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开学第一节又是英语。
课前窦必华说:“下课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下课铃响了,他也忘了,交代两句作业就夹着讲案朝门口走去。
有人在下面喊他:“别走啊,说好的好消息呢?”
窦必华一拍脑门:“我给忘了。你看,人老了记性也不好。同学们,这周周末有周测,自己回去随便复习复习吧,别耽误了正常学习就好。”
那边一群人嚷嚷着要老师给划重点,周泗新托着头在忧心自己的事情,仿佛置身世界之外。就算做习题转移注意,几次都不慎撅断了自动笔的笔芯。
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
发给车师杰和冯若贤的消息,宛如石沉大海,直到今天早上都没有回。
不仅如此。升旗仪式之前她和孟固石把上周作业的物理试卷抱到办公室,路过三楼,她放心不下地又去冯若贤班附近观望,甚至拦住一个做走廊值日的同学。他说,冯若贤是一直没有来过学校。
更别提车师杰了。他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不知道醒了没有。
没有车师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最后甚至室友都不再提起这个人。她又恢复了开学时的状态,稳如泰山八方不动,手机关机,塞进了橱柜深处。
她想自己,为了车师杰已经破天荒地分了很多很多心。
也许冥冥之中,这次就是一个让一次奇遇从她心里淡去的机会?
能与车师杰相识的一个不可思议的奇遇。
这样的生活,只平稳地持续了一周。
周末学校安排了周测,出题范围是从开学到现在学到的章节。这种周测,由于是学校各科的命题组自主命题,没有定一个统一的难度比例和规格,往往都其难无比。不过对于高一学生来说,难度倒不会太大。
周测是在自己班里考的。没有老师盯班,中间原则上不允许上卫生间。
每一场结束走廊上都乱糟糟的,全是接班去卫生间排队的男生女生。
女卫生间这边的长队已经排到了周泗新的窗边。嘈杂的声音入耳,她关上窗子,落了锁。又把羽绒服兜帽盖在头上,准备趴下闭一会儿眼睛,等下一场考试开始。
教室里开着空调,她昨晚没睡好,昏昏沉沉地,恍惚听到有人在敲窗子。
节奏短促,声音越来越大。
直到同桌推了推她。
周泗新被惊醒,往窗外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八级地震。
冯若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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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着冯若贤,走到人迹稀少的连廊上。窗外天色阴沉,一场寒雨在云层滚滚中蓄势。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就要喷薄而出。
刚找了个窗边站好,她张了张嘴,略显嘶哑地急切道:“车……”
冯若贤脸色不太好,眼眶下乌青乌青的,一张窄脸有些浮肿,一看就是好几天没休息好了。
他打断道:“他上周车祸住院,前天刚醒。”
“我知道。他现在……”
冯若贤显出些惊讶神色来,一闪即逝。又再次打断:“他没事,现在就是左腿骨折了。下周大休,你跟我一起去病房看看他吧。”
“大休吗?”周泗新想起父母每周都会来接她,有些迟疑:“你告诉我他在哪住院吧,我有时间自己去看他。”
“也行。”冯若贤想了想:“你知道钟花医院吗?手机地图都有。他在……”
周泗新瞪直了眼睛。
透过连廊的窗户,她看到级部主任正在走廊上踱过来,正走向他们的方向。
连廊上只有冯若贤和她两个人,一男一女站在那里,十分醒目。只要不是不注意,一眼就能发现。
或许是出于害怕,害怕被级部主任看到她在跟一个男生讲话,周围没有别的人。或许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匆匆说了一句:“抱歉我先回去了。”躲闪开冯若贤的目光,就惊慌失措地跑进了自己班级的后门。
冯若贤则完全懵了。直到级部主任走到连廊口,发现站在连廊上看他的冯若贤,指着他吼:“你站这里干什么?快点回去考试!”
他才突然明白周泗新为什么要落荒而逃。
冯若贤霎时间十分不爽,一股被愚弄的感觉涌上心头。
什么喜欢啊、暗恋啊、还想去看他啊,全他妈狗屁。
车师杰你傻逼吧。怎么喜欢这么一个怂货。
“操!”
他冲着周泗新的班级后门骂了一句,愤愤不平。
却忘了后门门口,站着虎视眈眈的级部主任。
级部主任还是第一次被学生指着鼻子骂,气血涌上头,高血压差点就犯了。
“行啊,冯若贤,让你不用反省两周提前回来,结果你回来第一天就这个表现?”
冯若贤也懒得解释他不是在骂级部主任,他攥着拳头向级部主任走去,嘴上道:
“老子就骂的你!不爽你开除我啊!”
将近一米九的男生向他的方向走来,级部主任挺直腰杆,气势明显不足:“你……!冯若贤,你是想打老师!?”
“我怎么敢打您啊。”冯若贤咬牙切齿道:“老子回家!不伺候了!”
他只在级部主任面前停了一刻,转身就下楼梯,出气般跺得地板咣咣作响。那一刻他真想冲进二十二班把周泗新拽着领子提出来收拾一顿,他妈的怎么会有人活的这么憋屈,开学典礼她演讲的时候不是被鬼上身了吧。
一想到他居然还把这个女生当过自己一段时间的女神,他就直想照自己脸上来两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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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三晚上下了雪,冯若贤把他女神谢灵约了出来,一起去中央大道的万达逛街看电影。
之前就在楼下几层吃吃喝喝,期间谢灵被偶然路过的一群混混盯上,对方人多势众,冯若贤硬拼不过,周旋片刻竟就被他脱身了。
他想带谢灵赶快离开,几个下向的电梯口却有人在附近把守,显然这事还没完。
于是二人还是按原计划去顶楼影院看电影,兴许电影散场之后人就走了。
冯若贤护着谢灵进了放映室,借口去卫生间,实则出了影院去探别的路。这时接到了车师杰的电话,他居然还有闲工夫把周泗新的手机号发给他。
他在四楼发现了一个安全通道出口。甬道黑咕隆咚,刚一进去,背上就挨了一闷棍。
冯若贤挂了电话,忍痛转身继续跑。他以为车师杰要人家的电话号码,是要把女生约出来玩。脑子一抽,在电话里甚至没告诉车师杰他被一群人盯上了。
甩掉这些人,又不敢留谢灵一个人在影院,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再进影院买谢灵同场次的票,坐的离她很远,一边观望着谢灵的方向,确保她的安全。
电影开场,趁着放映室巨大的声音,他准备联系武云封他们过来帮忙,结果那些人居然也买票进了影院,刚好坐在他附近。几只手把他牢牢架住,冯若贤坐在边上,悄无声息地就被人带走了。
后来——武云封他们及时赶来。在影院外面,两方人马打得不可开交,甚至惊动了警察。
忙忙乱乱一直到凌晨三点。幸好有谢灵出来作证,证词与冯若贤口供一致,结合其他影响证据,证实是对方先动的手。
家长带着垂头丧气的几个人从警察局出来,这才发现——
车师杰不在他们中间。
隔了一天才知道,车师杰骑机车往中央大道赶的时候,雪天路滑,他在十字路口出了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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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朋友的孩子因为冯若贤间接躺在病床上,冯父又自责又生气。
一怒之下他把冯若贤锁在家里,收走他所有通信设备,直到车师杰醒来,情况好转才把他从家里放出来,带他去医院探病。
他这才看到周泗新的信息,给人回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几天没开机了。他这才申请提前回学校,当面跟周泗新解释车师杰的情况。
结果这个怂逼看见级部主任跑的比兔子还快。
操|你妈。
冯若贤一想到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同性相吸,他们平时打交道的,无论学习成绩好坏,都是些快意恩仇讲足了义气的人。
像周泗新这种又怂又优柔寡断的人,他觉得真是世间难找。
我他妈再给你和车师杰牵线搭桥,我冯字倒过来写。
冯若贤回了家,在桌上一对废品里翻找半天,翻出了那天晚上周泗新托他带给车师杰的一张纸。他骗车师杰说撕了,其实没撕。
越看越来气。
去你的妈。
冯若贤两只手覆上去,就要把那张皱巴巴的稿纸撕碎。
算了,还是留着吧。
他叹了口气,一手把稿纸攒成纸团,塞进了自己外套口袋里。
他父母不太回家,也不管他在外面怎么玩。
打了会游戏,冯若贤一看都下午五点多了。家里也没人给他做饭,灶台冷了好几个月。
闲着也是闲着,他下楼打车,去钟花医院看车师杰。还在医院外的肯德基买了一堆汉堡薯条饮料。反正车师杰刚醒两天也不能吃这么油的东西,冯若贤决定去他的病房,坐他旁边大吃特吃,馋死他。
钟花医院是a市一家有名的私立医院,病房都是单人间,阳台厨房家用电器一应俱全。
冯若贤进屋的时候,病房里灯火通明,只有车师杰一个人。左腿吊起来,背后垫了两个枕头。他靠在床头上,头上还缠着纱布。低着头玩手机,旁边的桌上摆着一碗白粥,没有动过。
“你看什么呢。”冯若贤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凑过头看车师杰的手机。
车师杰下意识一躲,见来人是冯若贤,松了口气,也不躲了。
“哎呦,跟周泗新聊天呢?!”
“没聊。”车师杰把手机放到一边,眼睛是亮的:“她之前发的,不知道回什么。”
“我们车总可真纯情。”冯若贤啧啧挖苦。
“你今天回学校了?”
“啊。”冯若贤漫应一声:“你喜欢的那个怂货,今天可把我给气坏了。”他把提上来的两个肯德基的食品袋打开,鸡肉的香气瞬间弥散在病房的空气中。
“想吃吗?”
冯若贤眯着眼。
“不给你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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