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与军医合力小心翼翼的帮萧云卸去了身上的战袍铠甲,脱去了衣裳。刘氏头一次看到萧云背后的箭疮,顿时失声惊叫:“呀!怎么伤成这样了?二郎,你不要命了!带这么重的伤还上阵厮杀?”
“萧老夫人别急,待老夫先看看。”军医小心翼翼的眯着昏花老眼开始瞧伤口了。
“‘老’夫人?我很老吗?”刘氏脸起脸来撇了撇嘴,鼻子里冷哼。
“呃,是萧夫人……麻烦萧夫人不要吵,老夫要给大将军治伤了。”军医连忙苦笑赔罪。
萧云趴在榻上窃笑。
刘氏便安静的站在了一旁,看那军医用一根小银签拨弄着泛白的伤口破皮,她皱起眉头咧着嘴,心惊肉跳。
“无毒,万幸此前有高人及时用草药替大将军先治过了一回,否则当真难说。但眼下雨水浸泡之后仍是灌脓了。必须割开皮肉吸出脓血再敷上伤药,方能止愈。”老军医的声音平静到机械,颇为显得“职业”。
“割开皮肉,吸出脓血?”刘氏顿时瞪大眼睛,“那还不疼死人了?”
“那没办法。否则,这一整块皮肉迟早都得剜去才行。那样,大将军后背就会平空多个洞了。说不定就能看到噗噗直跳的心肺。”老军医仿佛就担心吓不死刘氏似的。
萧云淡淡道:“没事,弄吧!”
刘氏急忙过来跪坐在萧云头边,握着他的手:“二郎,你要是疼就使劲捏为娘的手——好了,你准备动手吧!”
“还得有人帮着吸才行。”老军医依旧面无表情,说道,“老夫留着胡须牙齿也豁了不便去吸,又切又吸的更是忙不过来。”
“我来!”刘氏毫不犹豫的道。
“我也来。”这时,门口响起一个透出几分虚弱的娇脆嗓音。魏玲珑走了进来。
“好闺女,你不行,这又是血又是脓的,你怎么受得了?”刘氏起了身,上前拉住魏玲珑的手。
魏玲珑侧目,静静的迎着萧云的目光,淡淡道:“伯母,你可以,我也一定可以的。”
“嗯,女子吸更好。女子心细,温柔,大将军该不会那么疼。”老军医摊开一排麻布套子,里面全是银针与细小的刀具。
萧云侧转头看着魏玲珑,从她平静到有些消沉的眼神中,品读出许多的伤感与心痛,还有一丝,从前只能从母亲眼神中感受到的意味。
这样的神情,本不该属于魏玲珑这样一个年仅十六岁从未生育的小姑娘。那是一种女人与生俱来的“母性”在流露,是不含一丝杂质、毫不保留、不求回报的关爱。
老军师看向刘氏与魏玲珑,“你们准备好了么?”
“我先来。”魏玲珑蹲下了身,将视线从萧云的眼睛转到了伤口处,深吸一口气平缓的吐出,轻声道,“开始吧。”
老军医人是老了一点,但治疗这类军中常见的疮伤显然是家常便饭了,手法异常纯熟。他将右手小指与无名指按定在伤口旁边,保证手不再抖,细小锋利闪着寒芒的竹柄小刀就在那伤口上飞快的划过了一刃。
刘氏浑身都打了一个寒颤,表情顿时就扭曲了,一副痛得钻心的样子。仿佛那刀子不是划在萧云背上,而是割上了她的心头肉尖。
这一刀子下来,说不疼那真是鬼话。但萧云硬是生生的忍了下来,一声未吭也未动弹,仿佛就像是打过麻药了。只是拳头和牙根都一起发出骨骨的声响,听得刘氏与魏玲珑一阵心惊肉跳。
“速吸!”
魏玲珑秀眉一紧,对着那溃烂流脓腥臭无比的伤口吸了上去……
刘氏顿时感觉肠胃一阵抽搐差点就要犯呕,连忙上前拉她,“闺女,快换我来吧!这可太难为你了!”
魏玲珑急忙扭头将一口血脓吐了旁边的水盆里,摆手,又对着那伤口吸了上去。
军医划一刀,魏玲珑便吸上数口,未作片刻停歇,也始终没换刘氏上场。很快,水盆里已是一片污红与白浊之物。
刘氏的眼泪也下来了。
“儿啊,你往后要是敢辜负了玲珑,老娘也就不要你了!”
萧云闭眼咬牙拳头与牙根一阵骨骨作响,全身都在疼得冒汗如同镀上了一层桐油,脸上,豆大的汗珠叭叭的下,在身前滴湿了一片。
他根本无法应答母亲的话。这每一秒,就如同一生那么难熬。
终于,老军医将手中的刀子朝旁一放,果断拿起细针与药线,“停,不用吸了。待老夫用药线缝合一二再敷上好药,即可!”
魏玲珑这才停了下来,珠玉一般的脸庞上也是汗滴如豆,而且脸色一片煞白。刘氏急忙递给她一杯醋茶用以漱口,她却急忙爬了两步转到萧云头边,双手捧起萧云的脸,焦急的唤道:“长风,你怎么样,你还好吧?”
无麻醉状态下做一回这种野蛮的原始手术,萧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干了,头也无力的耷了下来。他吃力的睁开眼睛看着魏玲珑,嘴角缓缓的向上轻微一挑,露出一个苍白又疲倦之极的笑容。
魏玲珑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但她没有哭,反而笑了。
萧云也笑,对着魏玲珑有些泛肿、仍有血腥臭味的红唇,吻了上去。
魏玲珑一时忘情几乎就要与之回吻,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老军医和刘氏,慌忙朝后一躲,手忙脚乱的接过刘氏手中的醋茶扭头到一边漱口去了。
“嚯嚯,人不风流枉少年,真是美女配英雄啊!”老军师一边给萧云上药,一边摇头晃脑的哼吟起来。
“老家伙你豁着个牙笑什么笑,专心上你的药!”刘氏没好气的喝斥一声,又急忙蹲到萧云肩边,用手帮他擦脸上的汗,心疼的柔声道,“儿啊,为娘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有两件。最伤心的事情也有两件。你知道是哪些么?”
“娘何不说来听听?”萧云想尽量笑得风趣轻松一点,无奈挤出来的笑容仍是苍白与疲惫。
“最让老娘伤心的事情,一是嫁给了你爹这个没用的老迂腐,二是生了你们兄弟俩,一个早年夭折,一个命运多舛。”刘氏面带微笑,轻柔的抚摸着萧云湿漉漉的头发,说道,“最值得骄傲的两件事情,也是嫁给了你爹这个没用的老东西,和生了你们兄弟二人。”
“咦,萧夫人这话怎么说的呢?”老军医看似还是个话唠,马上就接上了一句。
魏玲珑漱完了口,走过来跪坐在刘氏旁边,同样惊讶的看着她。
唯有萧云,看着母亲眼角的鱼尾纹和眼中闪耀的温馨,嗬嗬的笑了。
笑得没心没肺,像个童稚未脱的孩子。仿佛这的确是个很好笑的笑话,他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大将军耐心趴着三日不可下床,每四个时辰换一贴药,喝一剂汤。不可发力不可动武,更不可焦急动怒。”老军医临走时吩咐道。
刘氏和魏玲珑一并皱起了眉头,“你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医者父母心,老夫也这是为了大将军好。听与不听,看着办吧!”说罢,这老头儿还挺牛屁轰轰的背起药箱就扬长而去了。
“哎……”刘氏无奈的长叹一声,“二郎,不管那么多,今晚你先好好睡一觉。”
“我留下来照顾长风。”魏玲珑说得斩钉截铁,竟无半分羞涩与难为情。
刘氏脑海里条件反射的就想到了“孤男寡女”一词。自古婆媳多冤家,将自己深爱多年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男人”拱手让给别的女人,谁心里也不会那么痛快。但让刘氏自己都感觉到奇怪的是,她非但没有感觉到半分不妥与反感,心中反却生出几许欣喜。
“那臭小子就交给你,老娘回去睡觉了。”说罢,她毫不犹豫的起身,头也不回的就出去了,竟像是逃跑一样。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烛光摇曳。萧云趴着,魏玲珑坐着。二人沉默,许久。
“你握疼我的手了。”魏玲珑突然说道。
“嗯?我握了很久了么?”萧云扭头看着她,笑。仍未松手。手心里有汗。
“我也忘了。反正你是握了,还握得很用力。”魏玲珑的嘴角轻轻漾起,红唇如火,唇线更是美妙俏丽动人**,还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却可以埋葬天下所有英雄的小酒窝。
这以前,萧云还真没注意到过。他也这才想起,仿佛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认真的欣赏她的脸庞。
不是一个简单的“美”可以形容,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才疏学浅。
“虎妞,恨我么?”萧云问。
“不。”魏玲珑答得很快,毫不犹豫,而且双眸也直视着萧云的眼睛,“我爱你。”
萧云凝视她,惊叹。居然会有人的眼神,如同八月明月河的河水那样清澈,清澈得没有一丝泥砂,清澈得令人心疼。
“你不要动,我替你擦拭身子,都汗透了。”魏玲珑取来了一盆热水,便掀开了被子替他宽衣。
“有些地方,不是我让他不动,他就不动的。”
魏玲珑顿时脸红,伸到他腰际的手也停滞了一下轻轻发抖,仍旧果断的去解他的腰带。
萧云全身被脱到了精光,虽是趴着。年方及笄头一次见到成熟男人整副身躯的魏玲珑,面红耳赤浑身躁热。
“看什么呢,虎妞?”
“看我男人,不干你事。”魏玲珑紧紧咬着红唇,手上有些抖,用热毛巾去擦萧云的那条健壮又匀称的右小腿。虽然极度羞赧、犹豫甚至还有几分害怕,她的眼神却如同着了魔一样,禁不住朝萧云那地方偷瞟。
“记着,以后不许再叫我虎妞……”换作是以往,这绝对是凸显彪悍与泼辣的一句台词,可现在说出来,魏玲珑自己都感觉这每个字眼都透着心虚和慌乱,很有故意转移注意力与话题之嫌。
“别看了,我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是拼命挤出来的,他怎么会动?”
“啊?”魏玲珑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脖子根儿都红了,鬼使神差的竟也忘了羞涩,她呐呐的问道,“那是……哪处地方禁不住会动啊?”
“心会动。傻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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