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无妨。”

沈天又喝了杯酒，像是壮胆：“我从小就是个愚笨懒散的兴致，文不得文，武不得武，就是这么个无用材料。”

“贤弟不要妄自菲薄。”

沈天摇摇头：“叶哥，我自己什么样子我自己清楚。最近家中大变，老爹远走他乡寻个说法，九哥支撑家中一切，估计现在已经性情大变，我想着给能为家里扶起一片瓦也好，最近在读书练武，可始终不得长进……心中太苦闷。”

说完也不等上官叶答话，自己连饮两杯，愁容满面。上官叶在一旁看着，揣度半晌，开口道：“贤弟，为兄不善言辞，也不知如何开导你，不如给你讲个故事。为兄游学小半青国，有幸曾去过南疆。”

“南疆？听说那里战火不断，一直在抗击南蛮？”

“不错。蛮子只懂掠夺，不懂栽培收获、辛苦劳作。南疆以外过了深山，不是没有良田，只是南蛮每月必来扰我边疆，哪怕只能掠得粟米半颗，这是天性使然，无药可医。为兄前年在边陲小城流羽认识了一个小兄弟，姓李，年过弱冠，与为兄一样，是个孤儿。

“那小兄弟倒是没有你我这般洒脱，终日面色不佳，似有惶惶之色。我游学时初到一地基本都留宿在庄家学塾之中，他靠着给学塾做些杂事，权当过活。偶尔也见他在学塾外面听先生讲课，只是看着有人就跑开。学塾里的先生也不知这小李兄弟是什么来头，只是虽然可怜也不好直接施舍人家，就让他留在了学塾。

“后来一天夜里，我也是像今天这般在院中饮酒作乐，却意外见到了这小兄弟。他不像白日里那般阴沉着脸，为兄就留他喝了几杯酒，谈吐也是不俗，不像个苦闷的人。为兄心中好奇，可还未开口，他却向我辞行。我问小兄弟要往何处去，他说自己要去这南疆朱雀关，那里正是抗击南蛮的最前方。

“原来这小兄弟是朱雀关某位百夫长的子嗣，只是家中父亲战死，母亲随父亲而去，也就流落到了这流羽城。他说父亲战死在南疆深山之中，尸骨无寻，是位英雄。他说自己想了许久，终于想通，自己已然成年，该是子承父业，守得这一方平安。我说那总归要有些功夫傍身，看得懂韬略兵书才是，小兄弟却哈哈一笑，不甚在意。

“第二天醒来小兄弟已经走了，倒是给我留了封信，信上讹用了一首诗。”上官叶端杯而起，且走且吟：“南疆流羽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念亲空吟闻笛赋，一梦醒来烂柯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夜借君清浊圣，但凭壶酒长志勇。”

等诗念完，上官叶已经走到了门口：“酒喝完了，为兄走了。”

沈天起身要送，上官叶摆摆手，转身离去，只听夜色中上官叶的声音幽幽传来：“愚兄不知贤弟家中到底是何变故。只是贤弟怕不是苦闷。

“你只是害怕罢了。”

翌日清晨，沈天悠悠转醒，看了看卧房四周，看来昨天贪杯了不少，还是回房睡的。摸了摸额头，喝酒发了汗又受了风，没头痛发烧真是万幸。只是看着日头，估计已经晌午。

突然有人轻敲房门，还没等沈天应声，知礼的头已经探了进来：“少爷你醒啦？”

“四叔已经回来了？”

突然知礼“噗嗤”一笑：“我们事情顺利一些，就早点回来了。没想到看到少爷仰面朝天躺在院子里，一身酒气，还拿棋盘当食案，四爷当时差点清理门户。”

沈天当时酒就醒了，一身的冷汗，赶紧起床收拾干净，直奔正厅。正厅正中的桌子上摆着留给自己的饭菜，看来四叔和知礼已经吃过了，正踟蹰着该不该进去，后背却被人推了一把，跌跌撞撞进了正厅。沈天回头一看，原来是许久不见得四叔。四叔面色稍有发黄，看来出门远行终究是有些不适，只是脸上看不出表情，沈天也不知该怎么搭话，只好先行礼。

“四叔……”

李威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沈天只好落座，拿起筷子开始扒拉自己面前那碗饭，真真一个吃之无味，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咽下，四叔已经坐在首座，手里拿着茶盏在喝茶。李威瞥了眼沈天，问道：“敢问天少爷吃的可满意？”

天少爷心说这可怎么接，沉默不语，李威把手中茶盏一顿：“说说吧，怎么回事？”

沈天不敢隐瞒，把昨夜还记得的事情叙述一遍，上官叶走之后的事倒是简单，沈天又贪了几杯，朦胧间也就睡在了院子里。李威听完倒也没直接责问沈天，只是沉吟半晌，问道：“天儿，你……真是怕了？”

“我也不清楚，”沈天抓抓头发：“但我看叶哥比我聪明，他说是，估计也就是了。”

“天儿，四叔出门一趟，倒也有些想法。当初在天京蹉跎了几年，又从天京匆匆来西山郡，心里怀着家恨，也不知世间变化如何。可现在毕竟不是我们的世道了，大哥已经快到知天命的时候，我也过了不惑，终究是老了些。我们这些老东西打生打死没什么，可拖累了你还有九儿，那就该过十殿阎罗的眼了。不如……我有一些熟识的江湖门派，举荐个弟子过去也不是难事，隐姓埋名过下去，也能是一辈子。”

沈天看着四叔，脸色难看，李威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小鬼头想些什么，哈哈一笑：“就算现在站在此处的是九儿，四叔也是一样的说辞。既然你进了大哥的家门，就是我的小侄儿，四叔又怎么会嫌弃你。”

沈天面色稍霁，可却变成了苦恼之色，李威看了知道自己也不好多劝，只好坐等在一旁。过了一会，却见知礼跑了进来，说道：“四爷，天少爷，吴家老爷来了。”

“吴兄？他来干什么？”

却见吴咎已经走到了院子里，笑答道：“李兄莫不是不欢迎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