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泗新回宿舍时,经过教学楼。
此时应该是下课了,楼外延出来的阳台上,三三两两出现学生活动的身影。她心有不甘地在楼下看了好一会儿。
在办公室里分试卷的时候,热火朝天的气氛让她暂时忘却了早上被校霸刁难的经历。这会儿从办公室出来,冷风一吹,什么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起来了。
校霸的事还不够她烦的。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忘在食堂的书包。如果没有早上的一番纠缠,她现在估计还好好地坐在暖风很足的教室里预习着下一节内容。现在呢?教辅材料全在书包里,只看课本还能看出朵花来?
好在孟固石一路的自我解嘲和花式卖惨,让她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孟固石也住校,极有耐心地等着周泗新把宿舍女生的答题纸一张张挑出来,约好周一升旗仪式前把答题纸发下去,两人就在男女生宿舍区的分岔道口告别了。
她身上没手机,没法看时间。一走进宿舍楼,她就被宿管阿姨叫住。
阿姨把宿舍钥匙给她:“小囡哟,你舍友出去吃饭了,到我这来给你留了把钥匙。她们说中午给你带饭回来,你在宿舍里等一等。”
楼里有两个宿管阿姨,轮休。与之前那个不同,这个宿管对周泗新格外的亲切。周泗新个子小,进出都喊声“阿姨好”,长得也和善,很是招人喜欢。阿姨去查宿舍,见到她就小囡小囡地喊。
“好的,谢谢阿姨。阿姨午饭吃了吗?”
“轮班呢,另一个回来我再去。”
周泗新跟阿姨说了两句便上楼。宿舍里空荡荡的,舍友在桌上还给她留了张纸条。
她爬上自己的上铺,把床帘细细拉好,打开台灯。
每个铺位旁边的墙上都挖了一排储物格,周泗新抽出本书来,看了没两页就开始犯困,心里有点莫名的慌乱。她放下书,拉过被子,脱去外衣,陷进松软的枕头里。
一闭眼,眼前竟全是校霸的影子。
她上唇仿佛还残留着些许湿润的触感,车师杰的面容仿佛在她面前无限逼近,她好像还从来没有与谁隔得如此之近……思绪及此,周泗新脸上不受控制地烧起来。
越是不想去想,越有一些了不得的东西冒泡一般,接连不断地浮出水面。
她记得,车师杰最后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话。
“……我没女朋友。”
周泗新的思维瞬间像脱了缰的野狗,撒泼打滚地窜过一整片呼伦|贝尔大草原。
还有最后一半是巧合的……吻?
妈耶!!!校霸这是看上她了???
这次绝对不可能是她想多了!
周泗新自认不是个矫情的人,也谈不上内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许是进入青春期后,少女的心思变得格外敏感,她自己尤为甚。
具体表现就是,每一个对她表露出善意的男生,她总会臆想着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
甚至如果那人没有一幅好看的皮囊,她会因为自己对一个不好看的人产生这样的猜测而产生深深的自我厌弃——她几乎是病态地这么想着。
这种情况短的时候也就是一念之间,长的时候持续三到五天不等。
她想起中考之前,因为自己的同桌是个男生,周泗新在神经高度紧张负荷的时候,频频产生同桌一直在盯着她瞧的错觉。她不堪其扰,主动去找班主任,申请把自己调到了女生扎堆的地方,前后左右都是女生,直到中考结束。
因为跟女生同桌了太久,当初那种跟男生距离较近时的紧张感,差不多有半年没再记起来了。
一旦记起来了,周泗新就再也停不住思路。
她突然想起孟固石。孟固石身材微胖,学习成绩一直不错,跟她同是物理课代表。这人逗得很,也懂得照顾女生,周泗新平时特喜欢跟他说话。
——他是不是喜欢我。
又想起宫惟政。开学典礼上年级第一要发言,她穿的裙子引起了好一阵轰动。那天有风,她后腰的蝴蝶结飘带被风掀到了身后的宫惟政身上。男生夹住那条飘带轻声提醒她整理,她去接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
——他是不是故意的。
至于车师杰……
“你是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你别说,我还真想对你做点什么。”
“我没女朋友。”
——这还不算表白?什么算?什么算?
周泗新把自己的长发揉的一团乱,强逼着自己把这些念头一一赶出脑海。
每次想起这些不切实际的,她总是会怀着罪恶感。好像有什么纯洁的一尘不染的东西被自己玷污了。
而且……气急的时候她口不择言的那叫什么话。
还:“你这样跟强|奸犯有什么区别!?”
还能再尴尬一点吗?想想都羞耻度爆表,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说真的,她是希望这个世界对她少一些善意的。
周泗新在被窝里扑腾了半天,把最后一点暖意都耗尽了。她索性坐起来,拉开床帘,卷起自己一缕头发,细细端详。
每一根都很直,却不是软趴趴地贴着头皮。很少出油。在阳光下发尾都闪耀着熠熠的碎金。她月考之前洗的头发,洗发水的气味盘踞在发丝间,酝酿几天,这时正是最香的时候。
好像轻而易举,就能包围整颗因为车师杰的介入被搅惹的心。此刻周泗新坐起来,闻着自己头发的香气,从喉咙到胸腹,一阵微酸连着微甜地,潮水一般起伏着。
还是什么都不要想。顺其自然吧。高一上学期卡了进度,导致原定的期中考试和第二次月考都取消了,所以这次月考之后,就是年前的期终考试。
什么事情都留到那之后再说吧。这次考试的成绩单晚上就出了。
毕竟她亲眼看到有人的物理得了满分。
毕竟她连车师杰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
周泗新一觉醒来,舍友都还没醒。桌上有她们给她带的快餐,满满一个锡纸盒的焗饭,放在保温桶里,掀开纸盖还冒着热气。早饭没吃完就被车师杰叫了出去,她现在才觉得饿。
周泗新轻手轻脚地下床把午饭吃掉,头发长长地披着。
她捞起一侧的头发来,心里有点不舍得,却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下午要去把头发剪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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