找白归鹤报灭门之仇。
“你叫什么名字?”
阿珂泪流满面的样子,吓坏了不少人。唯有张经纬眼神明亮,他阅历丰富,此时已是知道多半这个属下找到有意思的东西。想来应该是姑爷留下来的。
那人战战兢兢,张经纬大喝一声:“小姐问你话呢,你且如实说就是了。”
“是!”
那人抬眼看见阿珂眼神还留在石板之上,当即说道:“属下刘白楼,我五人到那右边的笔直山峰之下,眼见山高陡峭,都不想上去搜寻。但是属下觉得,若真是姑爷在岛上,以他的武艺,想要到上面去,并不太难。于是我几人商议一番,就努力攀爬上去。果不其然,那上面景色甚好,又颇为平坦。还有一个茅草屋。这个石板,就是在山崖边捡到的,属下见上面刻有小姐的名字,因此带回来向小姐禀报。”
“呼”
阿珂面色高兴,笑道:“此番你立了大功,稍后我自有奖励。你且说说,上面可见到了人?”
刘白楼摇了摇头道:“并没有看见有人,根据上面残留的灰烬,我们猜测,上面居住的人已经在昨天离开了。”
“上面不止一个人?”
阿珂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嗯,我,我们在茅屋里面找到一些女子的东西。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衣服。”
刘白楼从另一边拿出来一个雕刻得十分漂亮的银簪,还有一件十分巨大的衣服。那衣服展开,便是将阿珂笼罩在里面也是绰绰有余。
她虽然心中疑惑那女子是谁,但此时见了这件衣服,才真正是大喜过望:“原来是那个大个子!”
她在瀛洲看过比武招亲,自然见过张九重。如此巨大的衣服,想来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那个大个子能穿的上。
至此,阿珂基本已经能确定,当日出事之后,苏陌雪被海浪冲到了这座岛上。在这里居住了三个月之久。
因为就在出事的第二个月,他们在一个荒岛上救下了鬼脚七!他也没有死,只是被冲到了很远的地方。根据他的说法,苏陌雪落水之时是与张九重一起的,很有可能两人会被海浪带到同一个地方。
心中焦急,阿珂连忙问道:“可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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