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小花园就到了,说是花园,其实就是个种了几株腊梅、月季的小院子,伍大将军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不甚讲究,当初皇上赏了这座将军府的时候,伍大将军把原本精致秀气,布置着各种奇石异草的花园给推平了做了练武场,不知园子原先的主人是怎样一副捶胸顿足呢。
进了花园,正对面有三间暖房,和伍大将军不一样,秦夫人是个喜欢花花草草的,这小院子是她自己闲来琢磨,指挥丫头小厮修的。这暖房里争奇斗艳的可是秦夫人这么些年来的心血。
沈清月进暖房的时候,秦夫人正在低头看那两株牡丹,听得动静,抬头对沈清月笑了一笑,沈清月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人比花娇。
愣了一息的功夫,秦夫人已经开口了,“玉烟,适才在芷徽园,人多,也没空出功夫仔细问你,你这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劳秦夫人惦记,好多了”
“哦?”秦夫人突然语调一转,“大夫说你伤了脑子。”
“是还有些头疼。”
“只是头疼倒也好办,左不过是几碗汤药的事,怕只怕你过往的事儿,记不大清了”
沈清月心里一个激灵,秦夫人云里雾里的这些话,莫非是看出了眼前这具皮囊已经换了主人?
“是有些许。”沈清月也不敢多说。
“记不大清就慢慢记”秦夫人转身又盯着那两株牡丹,“等记得清了再说话,若是颠三倒四口无遮拦的坏了章法,怕是要有人怪罪下来。”
“知道了,谢秦夫人教诲。”沈清月只觉得秦夫人话里有话。
“我哪有什么教诲,只是怕你身子不爽利,心情烦闷,刚得两株佳品,叫你来啊,是想给你散散心。”秦夫人笑道。
“是了,多谢秦夫人惦记,我呀,看了这佳品 ,心里敞亮多了。”沈清月也笑盈盈地看过去。
“你敞亮了啊,那我可就放心了”秦夫人顿了一顿又说道,“这几日事情太多,成亲那日,容俭因着军务,连喜酒都没喝个囫囵。今儿晚上,府里再摆几桌,咱们自己个把这喜酒喝个完整,这办了两次,就图个好事成双了。”
“这…世子可知晓?”
“这是将军的意思,什么事都不能亏待了你,不然亲家啊,在北边可不放心。”秦夫人又目光灼灼地看过来,“去吧,梳洗梳洗。”
橘香已经候在门口,沈清月福身谢过秦夫人,就退了出来。
再回静德苑的时候,丫头小厮们已经忙活着装扮起屋子来了。沈清月站在门口楞了一会,想起前世,沈府也曾有过满眼喜色的一日,那时的她还嫌日子过得慢。
她整日里闷在屋子里绣嫁衣,而父亲就忙前忙后地给她备着嫁妆。她自小没了娘亲,父亲也没再续弦,就怕她受了委屈,十几年又当爹又当娘的日子,让那个当年潇洒十分、意气十分的沈大状元,置办起闺女的嫁妆来也是头头是道。
沈清月一愣神,仿佛听见父亲在耳边念叨着北边铺子的地契放在哪里,在宝翠楼打的几套头面这几日就能得了。
“夫人?”春叶轻轻唤了一声,沈清月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早已是泪湿了一片,“风沙迷了眼,走吧。”
走吧,只能往前走了。
转眼日头已经偏西,府里摆好了办喜事的架势,丫头小厮们也各个喜气洋洋的,世子娶一回亲领了两回赏钱也是头一回了。伍家人口简单,除了秦夫人的两个女儿之外,还有伍大将军两个妾室所生的一儿一女,年级尚小,还在襁褓之中,今个回笼宴,也就堪堪坐了一桌。
伍大将军伍易盛坐在首席,除去了戎装的大将军笑呵呵的,就像个普通的富家翁,伍氏姐妹正围着多日不见的父亲撒娇,秦夫人在一边也笑得十分慈祥,许姨娘和兰姨娘抱着襁褓中的孩儿跟在秦夫人身后,真是其乐融融,沈清月看得有点眼热,低着头摆弄起面前的酒盅来。
伍容俭来得有些晚,还是那身棉布衫子,他也没有加入那团热闹,安安静静地坐在沈清月边上,她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边厢热闹了半响才散开,待众人落座后,大将军先开了口。
“玉烟,莫要太过拘束,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这往后啊,都是一家人,你父亲肯将你嫁与我儿,我真是十分高兴了,”大将军举起了酒杯,“前几日是事出紧急,我与容俭都得了军令。今日这酒啊,当是我这个做家长的给你赔个不是。”
沈清月赶忙起身举了酒杯:“父亲您真是折煞我了。”“莫要起得急了,你身子还没好利落,坐着罢。”大将军冲她摆手。
紧接着秦夫人、伍家姐妹也都说了些祝词,酒桌上就只剩新郎官还没说话了,并且看起来新郎官也没有说话的打算。
“容俭……”大将军刚要开口问什么,伍容俭就站起身来了,沈清月抬头望着他,望着他,望着……望得脖子都有些酸了,伍世子还是没有开口说话,正在大家以为伍世子就是为了站起来亮个相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不饱食以终日。”
众人:“……?”
“不弃功于寸阴。”
“噗……”沈清月一口酒水没憋住,她千想万想也没料到,这位伍大世子,面子上冷冷清清的,内里却是个促狭的。在自己的婚宴上念诗来教育众人珍惜光阴,不要每天吃饱了饭食惶惶终日也是头一份了吧。
桌上众人也是一脸错愕,不过反应都比沈清月小得多,怕是往常见过伍大世子这种不按常理的野路子。
还是秦夫人先反应过来:“这时候是不早了,将军,咱们这喜酒啊就喝到这吧,莫再耽误了他们小两口的时辰了,容俭这都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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