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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梦传》第四章 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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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

正值清晨,往常这个时候该是村中正热闹之时。村民们起来做早饭、准备劳作用的工具、饲喂牲畜,鸡鸣狗叫、盆碗叮当……

可是现在的村中却是一片死寂,甚至边一丝炊烟都没有。

这种现象实在太反常了!

强烈的疑惑使得董恒对于回家的那种忐忑淡化了一些,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向方宅后门走去,彩蛋在后面跳着相随。

站在虚掩的后门前犹豫了一下,想着进去后见到下人问清小舞的消息,若小舞回来了,就去和她告个别,若是小舞没回来,自己转身就走,绝不会去见到个狠心的男人一眼……

想到此处他“吱呀”一声推开宅后的木门,一踮一踮走进院中。

距后门最近的就是柴房,他慢慢走了过去,自己不在,打柴劈柴的事情不知道是谁做的?

柴房空空的没有人,只有门前一堆零乱的木柈子,他又向前走去……

为什么这么静,一点声音也没有,似乎人都不在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别的村民或许会全家出去劳作,但自己家中怎么可能没有人?

而且,空气中的味道似乎也与平常不太一样,透着一种让人心慌的感觉……

柴房前面是水房,每天都会有使女仆人在这里洗洗涮涮,今天这里也安静得不得了。

董恒踏进水房半敞的房门四下看去,还是没人。他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发现放杂物的架子与墙壁的空隙间露出一片衣襟,看料子知道一定是家里使女。

“是谁在哪里?”

董恒问了一句,没有人回答,他慢慢走了过去……

转过凌乱的架子,首先入眼的是一个使女姿势怪异地堆在墙角处,但随后就看见她颈间胸前干涸的褐色血迹和她青白恐惧的表情!

董恒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妹妹两个侍女中的喜儿。

他呆在原地想道,喜儿怎么会死,难道是因为小舞失踪爹让人杀了她?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把尸体扔在这里,总该有人掩埋才对……

再联想到此时诡异的安静,董恒忽然无限恐慌起来!

他扔了手里的木棍跛着脚转身奔出水房向前面跑去,慌乱间差点踩到身后的彩蛋。

过了水房不远,就见到扫院子的老下人王叔头朝后门方向呈大字形趴在血泊之中,后背赫然一道深深的伤口。

董恒慢慢地走过王叔,胆颤心惊地向前院走去……

随着他一路走过,越来越多的尸体出现在他眼前。有下人的、也有各房姨娘的,有的是被刀剑之类的利器所杀,还有是被人拍碎了脑袋……

董恒一路向着弟妹们练功的院子走去,一路走一路祈祷:“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

他低着头走到残破的院门前停住脚步,鼓起了很大勇才艰难地抬头望去……

门里依旧是一片触目惊心的尸体!或大或小的十几个弟妹,有的被人一剑穿胸,也有的被人割掉了脑袋,还有的劈作两半!

董恒晃了几晃,几乎跌倒在地!

这都是他的弟弟妹妹,虽然不是一母所生,虽然因为父亲的缘故平日时常来欺负取笑他,但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们血脉相连的事实,现在突然间见到他们惨死在这里,董恒恍若被雷连击一般!

他摇晃着走了进去,院中一片破败,青石板铺的地面不知被什么攻击出一个个深坑,院墙也倒塌了几处,甚至连那个小舞专用的练功房也塌了半边……

这个院子很大,弟妹们的尸体多数都集中在一角。

而在院中其它地方却散落着数块尸体,他慢慢地走近这些血肉模糊的尸块,辨认了很久,才从残存的衣物上看出,这应该就是自己一直痛恨、却又无限希望得到他认可的那个……父亲!

他又满院子的寻找,终于在一个土坑之内找到了那颗已看不出模样的头颅!

董恒瘫软在坑边不知是种什么心情!

哪怕刚刚在后山上时还在想着,从此之后自己与他再无瓜葛,从他一腿踹断自己的腿,把自己扔在山中之时,和他那份淡薄的父子之情就已经彻底断了!

可是此时见到他被人这样残忍杀害,心却撕裂般地痛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样死了呢?我还没得及向你证明我的优秀,你怎么能死呢!”

董恒坐在坑边上看着父亲头颅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喃喃说道,泪水却不知不觉滑落下来……

他坐了很久,最后努力让自己去想父亲往日对自己的种种,狠着心从坑边站了起来,用力擦了把泪水,仰头望向天空止住自己的悲伤,迈步向练功房走去……

小舞的练功房不只董恒不能进,其他的弟妹也一样没资格进。

董恒来到房内,发现这里被破坏得更严重,最里面一个厚厚的青石密室也被人砸开,里面不知存放的什么东西,现在已是空空如也。惟一能让他安心一些的是直到还没见到小舞的尸体。

不管怎样,丢了总比死了好!

他出了练功房把家宅的各处都走了一遍。到最后确定除去自已和小舞之外,最小的十七弟也不见了,只有断了头的十二娘和侍女死在房里……

他又走出方宅到村中去察看,结果都和方家一样,所有的人都被杀死了,甚至连在村外田中劳作的村民都没能逃脱。

他再次回到方宅中,走进那个地狱般的院子,忍着肝胆俱裂般的痛楚,瘸着脚一具一具地收敛弟妹们的尸体。

这里共有十二具弟妹们的尸体,他将他们一一拼好之后又去姨娘们的房里把十五和十六抱了过来,和其他弟妹一起放在从后院搬来的木柴上。

把所有的弟妹收拾妥当后他才来到那个土坑边,颤抖着把父亲的头颅捧了出来,放在单独的一堆木柴之上,又在院中各寻找他分散的肢体,但是父亲尸体损毁的太严重,董恒找遍各处还是没能完全凑齐,只好找到的部位按原状拼在一起放好。

最后他又在厨房拎了一桶油过来,浇在父亲和弟妹们身下的木柴上,然后点起了一支火把把这两堆木柴点燃!

这么多天来,他先是跟着众人找小舞,之后又被父亲踹断了腿丢在山中,苦苦挣扎了这么久,身体早已十分虚弱,现在又收敛了这么多的尸体,左腿伤处和右手的两根手指又拼命地痛起来,若非他意志坚韧此时早该倒下了。

他点燃木柴后便坐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两堆火焰熊熊燃烧……

那只彩蛋先前也被方家的惨状吓坏了,自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后来见董恒一趟一趟地忙碌,它又大着胆子跳了出来,找了个不容易被踩到角落看着董恒。

现在见到他终于停了下来,慢慢跳到他腿边,轻轻地蹭了一下他的手,似乎在安慰董恒。

董恒轻轻摸着它漂亮的蛋壳没有说话。

就这样一人一蛋看着那火焰逐渐把十几具曾经鲜活的人体变为骨灰

董恒看着父亲和弟妹们的尸体在大火中焚化,同时也在搜肠刮肚地想着可能与这场惨案有关的信息。首先方家和村民们的财物都基本没什么损失,肯定不是为材而来。除去这个理由外,就很有可能是寻仇了。若是寻仇,也只能是方家的仇人,其他村民而本不可以结上这么强大仇家。

不过,虽然他在家中不受待见,可一般的事他都是知道的,却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仇家。

看练功场中被毁的模样,父亲死前应该与人大战了一场,最后落败被敌人杀害!这敌人究竟是什么人呢?纵是与父亲有仇,大不了灭了方家满门,总也不该将所有村民都杀光?

他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惨祸毫无头绪,任他想破头也想不出是什么人做的。

家中的仆人他全都数过,一个不少,整个宅中惟一没见到尸首的就是刚满周岁的十七弟方焕,十七弟和小舞一样是天灵圣体,虽然这种体质极为稀少,但董恒却不相信凶手是为了一个小孩子而来。

他想了很久也想不通,见火势还要着上一阵子,就又起身去收拾下人的尸体。

他已经再没力气去炼化了,只能简单地把他们破碎的尸体拼凑到一处,这些人在方家侍伺了这么多年,却遭上这种无妄之灾,怎么也不能再闹个死无全尸。

董恒最先来到同样死在院中的管家方克兴尸体前。在收敛父亲和弟妹们的尸体时他就看到了方克兴,他是下人中死得最惨的一个。

他脸上的表情恐怖痛苦到了极点!而且不知被什么功法所袭击,整个身体只有头颅是完整的,脖颈之下的部位只有几条胸骨支向体外,向是被什么从里向外冲击而成。

之所以说是从里向外冲击,而不是从后向前是因为方克兴后背上的那层干皮并没有多少破损,完全没有受到致使创伤的迹象……从那几根胸骨再往下,他的身体就只剩下一层和后背处一样的干瘪的外皮,脏腑血肉之类的统统不见。而且,他的尸体上没有一丝血迹,就是这样干干的,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董恒忍着心底的怵意把他皱起来的干皮理顺到原来的位置,就这样放在原地,之后又到宅中各处把其他下人的尸体收拾停当,便又回到这个院中。

木柴的火力不是十分强,尸体没有完全炼化成灰,多数都是些苍白的骨块。

董恒把弟弟妹妹们的骨灰就地掩埋了,之后用一个玉瓮把父亲的骨灰装敛起来,然后用包袱皮裹了,拄着一只镐头背着父亲的骨灰向村东走去,彩蛋依旧跳在后面跟随……

……

这是一个背风向阳野花盛开的山坳,董恒的母亲董凝夕就埋在这里。

他背着父亲的来到母亲坟前,放下骨灰和镐头,先跪在地上给母亲嗑了几个头。

“娘,儿子没用,您让我照顾小舞,可我却把她弄丢了,我……我对不起您……”

“娘,您知道吗?我们的家已经没了,所有人全都死了,我、我……爹,他也死了,我把他带了……”

说着董恒站起身来,用镐头挖开母亲的坟墓,把父亲的骨灰放在母亲的棺椁旁边,之后细细地把坟幕埋好,又把周围的杂草清理一番。

最后又跪在坟前,道:“娘,我把这个狠心的男人送到您身边了,在那边看好他,不要让他再没完没了地娶女,一次一次地伤您的心了……”

“娘,儿子要走了,离开这里,以后……我会回来看您的……”

说着董恒又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一瘸一拐地带着彩蛋离开了这片山坳。

回到方宅时已是深夜,董恒把家中所有方便带走的财物收拢,包成一个包袱,然后在家中及村中各个易燃处点了几把火。

董恒身背包裹站村口的路上,看着那个曾经美丽的小山村变成一片火海,心里涌起一片凄凉,转身一瘸一瘸向村外走去,那只彩蛋仍旧跟在他身后……

董恒回头看了它一眼,叹气道:“蛋,我要离开这里了,你该去哪里去哪里吧,不要跟着我了。”

彩蛋还是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跳着。

“唉……难道你也没地方去吗?可是你很奇怪的你知不知道,要是被别人看见,一定会把你捉去切开来看的。”

地上的彩蛋哆嗦了一下,但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只彩蛋从他断腿之后一直陪他到现在,可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一个……“蛋”,其实他也不是很想让它离开,只是它实在太惹眼,而自己又没有保护它的能力。

董恒彩蛋也不愿离开,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你到我包袱里来,我背着你,别人就不会看见了……”

说着把包袱打开平铺在地上。

彩蛋听懂了他的话,竟然自己跳到包袱里任董恒把它包起来。

董恒把大了一倍的包裹轻轻背在身后,道:“有人的时候不要乱动,不然被别人发现我可救不了你。”

彩蛋在包裹中碰了他一下,示意他知道了。

董恒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向前赶路。

……

初秋时分,农物基本成熟,道路两边田地不断,董恒不用再为食物发愁。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来到了来到了岷山中的一个小镇—石桥镇。

从前家中采办物品都是到这里来,他曾经和其他下人们一起来过几次,这里还是有几个人认识他的。

因为家中的惨案不能确定何人所为,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还活着,所以凌乱的头发一直没有梳理,脸上的灰尘也没有洗过,再加上他一路走来满身都是尘土,看起来就像一个土头土脑的村户少年。

他低头走进小镇,找了一家从前没来过的面馆,进到里面在角落里坐下,朝小二要了一碗打卤面和一壶白开水。

吃饱喝足,在怀里摸出几个不起眼的锡钱付了账,之后出了面馆向镇北走去。

那里是脚夫车夫们接生意的市场,他要雇一辆马车。

他的左腿受伤后一直没能好好地调养,到现在也没完全好,步行赶路实在太吃力。

到了市场上找了个没见过的车夫,问道:“大叔,去云河城多少钱?”

云河城是董恒居住的天裕国的第二大城,距离岷山四千多里。

他问的车夫是个五十来岁的半大老头,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没有生意闲得慌,正靠坐在地上靠着车轱辘在打瞌睡,听见有人问话,挑开眼皮一片,却是一个土掉渣的少年。懒懒洋洋地回了句:“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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