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来天赐电镀整整十天,为了感谢容经理、马经理对我的关照,特备薄酒聊表寸心。。我先敬大家一杯!”贾鑫高举酒杯,然后一一碰杯。
贾鑫本来就是一个嘴皮不着边的人,这一杯酒下肚,话就更多了:“本来镇长、镇委书记要来和大家一起共度这个周未之夜,可市委组织部临时找他们谈话,估计是要升迁了吧!前途要紧,他们俩临走时交待,一定要向在座各位问好,并祝大家周未快乐,万事如意!镇长和镇委书记的话我带到了,请大家一定不要辜负镇长和镇委书记的期望,吃好、喝好!”
马华对贾鑫本来就不太了解,昨晚喝酒时,听阿玲那么一说,知道他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色,只是他有些什么关系,却给他蒙上了一层面纱。听了他的开场白,居然同镇长、镇委书记都有这么深的交情,在心底里暗暗佩服。他不学无术也好、东扯西挪的食堂管理规定也好,那些都不重要了,关键问题是他与政府官员有这么铁的关系,那是多么荣耀的事啊!他象一个小学生聆听老师的教诲一样,生怕漏掉一个字。
贾鑫继续说道:“容经理、马经理,想必这两位你们都认识。”他向容苍海和马华一一引见:“镇企业办的黎主任、镇计生委的高主任。”容苍海道:“黎主任我们经常打交道,高主任我们是初次见面。”贾鑫说道:“这两位和我是朋友加兄弟的关系,以后有什么事,找他们如同找我一样。”
容苍海和马华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互相之间客套了几句。容苍海暗道:企业办的事情又不是他小黎说了算,高主任那里,八杆子打不到一起,计划生育与工厂有什么利害关系呢?出来打工的,都是想赚几个钱回家过好日子,哪个背井离乡,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超生呀?可马华的心里就不是这么想的了。他除了佩服贾鑫外,觉得能认识政府官员,是多么荣幸之至啊!
“这几位都是我的兄弟,虽然在社会上混饭吃,但他们个个都身怀绝技,好打个抱不平什么的。有什么个了难事什么的,找他们手到擒来。”容苍海看了贾鑫身边那个人一眼:那不是上次在公司偷摩托车的小偷吗?跟他们混在一起,能是什么好货呢?马华觉得,贾鑫真是了不起,**白道道道通啊!真是个人才!
镇企业办有十多个人,书记、主任是一人兼,另外有四个副主任,还有一个工会主席,仅办领导就有六个。小黎虽在企业办干了五、六年,但总算是媳妇熬成了婆,尽管资历最浅,排在末位,但总算还是领导级人物。他的工作不是很多,整天坐在办公室又显得无聊之极,就经常到各企业去跑跑,一则可以混两餐饭吃,有酒有肉撑着;二则能结识一些企业的朋友;三则呆在机关里无所事事,丢人现眼。因此,他有事无事都往企业跑,领导还经常表扬他勤奋、深入基层,号召全体干部向他学习呢。
在企业办这几年,他也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学会了阿谀奉承,见风驶舵。在西凉镇里,他结交了不少朋友,可谓三教九流。但谁是他最忠实的朋友,谁是他的酒肉朋友,他还是分得清的。他最佩服的是甘霖,他见今晚的酒桌上没有甘霖,甚是意外。他几次想开口问容苍海,可请喝酒的主人是贾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同贾鑫喝酒的次数是最多的,他反正没事做,只要哪里有酒喝,有请必到,有时还带上一两个朋友,今天的高主任就是他带来的。贾鑫请喝酒无非是替他装装门面。送上几句恭维话,做做顺水人情,这也是他几年吃政府饭锻炼出来的,有吃有喝,有时还有玩,何乐而不为呢?智商再低的人,也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在这个酒桌上,官最大的要算容苍海了。在平时交往中,也算是谈得来。他举起了酒杯,道:“今天我要借花献佛,敬我们的容经理一杯酒。”容苍海即刻举起了酒杯,道:“黎主任,客气了!”他拍了拍旁边的马华,“这是我们公司的马经理。”
黎主任故意端详了一会说:“马经理,我们好象在哪儿见过呀?”马华说:“你是贵人多忘事呀,我们在一起还喝过酒哩!”黎主任打着官腔道:“是吗?哎——我的事情太多,忘心太重,致歉致歉,我一起敬两位!”说完碰杯、喝酒。尽杯后,贾鑫就将酒给他们一一斟上。黎主任拍了拍贾鑫的肩膀说:“我这位兄弟是个人才,在两位领导的栽培下,一定能茁壮成长,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容苍海道:“你这位兄弟确实是个人才,尤其是他的口才,简直可与那些说客媲美!”
贾鑫假惺惺地笑了笑,说:“经理言重了!卑职不才,怎敢与古代贤人相提并论呢?”容苍海瞪了他一眼:还蛮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嘛,真是恬不知耻!
来而无往非礼也!既然政府官员黎主任都屈尊敬酒了,他马华焉有不借汤下面之理?回敬道:“今天借贾鑫这杯酒,谢谢黎主任对天赐电镀的关照!你放心,贾鑫是你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
贾鑫趁机插话道:“马经理既然把在下当兄弟,话就好说多了!”他倒了一杯酒,“由于兄弟初来咋到,对公司还没有完全了解,导致昨天没有按程序发文,实在抱歉,我自罚一杯。”
马华顿觉纳闷,这酒喝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加入了点火药味呢?而且这矛头好象还是指向他的呀?昨晚酒桌上是讨论了贾鑫,难道有谁把他给买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贾鑫:“你好象话中有话呀?”贾鑫推了一下他那高度近视眼镜,嘴角露出了一丝奸笑:“其实,我来的时间虽不长,可对马经理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正直、豪爽、光明磊落,决不会象有的人说的那样三八!我敬重你的为人,这杯酒我敬你!”贾鑫这手点到为止的话术,和他那调人口味,明为夸赞,实为损人的谋略,曾使多少人入套,从中渔利。他估计马华也逃避不了,只要再烧一把火,肯定入套。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这不是拐着弯在骂他吗?马华将酒杯在桌子上一墩,有点耐不住性子了:“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呀?到底咋回事,你不防直说?”贾鑫不慌不忙地,夹了一片小炒肚片送到嘴里:“按理,甘霖堂堂总经办主任,没必要讨好我。不过,他那些胡说八道,打死我也不会信的。你放心,兄弟我是非曲直还是分得清的。”
马华此时已利令智昏,分不清谁好谁坏。他只想知道甘霖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迫不及待地道:“他说了些什么?”贾鑫不顾左右而言他:“嗯,这个小炒肚片很不错,很有特色,咬起来绷脆绷脆的,很爽口。”他夹了一筷子送马华的碗里,“尝尝,真的很不错哦!”
马华被他搞得云里雾里,要是在公司,桌子早被他掀翻了。他一下拿出电话,想打给甘霖,他要问清楚,到底同贾鑫说了些什么?一会儿又觉得不妥,当着政府官员的面说这些事情太不雅观,万一说不清楚,那不面子扫地?他急得面红耳赤,两只眼睛差点从他的眼镜里暴了出来。
贾鑫见是时候了,急忙捅了他身旁那个人一下。那人心领神会,嚯地站了起来,高声嚷道:“甘霖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挑拨你们兄弟之感情,鑫哥你一句话,叫他三更死,兄弟决不让他活过五更!”贾鑫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兄弟,我们都是文明人,怎么能同甘霖一般见识呢?不要动不动喊打喊杀的,你又不看看在座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人又站了起来:“对不起各位,对不起各位,我自罚三杯!”
偷摩托车的那个人,看着容苍海一直不敢抬头,只顾低头吃菜。那人喝完第三杯酒后,他突然站了起来:“够哥们!”他拿出身上的弹簧刀,口中有点结巴:“谁要敢对鑫哥不利,我这刀决不是吃素的!”
黎主任见此,心中很是气愤!这是在喝酒,还是在协调黑社会的是非?这样的场面要是传了出去,那他这个官还要不要当?就凭那小子身上的弹簧刀,就完全带有黑社会性质,在酒桌上的一番话,纯粹是一种威胁!这还了得,在他的饭桌上,居然出现了此事!再说啦,甘霖是他的老朋友,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搞他,岂有不帮之理?如果站出来告诉他们,甘霖是他的好朋友,这帮混蛋会有什么反应呢?他大学毕业来到这个镇上,人单力薄,有幸坐到这个位子上,还得靠大家的支持和帮衬。如果得罪了这帮混蛋,那他还要不要在这个镇上混?他平时只知道酒好喝,而且有酒必喝,没想到,今天这个酒特别地难喝,不知不觉中,就被贾鑫摆了一道,充当了他对付甘霖的帮凶。不管,于公于私都有点说不过去,要是外面有人知道了,还不说他与黑帮打成一块呀?管吧,又担心后面的路怎么走。贾鑫这个兄弟只怕是交到头了,但就此结下梁子,很可能也无事无补,还会给他今后的工作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想来想去,他道:“贾鑫——你还让不让我们喝酒呀?”
贾鑫在处理这些事的时候,火候掌握得非常好,真不愧是老手了。他满脸堆笑,连忙站了起来:“我的兄弟都是性情中人,他们看不得我受半点委屈,多有得罪,我这里陪礼啦!”他将椅子退后半步,然后深深鞠了一躬。转而又对他那些兄弟说:“我早就同你们说过的,今天我请的客人都是有素质、有涵养的领导,你们要来,就只管吃,不要说话嘛!”他的那帮兄弟全都站了起来:“鑫哥教训得是,我们记住了!”并鞠了一躬。
马华平时只知道上班,在员工面前耍耍威风,摆摆谱,可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呀,当时心里就发起了毛。暗暗恨道:甘霖啊甘霖,我与你前世无冤,近世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呀?既然你对我不仁,就休怪我对你不义!你做了初一,我一定还你十五!
容苍海昨晚喝得大醉,差点误事,今晚这酒他本不想来的,可马华一咕叨,就结伴而行了。刚一入坐,发现在坐之人,除了黎主任外,看上去都非正经之人,心里突然堵了一下。同小黎打了声招呼后,就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酒,他是绝对不能多喝的。他默默地吃着菜,默默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反应。他没想到,在酒桌上不喝酒,对人的心态看得非常之清楚。慢慢地,他发现贾鑫请客,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呢?他只有慢慢地观察。
贾鑫一步步将马华带进了陷阱,容苍海想站出来承担一切责任,可还没等他开口,贾鑫他们一伙就唱起了双簧。他知道,凭他们的能力要对付甘霖,那只是以卵击石,可他们的目的旨在挑拨甘霖和马华的关系,让马华和甘霖斗得你死我活时,他再坐收渔人之利。
容苍海与甘霖共事几年,深知他的脾气,除了一身正气外,决不会做长舌妇。贾鑫之所以要挑起马华来对付甘霖,极有可能是来自甘霖给贾鑫的压力。他无力与之抗衡,只得找马华作替死鬼,其用心是何其毒也!可在如此之场合,容苍海又不便明说,他只希望马华不要迷了心志,认真想想与甘霖共事这几年他的为人处事。然而,看马华那痛苦、发怒的样子,容苍海知道,马华在贾鑫设置的陷阱里不能自拔。此时的容苍海能做什么呢?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好做。他只能推说昨晚喝酒太多,现在有点不舒服,选择早早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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