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看着东方泛着鱼肚白,兀自起床,洗漱更衣。犹记得一个月前,刚开始练武时,每天都是知礼揉着惺忪睡眼叫自己,如今不知武学长进了多少,这早起的功夫倒是练成了。
等沈天走出房门,看着蒙蒙亮的自家院子,才想起四叔和知礼带着吴家商队出门走商,已将近半月,明日晚些才回来。本来说好让沈天带队,可惜这次要去的地方听说最近在闹山贼,也只好李威代为前去。
想起一个月前那次拜访吴家,沈天还是一头雾水,不知四叔和吴咎打了什么哑谜,吴咎对自己一行人十分热情,两方拍定沈风入股吴家一支商队,挂在吴家名下出入通行,利润沈家占八分。沈天记得自己老爹说过,有人担保的生意,稳赚不赔,不知吴家到底是怎么像的。
想不清的事情,沈天也就不再想了,摆好架势,扎稳马步,就开始挥起一记记冲拳。挥完拳,盘膝而坐,双手放于膝上,默念《九煅》口诀,运气全身,一遍遍重复,直到丹田无气可用,运气干涩为止。等做好今日的晨练,天已大亮,沈天大汗淋漓,直挺挺躺在了院子里。说来也怪,城里有名号的药铺、医馆都走了一遍,补药吃了不少,沈天身体还是不见起色,练功虽然努力,却也没有太大进展。沈天掏出自己怀里的虹石,用力催动自己身体里还称不上内力的气,涌向右手,心怀侥幸,不过虹石还是入手一片冰凉,也就死了心。
虹石是用来看人功力深厚的,半月前李威从城里武馆买来,花了五十两银子,抵得上近两件宅子。寻常人家练寻常功法,全力催动虹石,可见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光彩,每十年功力颜色变化一次,等过了紫色,另有别的方法估测。李威说什么时候自己催动内力,虹石略有温度,不再冰凉,就算练成了《九煅》第一层。沈天原以为《九煅》是用苦练肉身的方式,没想到却重在运气注体,由丹田至全身经脉,再过腠理,滋养筋骨。外功旨在打磨,内里才是化茧成蝶的关键。
沈天正愣愣看着顶上白云苍穹,却突然有张脸凑了过来,吓了沈天一跳。沈天一激灵,赶忙挺起上身,两人额头却撞了个正着。
“哎呦,你干嘛?!谋杀你恩师不成?!”
正捂着额头,沈天不看都知道是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先生”庄晴。这一个月来,每天一大早庄晴就会来给沈天上课,作为先生倒也是称职。听庄晴自己说自己的夙愿就是成天京太学的博士,为万人师,能在《庄家贤录》里留下自己的名字。青国没有女子功名,庄家学塾先生中,虽有女先生的先例,倒也没有谁能做到选入太学,更何况要在《庄家贤录》上留下名号,整部《庄家贤录》中,千百来年,也只有寥寥十位庄家巾帼的名讳。
庄晴挥手擦掉了汗,揉着额头,看看面前沈天,发现沈天双手后撑,还是看着天,兴致不高的样子,就有样学样,吹了吹石板上的灰,坐在了沈天旁边,问道:“看什么呢?”
“也没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就随先生看书,不许偷懒。”
“先生,”沈天声音似是有些沉闷:“先生是不是该给学生答疑解惑?”
庄晴点点头:“自当传道、授业、解惑。劣徒你怎么啦?”
沈天笑笑,也不介意:“心有猛虎、苍龙,可世间种种即是万般牢笼,又该如何?”
“我这一个月的先生还是教了你不少东西嘛,你看你都会这么文绉绉地说话了。”
沈天闻言,哈哈大笑,整个人又躺在了地上,挥了挥手:“先生不必介意,倒是劣徒刚刚顽劣了。”
半晌,庄晴站起身,拍了拍尘土,声音悠悠传来:“先生不知道你们这些大丈夫每天想些什么,所以没办法解这个惑。只是就算天下在我一握之间,可真比得上山月清风中,才子佳人吗?”
院子里,少年躺在青石地板上,也不答话,看着晴天白日,想着不过月余,白云苍狗,只觉得心中苦闷,却不知一旁佳人相望,半晌不言,心中笑自己痴痴傻傻,是个呆子。
过了一会,庄晴许是站累了,踢了踢一旁的沈天:“劣徒,为师来不是为了看你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快起来看书。”
沈天面露苦色,磨蹭了好一会才慢悠悠起来,庄晴噗嗤一笑,说道:“你看你这劣徒,又顽劣了不是?算啦,今天为师心情好,带你去市集长长见识。”
沈天心中腹诽,分明是自己这便宜先生自己动了玩闹的心思,还要打着自己的名号,真是鬼灵精。不过能少看一天书也是好的,等四叔回来了怕是不会做这么纵容着自己,也就高高兴兴应下,回房换了身衣服,和庄晴出了门。
来着莞城已经一月有余,沈风却也不曾出过几次门。从小身体不好,沈天也不愿意出门,来了莞城,每日学文学武,过得充实,也就更没了出门的心思。去的最多的还是吴家,吴家老夫人说是和自己投缘,喜欢和沈天喝茶闲聊,话语间对沈天很是宠爱,也不知为何。
窝在家中的沈天自然对莞城不甚熟悉,由着庄晴带自己一路闲逛,想着自己这便宜先生虽然不靠谱,却也不至于把自己卖了,也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庄晴身后。其实沈天自己不曾逛过几次街,对街上各种物什也是十分好奇,一路逛下来倒也不是很无聊,只是若有人一直在耳边聒噪,想来谁也不会有太高的兴致。
“劣徒,那可是缎衣轩在莞城的铺子,里面的衣裳可不是我现在这身粗布衣可比的。”
“先生,您现在这身衣服分明也不便宜……”
“劣徒还敢顶嘴!为师告诉你,在女子眼里,衣裳只有更好,没有最好。衣裳怎是一堆黄白之物可以比的。”
沈天看着这强词夺理的便宜先生,觉得自己还是不搭腔的好,可沈天却是忘了自己先生这自来熟要比自己还要严重。
“劣徒你看,那是珍宝阁,前两日据说有从东海运来的珠宝首饰,也不知是真是假。”
“劣徒,劣徒,那是百草堂,听四爷说你身体不好,为师和百草堂徐先生相熟,回头让先生给你瞧瞧。”
“劣徒快看!那里那里,有舞狮诶!”
“劣徒……”
“劣徒……”
沈天被自己这便宜先生逼得无方,只恨自己出门时忘记带上两撮棉絮,要受这皮肉之苦,索性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跟在后面走就是了。可不一会,却听不见庄晴聒噪,沈天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却发现庄晴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右手攥拳,定定目视前方,不知在看些什么,虽然从后面看不到脸,估计面色也不会很好。
沈天走上前来,顺着庄晴的目光看去,只见对面是一位公子,近六尺的身高,应该已过弱冠,剑眉星目,相貌堂堂,穿一间青白书生衫,手里拿着山水扇,腰间坠半掌大的翠玉,倒是和九哥气质相仿。来人似乎也是闲逛,看着街边摊头,轻摇纸扇,一步步走来,等到近前来,才看到一脸铁青的庄晴,面色分明有些慌张,打招呼道:“晴儿。”
庄晴一脸铁青,也不答话,沈天暗叹一声,心说这圆场的事怎么总是自己,刚要开口,却被庄晴挥手拦下,自己开了口:“你这泼皮,怎么还在莞城地界。”
对面公子也不着恼,似乎习以为常,对着沈天一作揖:“在下上官叶,修学于庄家学塾,不知阁下……”
还不等沈天搭话,就听一旁庄晴说道:“庄家学塾几时有你这么个泼皮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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