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早晨,敏焉醒来,窗外天气晴好,他还是在赵伯家的床上,不免叹息,探查自己的内力,发现恢复八成有余。洗洗漱漱后出门看见牙华在石凳上喝茶,逗着一条小黄狗。
牙华看见敏焉问道:“你在笑什么。”敏焉突然僵住了表情,什么!我在笑?我怎么在笑?我自己还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笑呢?敏焉平复了心情:“看见小黄狗我高兴。”
“我以为你是因为看见我开心。”不要脸者牙华也。“厨房有稀粥,你去拿了喝吧。”
“你做的?”敏焉有些害怕他的手艺。“不知道,早晨起来就有了,可能是赵伯做的吧。”还好还好。
敏焉正喝着粥,听见外面忽然有吵闹声,放下碗去瞧。见村民望着村子东南边指指点点,顺眼望去,发现天上黑云密布,敏焉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是妖。”牙华表情严肃。看起来情况严峻,敏焉也不禁有所警戒:“可是我没有感受到妖气啊。”
牙华回过身,走近敏焉说道:“那你是如何感受到我的魔气?能发现我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可我现在发现你这也看不出,那也不知道的,难道之前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敏焉听了这话,冷静道:“是你自己功夫不到家,被我这泛泛之辈轻易发现,现在又成我的不对了。”
牙华见敏焉脸色不太好,赶忙说:“莫气莫气,我这不是瞎猜吗?”转而又去看那片天:“我去会会它。”
“人都说妖魔妖魔,妖和魔难道不是一家吗。”
“谁告诉你妖和魔是一家了,妖和精才是一家好不好。”话音刚落牙华便疾步走去东南边,敏焉只得跟上他。
黑云的范围渐渐扩散,“这是什么妖啊!”敏焉大声地问,越靠近黑云,天气就越恶劣,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黑云妖!”
“啊?”怎么这般奇怪,云也有妖的吗。
黑云妖能变天,造雨水,夺人性命,而后吸人精气。赵平氏的跌滑溺水大概就是此妖所为。
“他长什么样子?”敏焉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妖的模样。
“云的样子。”云的样子!云的样子?你说奇不奇怪,云的样子!牙华,你确定那真是妖,不是正常的下暴雨时的云吗!敏焉都觉得牙华是在闹着玩,只听牙华喝道:“黑云妖!你给我站住!”黑云突然就停住了,化成了一只黑老虎,俯视着他们,听那老虎开口说话:“你是谁?”
“牙华。”
“牙华?一个魔为何要在此处挡我?”
“挡你就挡你,还需要原因吗?”
黑云又化成蛇的模样,继续说道:“那要看你挡不挡得住了。”牙华飞上了天,与黑云齐高,只见两束黑色的光纠缠在一起,牙华的邪灵撕咬着那黑蛇,可是一碰到黑蛇,黑蛇就散开来,又化成别的猛兽,简直是没完没了。敏焉在下面看了好一会儿,实在等得烦,提起内力飞了上去与牙华同侧:“牙华,这要打到什么时候。”
牙华看着他:“要不你试试?”试试就试试,虽然看着挺厉害。刚想冲出去,就被牙华拉住:“别用这把剑。”敏焉看着自己手里的剑,之前打牙华的时候用剑过度,现在这把剑的剑身上全是划痕,甚至还缺了一小块,毫无光彩。只见牙华拿出一把剑,发出银光,看着不凡。“用这把。”敏焉提着牙华给的剑注入真气试着挥一挥,还挺好使的。敏焉随后扎进黑云中,顷刻间云就挣开来,化成黑熊的黑云发出痛苦的惨叫。
“看来它怕你!”牙华在远处大喊。没想到我还是有用的。敏焉剑指黑熊:“大胆黑云妖!”
“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黑云又化作小小的火狐讨饶,瞧着惹人怜爱,还真是没骨气。
“黑云妖,你为何会怕我?”
“因为你的真气与我的相冲,我制不了你。”黑云缩头缩尾,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竟还有这样的关系,所以只要是修士的真气都能制住你吗,敏焉很想问,可觉得丢人,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大侠,放我走吧。”
“以后别再来了。”
“是是是。”黑云化作小鹿一溜云地逃走了。
打完黑云妖,两人在回家的路上,牙华突然想到什么,注意着敏焉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认识马阳吗?”
“马阳?”敏焉想了一会儿,说:“不认识。”自己本名倒是姓马,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不过这话没说出口。人在外,忌讳露真名,怕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辱没家门名声,或怕敌人寻仇连累家人,久而久之,已是不成文的规矩,自然,修界也有几大修真世家,力量比之门派有过之而无不及,另当别论亦。
敏焉本名马茗祎,祖上也出过修士,不过是百八十年前的事,现如今马家只是做茶叶生意的普通人家。当初小茗祎跟着祖父上山砍柴惨落捕兽井,可怜的爷孙俩在山上等了两天两夜,是平逢派严轲经过,救了两位,为报救命之恩,茗祎自愿为仆,严轲不愿,茗祎亦不肯让步。两人僵持半月,无奈,严轲收之为徒。
牙华曾在祖记上偶然间见过这样一段记载,“修士马阳救魔族洛霈性命,二人定下契约,洛霈愿于马阳左右,护其周全。”普天之下只有定下契约的双方才可以轻易察觉出对方,否则总会有千百个法子隐了自己。牙华百思不得解,当日一个没留神,不小心露了马脚,被修士发现行踪。而之后以防万一,甚至封了自己内丹以隐气息,这小娃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察觉到自己。倘若马阳真是敏焉先祖,过了几百年的契约到如今还在影响自己,未免也太古怪了些。牙华想问敏焉本姓,但怕唐突,惹这小子怀疑,只得作罢。
刚到院门,赵平氏从屋子里奔出来:“二位,回家啦。今天过除夕,咱们吃饺子,村口在杀猪,我去拿两块,去晚了连猪皮都拿不到。”不等二人回话,便飞奔而去。赵伯,你还记得自己是鬼吗?
进了屋子,见窗上贴了好看的窗花,闻远处传来渐响渐进的鞭炮声。除夕?又是桩怪事,现在还是凉秋,凉秋过除夕?
“牙华,除夕……是冬天过的吧?”敏焉差点不敢确定。
“在我们那儿是冬天过,也许这儿的风俗不同,你遇到的怪事还少吗。”不少不少,敏焉摇摇头笑起来:“我过去二十年的遭遇加在一起都没这两天的遭遇来的惊奇。”
敏焉又想起来手里拿着牙华的剑:“这剑还你。”
牙华没接,说道:“看你用着顺手,你收着吧。”
“我怎么能拿魔……你的剑。”敏焉下意识拒绝,后来顾忌到牙华,声音一下子小下去。
牙华闻言,轻笑:“这不是魔界的东西,是一位散修赠与我的,我又不用剑,拿着也是暴殄天物。”牙华推回敏焉手里的剑,语气诱人。
“多谢。”敏焉不再推辞,“这剑有名字吗?”
“好像有,不过我忘记了,你自己取个名就行。”既是宝剑,得认真取个名字。
不多时,赵平氏提着两块猪肉风风火火闯进屋里:“今天运气好,可以烧碗肉了,等着,今儿开荤了。”他又冲进厨房一刻不歇地开始捣鼓,赵伯真是有用不完的气力,非吾辈能及。
赵伯又要和牙华来上两盅,结果可能是因为过节太开心的缘故,直接就喝大了,唱着山歌往门外跑,拦都拦不住,敏焉还想去追,就听牙华说:“算了,随他去吧,反正他也不会有什么事。”敏焉转过身来,看见牙华拿着药朝自己走来,边走边说道:“该换药了。”说着就要扯自己衣服。等等,我身上的伤都好了呀。
“牙华!我伤都好了!”牙华听见敏焉疾呼,猛然惊醒,脸就红起来。“哦,我忘了。”牙华作势拍脑袋。
“牙华,你没醉吧?”敏焉狐疑地望着牙华。
“当然没醉,我是魔,不会醉。”牙华一再重申,可敏焉还是不能确信。就见牙华笑眼盈盈地收了手,走到床边上躺了下来,一会儿就睡得安详。这叫没醉?
敏焉不管他,收拾好碗筷。坐在桌边看着牙华送的剑,真是把好剑,虽然没有复杂的雕花,但这材质,怎么看都像是传闻中的灵石宝剑,光滑剔透,削铁如泥。敏焉当下就走出房,在院子里练起剑来。一直练到傍晚,进屋想喝口水,发现牙华不见了踪影,牙华呢,没看见他出去啊。敏焉在房子里四处搜寻却无结果。
“我在这。”敏焉听闻抬头,见牙华进屋。“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没看见。”
“不想让你看见就不会让你看见。”牙华一如既往的得意,敏焉哼了一声继续喝水。
“你在干嘛?”敏焉放下水杯。
“看你练剑。”
“一直看着?”
“对啊,觉得你练起剑来威风阵阵,气势汹汹,剑送你送得值。”敏焉听他这么说还挺高兴。
晚饭的时候赵平氏还没回来,敏焉只好又烧了两碗面,两人在不停歇的鞭炮声中可怜兮兮地捧着碗细细品尝。听窗外有动静,上前看原是下雪了,凉秋下雪?算了,敏焉已经见怪不怪了,雪洋洋洒洒地落下来,遮住一切可见的东西,村庄转眼就变成另一副模样。
牙华拍了拍敏焉的肩,敏焉转身看见牙华递上一个小红袋说:“压祟钱。”
敏焉一开始很高兴,他有好多年都没收到压祟钱了,束发之前父母和师父会给他压祟钱,可是过了束发意味着长大,自然就没有了,刚想伸手去接又停住:“牙华,你是不是在把我当小孩看呐!”
“是啊。”牙华把小红袋塞到敏焉手中,乐呵呵地走开。敏焉虽然不是很高兴,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敏焉说好歹是牙华的一片心意,做人不能太失礼。小红袋里有一枚铜钱,上面刻着牙华赠敏。
这天夜里敏焉把小红袋放在枕头下,枕着压祟钱兴奋的有些睡不着,过了许久,觉得牙华已经睡着了,在他耳边说了声:“牙华,多谢。”然后听见牙华笑着回:“不客气。”敏焉真的想一头撞南墙,这个二娃子还没睡啊!
外头没断过的鞭炮声突然就停了,只听见两人在黑洞洞的夜里嗤嗤地笑,敏焉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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