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先生,也不知她哪里来的火气,只是第一面见人,不通报姓名可有些无礼,也就不理庄晴,答道:“在下西山城沈家次子沈天,见过上官兄。”
“哦?你之前还见过这个泼皮?”
沈天心说先生平时不这样啊,虽然离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远了些,但也算明白事理,今天怎么见了面前这上官叶这么强词夺理,一点不似平时。上官叶倒似乎是习以为常,又作了一揖:“见过沈公子。今日这……偶遇也算意外,在下还有事,择日登门拜访,与沈公子一叙。”
还没等沈天应下,庄晴拉着沈天转身就走,沈天回头看见上官叶在原地苦笑,心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被拖出去了整半条街,庄晴才放下沈天。沈天看庄晴呼哧半天也不见消气,知道这时候问怎么回事肯定要出事,与其落了个没趣,还不如回家去,就和庄晴告别。庄晴还在气头上,也不理沈天,挥挥手就当说自己知道了。
等沈天又买了些需要的物什回了家,已近中午,进了厨房掀开锅子,里面已经摆着自己的午饭。这厨娘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已经月余了,也没和厨娘说过话。每次厨娘都是一大早自己练功的时候来,做好饭匆匆就走,中午、晚间也是一样,这间宅院除了门口通往厨房的路,其他的地砖就没见厨娘踏过。不过厨娘手艺不错,会的也多,偶尔沈天、李威想吃些什么,买好食材,写张条子放在厨房里,第二天准有这道菜。听知礼说是特意找了这么个口风严实的厨娘,据说这种厨娘还很抢手,金屋藏娇的老爷大人们就好这种看不见、听不见的下人,要不是上个月东街当铺刘老掌柜差点被发妻赶出门,这厨娘还没地方请。
自己一个人也懒得再搬到正厅,沈天找了个凳子坐在灶台边上,就算开饭了。等吃饱喝足,又想着今天和自己便宜先生胡闹一通,功课还没做,就回房打开了书。自己这四叔看着一副悍匪模样,刀疤脸能止小儿夜啼,没想到书上也有不小造诣。四叔总说自己是个粗人,看不来书,可考较起人来,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庄晴听李威考较过几次沈天,后来直说四爷比自己强多了,就再也不曾考过沈天。刚开始几天四叔不与自己计较,可之后每日没点体悟收获,还过不得四叔这关。结果就是沈天学书异于常人:先生只教书,四叔只考试,自己这算是两位“先生”教出来的。
有道是: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沈天还没来得及看上几页,清风拂面,就把沈天哄睡了,等再睁眼,外面早已一片漆黑,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倒是厨房的灯亮着,看来该是酉时了。
随意扒了几口饭,沈天心想这不成了圈养的家畜了,每日除了吃睡也无他事,心中过意不去。书是懒得再看,就再扎会马步,练练《九煅》,虽然体内多了五谷之气,不利于行气煅体,但好歹聊胜于无,想着就走到院子里。
可刚走到院子里,还没跨开步子,却听见“啪啪啪”三声门响。沈天心中疑惑,但宅子又不在深巷,应该也不是什么贼人,就开了门,借着月色看了看来人,竟是上官叶。
“上官兄,这是……”
只见上官叶抬起右手,右手抓着纸扇,食指提着红绳,下面居然是整坛酒,封着酒盖还有酒香溢出,像是佳酿:“沈兄,闲来无事。一个人怕浪费这盈盈月色,不知可否叨扰一阵?”
沈天初见上官叶时就觉着和自己九哥相像,心生亲近,自己也无聊的很,就把上官叶让了进来。
两人来到院子里,沈天心想幸亏刚才不饿,有两道菜没动还热在锅里,就赶忙和餐具取了来,可在院子里又无处放,只好拿来角落里的棋盘桌。这棋盘桌还是知礼说给少爷棋艺启蒙,最近刚买来的,有半尺高,坐在马扎上勉强合适。
沈天忙活一阵把东西摆好,看着实在寒酸了点,抓抓头发,说道:“上官兄,这……唉,不瞒上官兄,这菜是晚饭时剩下的,幸亏没动,家里也没来得及在院子里置下石桌石椅,您将就一下。”
上官叶倒是真不在乎,哈哈一笑,就坐在了马扎上:“无妨无妨,是在下唐突了,该在下道歉才是。只是……”
沈天紧张问道:“只是什么?”
上官叶打趣道:“古人焚琴煮鹤自是不解风情,沈兄这棋盘摆箸,怕是也能载进史册。”
沈天一听,自己也笑了,给二人满上,举杯道:“陋室粗人,不怕上官兄笑话,请。”
“在下也是泼皮无赖一个,正好应景,自当满饮此杯。”
两人碰了杯,又各自夹了口菜,沈天在等着上官叶的下文,却见上官叶只是喝酒吃菜,过了半晌也不见开口,只好问道:“上官兄深夜到此,不知……”
却见上官叶一挥手,说道:“哎,我与你投缘,才来共饮佳酿,喝了酒再“公子兄弟”的,那可就见外了。”
沈天自己也嫌拗口,顺势问道:“那我该怎样称呼上官兄?”
“怎么看都是愚兄痴长几岁,占个“哥”字总不会错,听着也舒服,贤弟意下如何?”
沈风心说你自己都定好了我还能说什么?也就应下了。不过倒是不甚抗拒,毕竟和自己投缘,气质又有七八分像九哥,喊声“哥哥”倒也无妨:“那……叶哥?”
看着上官叶答应,沈天倒是直揉额头,自己身边这自来熟是一个跟着一个,先是认了个便宜先生,又多了个半夜提酒来认亲的便宜哥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但既然认了哥哥了,有些事就好开口了:“叶哥,上午那是……怎么回事?”
上官叶终于是不再潇洒举杯,嘴角泛苦,答道:“嗨,还不是愚兄这少年心性惹的祸。”
沈风思绪瞬间如脱缰的野马,又如涛涛江水是一去而不可收,生生写出一篇少年鲜衣怒马,少女红袖添香的“佳话”。上官叶看着沈天的暧昧眼神,知道这“贤弟”怕是成了“愚弟”,拿纸扇轻拍沈天额头:“想些什么龌龊事情,你也不想想晴儿才多大?”
只见上官叶喝了口酒,接道:“其实说是少年也是诳语,也不过去年的事情。愚兄本就喜欢游历,十三岁双亲早逝,了无牵挂也就开始到处游学。去年途径这里,本来想直奔西山城,突然害了风寒,心想可能天意如此,也就留在这儿了。倒也是巧,赶上晴儿情窦初开的年纪,可能平时对晴儿照顾有加,没想到晴儿对我暗生情愫。只是愚兄这性子……实在也受不来花前月下的心境,就婉拒了晴儿。本来该当面讲清,可当时忙于钻研古籍,不想出书斋一步,就托人捎了书信,没想到所托非人,闹得整个学塾沸沸扬扬,真是……倒真成了泼皮无赖了。”
说完,上官叶干了整杯酒。整段话倒是把来龙去脉讲了个明白,可沈天不知自己该如何接。两边都没过错,就是这传信的腌臜从中使了坏,说起来自己这便宜先生和便宜哥哥都是可怜人。不过似乎叶哥也不用开导,索性就陪叶哥干了一杯。
刚放下杯子,沈天突然想起还有话没问:“叶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你说你是西山城来的沈家二公子,我自然知道你在哪,”上官叶眨了眨眼,突然有些可怜:“这间……原来是我的宅子。”
“啊?”
“庄家替你置办宅子,不知怎的被晴儿知道了,就跑来问我,”上官叶比了个掐腰的手势:“‘泼皮,你给我把你家房子卖了!’”
沈天“噗”一声吐出半口酒,一边擦一边想:这便宜先生惹不得,孔圣人嘴里的“女子”和“小人”占全了。
上官叶倒是不介意,笑了笑,替庄晴开脱道:“晴儿不是那蛮横的人,她早已为我寻好去处。为兄现在住在城南,其实就是晴儿托别人给为兄找的宅子。庄家学塾离这里不远,她也只是不想常见到我罢了,毕竟于她于我都是苦恼。”
沈天这才叹了口气,只想着把那传信的腌臜拖出来暴打一通,这好好一对佳人才子就成了这样,真是作孽。
两人看着天上新月,各怀心事,又各自喝酒吃菜,也不影响,就这么坐在院中,半晌无话。
过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沈天摒不住:“叶哥,我也是和你投缘,你很想我九哥。”
“哦?”上官叶来了兴致:“怎么?贤弟的九哥也似愚兄般风流倜傥?”
沈天回答的很真诚:“嗯,也似这般风骚入骨。”
说罢,二人哈哈大笑,沈天自罚了一杯,接着说道:“叶哥,我有些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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