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尝人生百态
董恒携带的财物比较多,又怕车夫见财起意,很是跟车夫调价还价一番,在经过一路上的省吃俭用,终于打消了车夫碰到了小土豪的想法。
走了十几天,经过的城镇越来越大,道路越来越宽,路上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这一天,二人离开一个较大的城池不到两天,走到一片人烟稀少的地域。
后面的路上尘土飞扬上来一个马队。马队里有十几匹马和两辆车。无论是拉车的还是单人骑乘的马匹都膘肥体壮,很快就超过了董恒的马车。
董恒雇的车马瘦车破,被人超过是常事,他丝毫没有在意。
车夫却看着那阵马夫咂嘴羡慕道:“啧啧!这样的马、这样的车,我这一辈能有一样就知足了!”
董恒不敢苟同,没有接话。
但是就在前面的车队超过他们不远,却突然停了下来,只见后面的马车车身已经倾斜向一侧。
听那赶车的车夫向前面喊道:“大少爷、二少爷,这车不能走了,车轴坏了。”
有个骑在马上的青年转回马头怒道:“怎么搞的?出发前你想什么来着,怎么不检查一下!”
此时前面那辆车上的帘子被人撩开,一个比骑马青年小一些的青年也伸头出来看。
坐在车门口的董恒见状,幸灾乐祸道:“好车也是会坏的……”车夫也嘿嘿笑着,仿佛自己没能拥有的东西也没有为别人好好效命,他的心情也不错。
只听那被训斥的车夫辩解道:“我检查了,当时看着没问题,可能是车上的东西太重了……”
那青年又道:“废什么话,还不赶快修!”
“这……”那车夫苦着脸道:“这个、恐怕修不了。就算修,也得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才行。”
“卸下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卸下来你背着吗?!赶紧给我修!”
车坏到那种状态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修好,车夫没有办法,又被训斥得不敢再说话,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此时车中的青年插话道:“算了大哥,你现在逼死他也没用,还是想想办法吧。”
“想办法?难不成你愿意把车腾出来?”
“大哥说得哪里话,你弟弟我一向身体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若是到了我面,走不出多远就被晒晕了……”车里的青年说着话眼睛瞄向后面董恒的破车处,道:“再说,那儿不是还有车么!”
“嗯?”骑马的青年稍愣了下,随后笑道:“二弟,还是你脑子灵活……来人,去把那辆车买下来。”
他一声令下,旁边立刻有人打马过来向董恒这辆马车叫道:“这马车是谁的?”
董恒和车夫二人正在笑嘻嘻地看热闹,不成想事情却突然转到他们头上来。
车夫被吓得一愣,道:“我、我的……”
“那车上那人呢?”
“这是我的主顾,雇我送他到云河城。”
“叫他下车,你的车我家大少爷买了!”那人豪横地说。
车夫整天和各色人物打交道,当然看得出这是些有来头的人,担心去了也是白出力,最后这些人若是一纹不给,自己怕是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忙乍着胆子拒绝道:“这个、我这车太破,拉一个两人还行,拉货的话恐怕走不多远就会散架,到时候更耽误那位大爷的时间,我看还是……”
“少费话,赶紧走!就从这儿到云河城,到时候你爱去哪儿去哪儿,马和车我们也不会留下,养这破东西,浪费了这们单家的草料和地方……”
说着一扬手扔这一个钱袋子,道:“这是五十两银子,只要你好好办事,到地方我家少爷有赏。”
车打开钱袋子,一看里面白花花的银子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转头朝董恒道:“小兄弟,你还是下车吧,这些人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董恒愣怔地看着他,不想这个转变得这么快。
“我现在下去,那剩下的路怎么办?”
“你就在这等一等,再有车上来找人捎个脚,剩下的车钱我也不要了……”说着拎起董恒的大包袱“嘭”地扔到车下。
“哎,你干什么……”
董恒担心摔坏了彩蛋,连忙跳下车去察看。
车夫也算没坏透,随后又把打尖的干粮和水扔到车下,然后赶起车跟着那人到前面去装货了。
董恒见那车夫已经开始和马队的人一起往他车上装箱子,也没有过去争辩。他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利之所趋,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不愿此时向前赶路,若现在走过去稍后难免再次被马队超过,倒让人觉得更别扭,索性拿过干粮和水坐在路边吃起来。
不多时前方已经把货倒完,众人再次上路,董恒先前的马车走在第二位,跟在他后面的是那个卸空的货的倾斜马车。
马队启动时,那位坐在车了里二少爷掀着车帘四下看了几眼,看到董恒时露出一丝带着轻蔑的笑意。
董恒啃着嘴里的干粮只作未见,这种眼神他从小看到大,在他眼里,或许某个人不用这种眼神看他才不正常。
马队走后,董恒看看四下无人,把彩儿从包裹里放出来跳了一会儿。虽然它不用吃不用喝,但总这样被裹着也一定十分憋闷。
彩儿玩了一会儿,董恒又把它包起来背在身上步行赶路。
一直走到日头偏西,过去的人不是骑马就是骑驴的,偶尔有辆马车还装得满满的,给多少钱也没办再拉上他,董恒只好继续步行,希望可以快点到个城镇再雇一辆。
偏偏越向前走农田越少山林越密,看样子附近是不可能有什么城镇了,董恒连走边在心里咒骂着那个该死的马队。
就在他经过一个岔道之时,从另一条路上拐出来一辆牛车。
拉车的黄牛也瘦得要命,大块的骨头撑在粗糙的毛皮之下,一边走一边啃着道边的青草。
没蓬的车厢里躺着一个牛一样瘦的老头儿,手里攥着根铜烟袋,头枕着卷成一团的破衣服正在呼呼大睡。
董恒走了大半天,见到个空车本以为能稍上一程,却见赶车的睡得正香不好去打扰,只好一瘸一瘸地在路上走着。
董恒腿瘸走得慢,牛车速度也不快,那瘦牛还时常偷懒跑路边啃几口草,和董恒走得不相上下。
一直走到天色将黑,秋天的蚊子没命地往人身上扑,才终于把那个老头儿叮醒。
老头翻了个身坐起来,挠了挠脸上起的几个大包,忽然看见旁边瘸腿的董恒,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的左腿一直看。
董恒见他醒来本想去搭搭话,让他稍个上一段路,却不想这老头竟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的瘸腿是他心里最大的痛处,见这老头儿就这样死盯盯地看,忽然间再不想和他说话。
就这样一瘸一瘸地地旁边走着。
那老头看够了他的瘸腿又开始打量他整个人,打量了几遍后把目光落在董恒颈间挂着的一个黑石坠上,眼底深处闪出一丝狐疑之色。
这个黑石坠是董恒母亲早年佩戴之物,死前交给了董恒。这是董恒得到母亲惟一的一件遗物,所以一直十分珍爱,戴在脖子上片刻不离。
此时他一直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对于牛车上老头那一闪即逝的疑惑没有丝毫察觉。
“小跛子,要不要到车上来坐一会儿?”
董恒微微一愣,因为这老头儿的眼光,他已经认定了这老头儿必是个很讨厌的人,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邀自己上车。
虽然声“小跛子”在他听来十分刺子,但事实如此,自己似乎也没理由不让人叫。
想来想去,走得实在太累,董恒还是来到慢得要命的车边上了车。
“小跛子这是要去哪儿?”
老头似乎知道他十分讨厌这个称呼,戏谑地开口问道。
“云河城。”董恒不太情愿地回答道。
“噢,好巧啊,我就是云河城的。”
“哦。”董恒淡淡应了一声,心道:就算你是云河城的,我也不会坐你的车去,慢得要死不说,你这个人也实在很讨厌!
老头在车厢木板上敲了敲烟袋锅子,从破衣服卷子里翻出个烟包来,一边往烟袋里装烟一边随意地问道:“小跛子也是云河城的?”
“不是”
“那你去那里是……走亲戚?”
“是。”
“什么亲戚在哪里呀?”
“表姨和表姨夫。”董恒讨厌这老头儿问东问西的,随便安了个亲戚。
“哦……”老头儿点着烟大大吸了一口,眼光扫向董恒搂在怀里的包袱,道:“小跛子这包裹可不小啊,都带的啥好东西?”
董恒动了动包袱,把彩蛋推向老头看不到的一边,道:“我娘带给表姨的野菜和腊肉。”
老头儿看了看包袱没再说话,一口浓浓的白烟从嘴里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
董恒刚好坐在顺风处,被这一口烟呛得连连咳嗽,差点没从车上掉下来。
“你抽得什么烟啊?怎么这么辣,该不会是辣椒面吧?!”董恒止住咳嗽抹着眼角说道。
“自己揪树叶子做的土烟,这才够劲。”老头不易觉察露出一丝窃笑,又是一口烟喷出。
“唔……”董恒连忙捂嘴,“树叶子也能做烟,你就不怕抽出人命?!”
“有什么不能,饿急了吃都可以,何况做烟了……”
老头不以为意道。
偏巧他这话又说到董恒痛处,董恒默不作声……
牛在越来越暗的天色里不紧不慢地晃悠着。
月芽从爬过林稍。老头把车停在路边,道:“天晚了,歇歇吧,路不是一天赶的,我这老伙计也该正经吃点草了……”
说着从车厢前面下了车。
董恒也拎着包袱从车上下来,帮着老头解开老黄牛身上的绳套。
老头儿掀起车辕放出老黄牛,之后把辕放在地上,拎着烟袋锅子向路边林中走去。
“咱们也该吃点东西了,把刚才挖的红薯拿来……”
董恒看着他的的背影惊讶地发现,原来这老头也是个跛子,而且相当严重。两个膝盖处严重地弯向两边,两腿中形成一个大大的洞,给董恒的第一感觉是——这个洞里一定可以轻松穿过一条狗!
这种想法或许太恶劣了,但董恒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老头姿势怪异地走到林中,回头见董恒还在发呆,叫道:“小跛子你愣什么神,还不快点!”
董恒这才把包袱挎到背上,抓起车上几个半路上老头儿让他在田里挖来的红薯。来到林间把红薯扔在地上,看着老头划拉树枝生火,问道:“原来你也是个跛子?”
“怎么,不行吗?”
董恒心道:行,怎么不行,我要有本事说不行的话,你还不乐死!
“那你还叫我小跛子?你叫我小跛子,你不就是老跛子!”
“可你本来就是个小跛子,我也本来就是老跛子,老跛子遇上小跛子当然会同病相怜,你要不是小跛子我还不搭理你呢!”
“嘁!这也可以同病相怜……”董恒感觉老头的话也忒滑稽了点儿,同时不知不觉对于那条瘸腿的纠结也少了几分。
董恒被马车抛下之时,距云河城还有千来里,按马车的速度,最慢再有五天也到了,可是老头儿的牛车起早贪黑还是晃荡了十天才到。牛车龟速行进在熙熙攘攘的西城门外,董恒仰头看着那五三丈多高的城门,上面用极其古朴的字体刻了“云河城“三个大字。
他眼中没有惊叹只有憧憬,这里会成新的人生开始之地吗……
老头驾着牛车进了城门,把守的士兵略微盘查了一下便将他们放进城中。
“小跛子,你在这城中无依无靠的,不如果跟我去做个小学徒吧,我管你吃住。”
相处久了,董恒不好意思一直骗他,早已告诉他自己父母过世,剩下自己孤身一人,到云河城是来见识见识的。
此时见老头相邀,想想自己确是人生地不熟的,有个地方先落下一脚也好,也没问给不给工钱便欣然应允。
“老跛子,刚刚过去的那一队人是剑师么?”董恒看着一群背着大剑气宇轩昂的走过闹事的人对老头撅了厥嘴。
“你看走眼了,他们哪敢说自己是剑师啊!”老头翻了个白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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