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练向自己身上看了看,皱着眉说道:“暖和是暖和,就是太难看了些,像个花子似的。我适才想推脱掉的,只是既怕马艳疑心,又恐寒了她的心,只得无可奈何地受着了。”秦岫取笑尤练道:“做花子有什么不好的?成日里吃了睡,睡了吃;既不必洗那些麻烦的长头发,又不必洗澡、换衣裳,省了多少事?”尤练娇嗔道:“好啊,岫姐姐离了雪姐姐这几日,越发学坏了,只管编排我。今日早上,我不过抱怨了几句长发难洗的话,你就记住了。这会子又翻腾出来,变着法地说我是花子。看我这个花子怎么罚你!”说罢,便趁秦岫不备,突然蹿至她身后,一手抱住她的身子,一手去抓她的腋窝。起初,秦岫还忍得住,因玩笑道:“不是离了雪姐姐才学坏,倒是与你相处这些日子,我才学得这样,所谓‘近墨者黑’嘛。”尤练道:“好啊,我适才见你穿得单薄,怪可怜的,本想饶你呢。如今听你说了真话,竟将我想得这样坏,我可再不能饶了。看招。”说着,越发抓得厉害起来。秦岫本想挣脱出去,因尤练抱得紧,无法动弹;又因此时被尤练抓得痒,笑得停不下来,遂连连告饶道:“好妹妹,我着实掌不住了,可饶了我吧。”尤练闻言,缩回那只抓痒的手来,两只手合扣在一处,将秦岫拦腰抱住,问道:“你也有掌不住的时候?说,还敢不敢再编排我了?”秦岫道:“好妹妹,我再不敢了。”尤练道:“看在你素日疼我的分上,这回便饶了你。”说话时,便将脸紧贴在秦岫的后背上,又说道:“岫姐姐,你的身子真暖和。怪不得鹭儿那晚与你睡了一夜,回来就夸你,说你像个小太阳,又说我的身子像冰块儿。”秦岫道:“这样岂不好?鹭儿冬日里在我的被窝里睡,夏日里便在你的被窝里睡,正是冬暖夏凉呢。”尤练含笑说道:“依你这样说,若咱们俩一年四季都睡在一个被窝里,岂不是四季如春吗?”说得秦岫也笑起来。
梅雨在旁看见岫、练二人如此亲热、开心,只觉百感交集,一时之间酸、甜、苦、涩一齐涌上心头,笑一会儿,又苦笑一会儿,又冷笑一会儿。笑的是,梅鹭与她几位姐妹虽非一母同胞,竟如此相亲相爱,同心同德,教人看见她们彼此之间嬉笑打闹,这般有趣而温馨,既羡慕又因被感染而一同开心;苦笑的是,自己含辛茹苦,殚精竭虑,修练千余年,终于得道成了仙,却得知仙界与人间别无二致,都是权贵者横行霸道、草菅人命,百姓水深火热、流离失所;冷笑的是,人间许多百姓信奉神明,祈求天降隆恩,惠泽四方,殊不知天界不过是另一个地狱,玉皇大帝一手遮天,主掌天界万民生杀大权,喜时则临幸群妃、滥赏佞臣、广修庙宇、频固城防,乃至好大喜功、劳民伤财,怒时则凌虐宫女、残杀无辜、寻衅邻邦、屡起征伐。
秦岫与尤练说笑一回,转头看见梅雨神色黯然,若有所失,痴痴地望着前方,便走近她,问道:“梅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尤练此时也走过来,戏问道:“是不是半日不见鹭妹妹,想她了?”梅雨回过神来,勉强一笑,说道:“我没有不舒服。我因见你们玩笑,想起了往日开心的事,就想得入了神。”尤练细看了看梅雨的面颊,说道:“看你那眉毛还皱着呢,哪里像是在想开心的事?分明是在想不开心的事嘛。雨姐姐究竟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我们帮着你想法子。”梅雨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来人间这几日,因躲避那个魔女,耽搁了不少工夫,我怕限期内完不成差事,司梅官会见罪。”秦岫道:“你有伤在身,若不趁此时将伤养好些,日后再遇到魔女,如何抵敌?你休忧心,将养身子要紧。那司梅官好歹也是神仙,难道就这样不通情理,你受了伤还要强迫你完成差事不成?”尤练道:“他们本该遣些天兵来保护你们,如今什么护卫也没有,你们既受了伤,他们就该通融些的。”梅雨恐她们为自己担心,因编了些谎话,说道:“其实完不成差事,至多罚些俸禄,也不要紧。”秦岫道:“既如此,你便安心在这里养伤,等过几日天气暖和一些,咱们回荥山雪姐姐那里。她的洞府中房间又多又好,吃的、穿的、用的物件一应俱全,且还有各种草药。你去了她那里,不消半月工夫,身上的伤也就好了。况且她待人极热心,我们其他姐妹也都是随和的人,大家看你是鹭妹妹的友人,自然亲热待你。到时候,你非但身子上的伤好得快,便是心里的烦闷也都消散了。”尤练也道:“岫姐姐说得不全。雪姐姐那里还有许多好玩的,到时候,咱们全拿出来,一样一样地玩。我们姐妹们,又都是多才多艺的,唱曲儿、抚琴、吹箫、跳舞、写字、画画、吟诗、对弈、舞剑、蹴鞠……凡是这世上有的,我们姐妹们便没有不会的,只是各有专精而已。到时候,你爱玩什么,便玩什么;爱与哪个姐妹玩,便与哪个姐妹玩,岂不是畅快吗?”梅雨闻之,欣喜不已,含笑说道:“看你说得这样热闹,我此时都想去了呢。”尤练道:“荥山离这里太远了些,此时回去,未免冻得难受。我们等过几日天气转暖,驾着云回去,又悠闲又舒服,岂不更妙?”梅雨道:“正是呢。”尤练又道:“雪姐姐那里,浴房里有十几个大浴桶,澡豆里都是加了几十味上好的香料、药料的。到时候你想怎样洗就怎样洗,泡在里面不出来也没人催你。若觉得那样洗不过瘾,还可以在外面洗。雪姐姐洞府附近大大小小的溪流、水潭就有二三十处,随你爱哪处就是哪处。不过,那都是冷水,冬天里可洗不得。倘或你果真不怕冷,要将冰面凿穿,钻到里面去才洗得。”秦岫、梅雨见尤练口若悬河、眉飞色舞,都禁不住笑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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