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离开了,他带着他曾经荒营的部下离开了,但是却给整个边境城里的人心中留下了深深的恐惧。
即便街道上的尸体已经清理干净,但是街道的颜色却永远的变成了鲜艳的血红色,不管泼多少水都冲不淡那颜色。
而这汴京城中的人对杨贵的感觉却大不相同,平民百姓和群臣是害怕杨贵这个“杀人魔头”会杀他们,而赵光义却是怕杨贵会夺走他的皇位。
而杨家对杨贵,畏惧之余更多的,却是心痛。
佘赛花总是会想起四郎小时候,那个时候的四郎是那么的可爱听话,可是现在……杨贵冰冷的样子却让她几乎不敢认。
本来她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杨贵对他们这些家人如此冷漠,但是当杨业回来将皇宫里的事情对她说了之后,佘赛花突然就想明白了。
可是想明白了,佘赛花却更加心痛。虽然之前他们曾有过这种猜测,可是当猜测成真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敢接受。
因为那代表着,她的四郎,将有可能永远也回不到她的身边。
因为挡在他们之间的,是那五千名用他们用自己的命救了他们杨家的荒营战士!是他们杨家的恩人!
……
朝堂之上,气氛特别的压抑。
关于西面和西北面的战事前方还没有传回消息,但是北方战事失利的消息却传了回来。
这一次,比燕云十六州被占更加让他们震动。
太原府沦陷,这就代表着汴京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辽人的面前。而大宋朝臣一直依赖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雁门关……辽人根本没去,而是绕开了……
坑死他们了好不!
过去的数十年里,几乎每一次辽人南下的路线都会选在雁门关那一路,三年前的那一战同样如此,所以宋人都养成了思维定式,那就是出兵辽人必须经过雁门关。
而这一次……呵呵……
赵光义坐在大殿之上,心情甚为沉重道:“众位爱卿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如今北方战事不顺,太原府已被辽人侵占,折爱卿兵败被困汾州,而雁门关也被辽人内外围困。现在雁门关处和折爱卿同时发来了求援急报,诸位爱卿说说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堂下群臣尽皆低着头唯唯诺诺,没一个出来说话的。
不过也是,这几天接连发生的时已经将他们的胆子吓破了,他们现在想的恐怕是要不要携家带口撇下这个朝廷逃跑。
就连以往最为硬气的杨业和郭守文,此刻也只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置一词。
他们虽然傲气,却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折御卿都打了败仗,他们去就能胜?逗呢?
看到这么个场景,赵光义心中怒火横生,冷言道:“怎么?诸位爱卿是真的没有办法,还是……有办法不想说出来?难道你们以前说的什么忠心爱国都是假的吗?还是说朕这个皇帝已经不受你们待见了吗?”
这几天,下面人接连传回某个世家被灭门的消息,这让赵光义在恐惧的同时,心中也是愤怒不已。
那些世家大族是因为什么招致灭门之祸的,他可是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愤怒!
这朝堂之上有多少人是他们的人?自己这个皇帝为了平衡朝堂甚至默许他们在几家地界的霸王地位,结果呢?他们眼里到底还是没有自己这个皇帝!
都说没有千年的朝廷,却有千年的世家!
赵光义虽然无能,却也知道这个道理,世家大族之祸猛于虎,更猛于苛政!
所以在那些世家向他请求派兵保护的时候,他一口回绝了,并将他们派来的人全都推出午门斩首!
当然这也是赵光义向杨贵妥协的示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你看,我没帮他们,你总不能再以这个理由来杀一遭吧?
这些世家连他这个皇帝的东西都敢觊觎,都敢抢,现在想起要他保护了,想起他是至尊无上的皇帝了,早干什么去了?
全都是佞臣!逆贼!全都死干净了才好,一了百了!
“八王,先前对敌用兵的计策是你说的,现在为何又沉默不说话了?”赵光义对群臣发了一通火之后,又将目标转移到他这个皇侄身上。
先前群臣不说话,好歹有个“法不责众”的理由保护着。可是八王现在可就一个人,无奈之下,赵德芳只好出列道:“回禀圣上,臣确有一计,但不知可行或不可行。”
赵光义的表情瞬间亮了,他本只是想将心中火气发泄一番,却不料到八王竟然真有法子,立刻追问道:“八王有何良策尽管说来,毋需如此!”
这时王钦见八王要大出风头,于是也走出群臣之列,道:“圣上,微臣也有一策,必然可行。”
赵光一听王钦这里的计策“必然可行”,比八王那没保证的计策更让他心动,道:“王爱卿有何良策,速速道来!”
王钦示威地瞥了八王一眼,道:“禀圣上,微臣此计名为‘议和’!”
王钦此言一出,群臣都闹开了。
赵光义脸上也是一阵黑一阵白,他没想到他看好的王钦竟然给他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这时候议和?是求和还差不多吧?那大宋的脸面、他的颜面往哪放?
更重要的是,后人会如何评价他的这一次决策?
王钦看出了赵光义的尴尬,于是解释道:“皇上,辽人此番劳师以远,孤军深入,粮草补给当不会太充足,攻占太原府应该便是他们的最后力量了。如今辽人犹如强弩之末,应再无力量继续南下。然而如今他们占领太原府,若是以此为依据,后方派遣大军来援,两兵和之一处,到时只怕我大宋难挡其一二。现在与辽邦议和,既是保护我大宋百姓免遭战火,又是给辽邦一个台阶,到时我大宋只需付出一些代价,定能解此危局!”
赵光义沉吟了一会儿,没有回应,而是看向八王:“八王的计策又是什么?难道也是议和?”
八王正愁没机会反驳王钦,现在刚好有机会,立刻道:“禀皇上,臣以为,如今的局面还远远不到向蛮夷之辈屈辱求和的地步!”
八王此言不可谓不毒,辽人是蛮夷之辈,那你王钦这个向蛮夷求和的人又是什么东西?
“你——”王钦指着八王说不出话来。
赵光义打了个圆场道:“王爱卿毋需动怒,八王只是无心之言。八王,你先说完你的主意。”
八王道:“臣的主意很简单,便是劝杨四公子出面,辽军定然离去!皇上,杨四公子的武力大家是有目共睹,若是能劝得他出面,只他一人,便可抵百万雄军!”
群臣又炸开了,原先他们以为王钦议和已经算是很意外了,却不曾想八王的主意更加让他们意外。
不……不能说是意外了,应该说八王的这个计策是石破天惊!
有目共睹?可不是“有目共睹”吗?禁军都快死没了,眼瞎的都还能闻见这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更不用说他们还不瞎!
让他出面?还真敢想啊!
王钦也没有想到,八王竟然将主意打到了那个杀神身上。这下他是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说杨贵的坏话?他可没这个胆子,这空气中的鲜血味还没有散去呢!
质疑八王的计策?开玩笑!人家的计策就明摆在这里,怎么质疑?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八王的主意,群臣确实有些心动。
让杨贵出面的话,别说收回失地,收回燕云十六州,甚至吞并大辽都有可能吧?
至于战后的军工,人家都已经这么猛了,这点军功有或没有又有何区别?难道还能因为这点军功,他就不那么恐怖了?
不止群臣,赵光义也心动了。
身为一个帝王,他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身后名,自己的一言一行会在后世留下什么样的评论。
议和可取,但是却是下下之策。
而八王的主意,让杨贵出面,结果绝对是可想而知,但是……他会出面吗?
赵光义脑海中又想起杨贵说过的那些恶狠狠的话。
要想采用八王的主意,不好实行啊……
要不……让杨家打一下感情牌?怎么说也是家人嘛。
……
大黄村。
村子中并没有人伤亡,但是好些老人、妇女、孩童受到了惊吓。
对于那些派这些效用士来的幕后主使,杨贵没有出手的打算,全权交给秦山他们处理。
即便……有两家是楚王赵元佐和许王赵元僖。
赵光义的长子和次子,也不知道如果赵光义知道他的两个儿子跟他争这所谓“长生”,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大龙和虎头两人在了解村子大概之后,心中大为触动,主动提出要在后山为荒营的兄弟守墓,杨贵答应了。
因为他想不到什么理由不答应。
而现在,朝堂之上正因为该如何劝说杨贵而讨论得不可开交,而杨贵却正忙着照顾一个八岁孩子吃饭,一勺一勺地喂给那个孩子吃,然后不时地给他擦一下嘴角。
但是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个孩子嘴角总是流着口水,目光无神,脸上也总是一副傻笑的表情……那是个痴傻儿。
那个孩子名叫徐智,是村子里少有的孤儿之一,他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在几天前村子的守卫战中亲眼见到一名黑衣人在他的面前被一刀劈成两半,因此受到了惊吓,于是便变成了现在这副痴傻的模样。
那一天村中好多孩子都受到了惊吓,但是除了徐智之外的,在他们的父母或者养父母好好照顾休息一晚之后就无大碍了,唯独这个徐智……
现在这个孩子,除了杨贵之外,无论谁靠近他都会摆出一副拼命的样子,哪怕是以前与他亲密无间的玩伴,也是如此。
杨贵看着徐智,不知怎的,他想到了当初被抛在战场上的他自己。
当初的他,如果没有这体内成熟的灵魂支撑的话,应该也是会变成这幅样子一段时间的吧?
正因为如此,杨贵将徐智接到了自己家中,由自己亲自照顾。
但是事情并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杨贵已经察觉,这几天徐智的力气越来越大,但是说话却越来越不清楚……
就像野史里的李元霸一样,总有一天这个孩子会变成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莽汉。
想当初,徐智这个名字还是杨贵给取的,因为这个孩子很聪明,真的很聪明。可是现在……真是讽刺!
杨贵觉得很心痛,也很后悔。如果那天他留在村子,是不是徐智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可惜,哪怕强大如他,也做不到逆转时间。
时间不可逆转,这是铁则!
……
这时候有人跑过来,急匆匆地喊道:“将军……”
听到声音,杨贵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看都不看就问:“马场又出事了?”
“将军,那匹白马和黑马又打起来了。您也知道,那两匹马都是王追,我们拉不开。”来人在距离杨贵二十步的时候停下,有些抱怨道。
徐智瞥了那人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徐智的情况,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而杨贵也告诉他们,为了不让徐智病情加重,所有人都要和徐智保持距离。
这也是来人距离那么远说话的原因。
杨贵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来人口中说得“黑马”是乌云踏雪,而“白马”……是他带回来的浑天雪。
当初他把他曾经的坐骑浑天雪带了回来,却不想是带回来了个大麻烦。
也不知这两匹马是怎么回事儿,或许是因为浑天雪觉得乌云踏雪黑里有白觉得乌云踏雪这外表立场有问题,又或者它本来就讨厌黑色……总之,浑天雪看乌云踏雪不顺眼。
而乌云踏雪呢?看浑天雪也不顺眼。
于是乎,两匹都快成精的马闹开了……
而更不巧的是,杨贵规定了这些王追马每天都要运动一番,这就给他俩起争执的机会和场地……
这下子可好,干柴遇烈火,两匹王追一到这时候就“大打出手”,数个大汉拉都拉不开。
就单单回来这三天,已经打四次了……
杨贵不紧不慢地喂完一碗饭,这才跟那人说道:“走吧,去马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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