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泗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嘴都忘了擦。
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什么东西丢了。
对,校园卡。
左臂被粥泼过的痕迹已经干透了,周泗新上上下下摸了好几遍,没找到校园卡的影子。背上好像跟原来的感觉也不一样,她一次次探头去看自己的后背,想去看少了什么东西。
——这画面在不远处向这边暗中观察的车师杰眼里,就像一只在追着自己尾巴团团转的小狗。
周泗新一拍脑门。
校园卡被校霸抢走忘了还给她,书包刚刚被他带出来时落在食堂了。
她的钥匙、手机、月考试卷和参考书,全都在那里面装着呢。
车师杰看到女生突然焦躁起来,她原地转了两圈,下了决心一般,猛地摇了摇头,之后拔腿就跑。他连忙闪到冬青树的阴影里。
周泗新沿着他带她过来的原路返回,她记忆力很不错,情绪大起大落之后还能完全复刻出七拐八弯的路,从废弃的老教学楼后转到正路,到了食堂门口。
车师杰跟他爸又为机车的事吵了一架——他爸一直觉得他这个年纪开机车上路不安全,于是趁着他不在家,找人来把他家车库的锁换了。差点没给他气死。
想了各种办法都解救不出他那些车,在家里赖了一个星期不来上学,天天打游戏到半夜,下午五点起床,默默做着无声的反抗。一个星期他就受不了了,早早地睡下,第二天醒的时候天还没亮。这天是周六,他突然很想看看,在他从来没有来过学校的一天,学校都发生着什么。
结果半路杀出个周泗新,居然石乐志地把餐盘扣他身上。
很好。论起烦上加烦,谁能比得上他烦。
他们吃饭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一回来就看到食堂大门紧闭。正门的卷帘门拉着,周泗新在台阶上急得团团转,甚至抬手去拍那脏兮兮的卷帘门。
有个收拾食堂的工作人员经过,听到卷帘门哗哗的响动。
“行啦!别拍啦!里面在整理!”
“阿叔,我书包落里面了!你们收拾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书包!”
“我不知道啊,应该是没看到。”
“没看到!?”周泗新一急,把卷帘门拍的更响,连声哀求道:“阿叔,能不能拜托你把员工通道打开,我自己进去找找?”
“员工通道不归我管!你快别拍了,耳朵要聋了!”
“我东西什么的都在里面呢,没它我这两天没法上自习呀。”
“那怎么办,反正我也帮不了你。周一早上再来碰碰运气吧,真丢了什么东西也别赖食堂哦。你们这些学生,自己忘了拿书包能怨得了谁。”
周泗新忍住骂街的冲动,把耳朵伸过去听。那个工作人员似乎已经走开了。
她绕到食堂后面的员工通道,门从里面插着,她打不开。敲了半天也没有人理。
一楼的窗外都安着防盗栏,二楼是落地窗,没法推拉。
他们学校的食堂,整个周末只有周六早上开门。
周泗新没办法,书包没拿她没法去教室上自习,只能悻悻地回宿舍去。她那么垂头丧气,心里又惦记着她的书包,甚至被车师杰跟了一路都没有发现。
路过一个垃圾桶时,周泗新又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左袖,头脑发热,一把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就开始脱衣服。羽绒服拿在手里,单薄的身条瞬间暴露在冷空气中。她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把羽绒服穿上。
生自己的气,生车师杰的气,生食堂工作人员的气。
可是有什么用呢?隔着一道卷帘门他根本不知道跟她交谈的人是谁;被校霸欺负成这样她也不敢还手;抽自己两巴掌,似乎也不能改变自己本来就怂的事实。
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环顾四周无人,周泗新抬起腿来,狠狠地踹了垃圾桶一脚。
再跟下去就到女生宿舍附近了。车师杰躲在藏身的树后,抹一下下唇,转身返回。
因为没有校园卡和宿舍钥匙,周泗新被阿姨责怪了一顿。阿姨平日十分严厉,但看到周泗新一身脏兮兮的,脸上还蹭了灰,可怜的不行,也不忍心再多说些什么,交代几句后就放她上去了。
周泗新鼓足了勇气才推开宿舍的门,她不想给舍友看到这副狼狈的样子。
偏偏月考之后,宿舍迎来了难得的放松。早起去自习的只有周泗新一个,她一回来,全宿舍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咦?阿周回来了?”
“我的天,阿周你怎么搞的,弄成这样?”
“阿周你没去办公室分试卷吗?”
周泗新回来了,眼眶是红的。
前几个问题她不想答,也不想撒谎。只强打精神地问一句:“已经开始分试卷了吗?这么快就批完卷子了?”
“对呀,孟固石才给我打电话叫你去分物理试卷呢,说他在q|q上敲你你不回,打电话给你也不接。对了,你干嘛去了,手机关静音了吗?”
“我们周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眼好红啊?”
周泗新慌忙擦眼睛:“没怎么……没考好。”
这倒确实是一部分原因。
“没事啦,反正你就算考不好也比我们考得好!下次继续努力!”
“我们阿周大佬还要带我们3204起飞呢。”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周泗新:“没事,我先去洗个脸分试卷吧,中午回来再跟你们解释。还有那个,我书包在食堂忘拿了,校园卡学生证手机钥匙全没了。所以……你们要不要给我献点爱心?”
在舍友的资助下周泗新凑了三百块钱,一笔一笔记在纸上。这两天的饭钱,明天要去趟理发店,有时间的话可能还要去趟干洗店……
周泗新羽绒服穿在身上还没有脱。她看着左臂上那一片丑陋的痕迹,心头无名火起,迅速把它脱下来塞进大衣袋中,扔进床底,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周泗新叹了口气。再也不想看到这件羽绒服了,这样连干洗的钱都省了。
周泗新把纸上的“干洗”重重划掉。
“宝儿,还你的一百块钱。”
周泗新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强迫自己换个心情,匆匆赶去实验楼分试卷。老师还有部分答题纸没有阅完,课代表挤在办公室里,等老师阅完一个考场的卷子,把第二卷的分数涂到答题卡上,他们就蜂拥而上,分一个考场的卷子,力求保证最大效率。孟固石已经等在了那里,他一个人蹲着,清点着他们班已经分到的试卷。
“哎呀,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关系没关系,还不晚,有一半卷子都没批出来。”孟固石忙得头也不抬,从那一叠答题纸里找到了自己的和周泗新的,指指点点给她看:“我刚刚翻了一遍,咱班拿到手的这些答题纸里,你是最高分。厉害厉害。”
“是吗?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周泗新挤在人堆里,有点心虚。她在食堂与校霸对峙的时候,摘下了帽子。虽然光线昏暗,但难保这些人中就没人认出她的身份。
她把自己的卷子捧在手上,追及相遇的大题虽然考虑不周,但总也得了一半的步骤分。视线瞟到左上角的实验,惊讶地发现,那一侧打了满分。
不对啊,她明明错了一个空的。
耳边是孟固石刚才说的:“你是最高分。”
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他们班物理老师身边,细声细气地解释:“老师,我的物理实验……”
“哦,我知道,那道题答案错了。给你看的就是正确答案。”物理老师抬起头来,一看是他的课代表,得意门生,停下了手中的笔:“周泗新啊,你的卷子我批的,我认识你的字,第二卷考得还不错。你是错的那个……那个追及相遇是吧?”
“是的。”
“那道题不该错啊,虽然是最后一题,但是也不算最难的。我看的那一本,你们那个考场,倒数第二道题应该就你一个人做对了,那道题可是今年高考一道选择题的变式。有这样的能力,下回可要仔细一点。”
“谢谢老师,我知道啦。”周泗新微笑着点头,心情不坏。
“诶对了,你第一卷错了几个选择?”
“我选择做的不是很好,错了一道整的,一道半的。”
“还行,按这次的考试难度,你能考到九十分就算非常不错了。”
周泗新注意到,她的老师对桌的物理老师旁边站着一个男生。手里抖着一张卷子激动得难以名状:
“满分!老师!宫惟政!宫惟政第二卷满分!”
周泗新心脏猛地一跳,她捂紧了自己的卷子。
紧接着第二发暴击又响起:“……他选择题全对!”
周泗新耳中嗡嗡的,有些听不清东西了。
第三发暴击及时赶来。
“那你呢?”
那声音漫不经心,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我倒数第二道大题没做出来,应该也就是九十二分。宫惟政才是真大佬,老师不然我退位让贤吧。”
…………
周泗新揣着自己的卷子,做贼似的离开办公室。
她听说过宫惟政这个名字,开学典礼的时候,他们这个校区的中考前十名都被叫到主席台上领优秀表彰奖,当时宫惟政站在她的左手边,她是第一他是第二。
第一次月考之后,年级张榜。她掉到了四十多名,宫惟政却取而代之,拉开第二名十几分的分差。要知道,在第一次月考那种没有什么难度的情况下,她四十多名的成绩与第二名也就差了不到十分。
本来不想记住的,这下也不可能忘掉了。
…………
孟固石凑过来问:“你是不太高兴吗?是不是听到九班班长说的话了?”
“对啊。”周泗新也不掩饰。
“没事,你很厉害了。我才是真的惨。本物理课代表才考了七十二分,上次月考也没考多好。再这么下去十三香忍不了我到第二年。”
他们物理老师跟王守义重名,得了个“十三香”的诨名。
孟固石无奈道:“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改试卷的时候发现明明不会做的也就是一道选择,还有倒数第二道大题。这加起来总共才几分啊,结果你瞧瞧,会做做不对的扣了多少分。可气死我了。”
扎心了。
我不是这样吗!?
我也是这样的啊。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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