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呢,他们早把我忘到十万八千里去了!”泪水开始如虫子般一串串从那大眼睛里往外钻努力在脸上爬。
“其实,你很想念他们,对吗?”
不她咬了一下嘴唇,开始一点一滴地啜泣,最后整个人爬在桌子上呜咽起来如风雨中怕冷的羔羊,叫人无限怜悯,却不知怎么劝她才好。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八九岁的小女孩,一时有千百种思绪像天落雨点,一下子齐头并进向我脑子有限的空间射来,我被沉重地射中。
宋晓小渐渐平静下来,眼圈红红的,迷惘和无助的像个小动物,我更喜欢她现在的模样,因为此刻的她更加接近一个在老师面前温顺、乖巧的中学生形象。
我接着说:“这些年,你都主在你姑姑家,那你姑姑就是你的监护人,开家长会她应该来的。”
“她不会来的!”
“为什么?”
“她很忙。”
“那你姑姑家住哪儿?能告诉我吗?既然她很忙,我可以上门家访的?”
她似乎吃了一惊,用疑惧的目光盯了我,却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怎么,有什么不方便吗?”
“我姑姑、姑父都很忙……他们脾气不好,不喜欢陌生人上门……”
我笑了一下,说:“这样,把你姑姑家里的电话告诉我,我来个电话家访就不用上门了!”
她的目光再次深深地落入哪个杯子里,淹住了。我说:“这又不是什么隐私或秘密,不可告人。”
“我姑姑家没装电话!”
看来我们的谈话这样下去并没什么效果。我说:“既然如此,你不想说,就算了吧!不过最近有人反映你找很多同学借了钱,对此我想对你说的是,借了别人的无论多少要及时还,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做人要诚实守信……”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如同受了侮辱一般激愤地瞪了我一眼,说:“王老师,我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可以走了吗?”
看她远去的身影,我心中那份隐隐之痛更加沉重起来。这种感觉使我无论从一个教师的责任出发还是从一个旁观者的立足点来说,似乎都做不到冷眼看世界,我必须走进她的内心世界。很显然她的内心一定被某种阴影笼罩着,存在诸多心理问题,而学生的心理问题又都是雾里看花,看不透摸不着的东西,处理不当适得其反、吃力不讨好。看来我这个初生牛犊遇上难题了。
下午,我又找班长黄笛问了班里的情况,让他当一回侦察员,帮我查一下宋晓小姑姑家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因为做这些事有时学生比其他人都方便和容易。果然第二天早晨黄笛悄悄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了:田大光,西关东桥观泉巷69号。我说宋晓小姑姑家没有电话吗?他说应该有的,但我没办法找到。
我便拨通了查号台查到了宋晓小姑父田大光的电话,就拨通了过去,却一直没人接。放下话筒,才发现若大的一个办公室只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就忽然觉得虚弱和无聊,自问,整天都忙个啥呀?就如这庞大的办公室,整日被一些杂乱无章的东西塞的满满的,总是一种麻木不仁和疲惫不堪饱和状态,鲜活、激昂不起来。对此,我只能游手好闲似地玩弄手里的手机,而深恶痛绝改作业、备课及一切和教学沾亲带故的事情。假如像我这样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人蹬三轮或捡破烂也能如现在混个最低生活保障,我将把面前这堆集如山的书本付之一炬,做一个自由的闲人、快乐的文盲。而现在我必须琢磨着给李草草发个有意思的短信,这个女人就是一条狠毒的鞭子,惟一可以抽打出我生活激愤怒和激情。
我还没想好给草草发什么短信,以博得她千金一笑,而拖把的垃圾短信却呼啸而来。比如什么猛男标准:砍过人吸过粉站在马路接过吻,蹦过迪玩过鸡草地上奸过朋友妻,当过兵站过岗耍过流氓入过党,上过班下过岗打过领导得过奖。没等我反映过来,又飞来一条:送你一副对联:上联是,看猪脸教畜牲诲人不倦;下联是,课时重收入减强作欢颜;横批,人民教师!祝你咬紧牙关继续无私奉献!
我连连蚩然起来,蚩然之后,方想起若大的办公室只空然我一人而已,那么我这种蚩然只能分成三份,三分之一给自己听,三分之一给空荡荡听,三分之一给无奈和悲哀听。
不过三分钟拖把的电话又打来了,我故意装米校长的腔调说:“好小子,糟蹋人你还真有水平了,别人瞧不起教师,自己还能轻视自己吗?小伙子,工作可不能蜻蜓点水、随波逐流呀,要相信只有平凡才是真正久远的伟大。”
拖把说:“好了,你也不要猪鼻子插葱----装象了!要装校长你头太小,你以为你是公鸡呀,往头上随便盖顶帽子,大小就是个官(冠)啊!”他又咿咿哇哇地说了一大通,我佩服他侃话的水平,像扫地,把一堆词语和句子扫的漫天作垃圾舞。最后他像唱歌似地说:“王树,我们光荣的人民教师、人类的灵魂工程师,你还在那里呕心沥血、无私奉献为人民服务吗?是否也准备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是否还等待着天上掉陷饼?就是掉陷饼你也是头被砸破的那一个!好了,总而言之,生活总是杨二郎的兵器----两面三刀的,又是风吹二面到的!悲情、绝望和美好、希冀共存。上来吧,我们的王老师,和我们三缺一,打一场麻将,你就会陶然入境,物我两忘,什么他妈的票子房子奶子……”
我说:“我在想女人,想我美丽的草草!”
“你真是无耻脓包加二百五,我早就让你下手弄了她,你还怜香惜玉!这女人就应该是脾酒,拧盖就能喝到嘴,爱她就喝了她!你老不抠盖,再好你还是喝不上口是不是,你老那么酒不醉人人自醉式地幻想能解心头之渴吗?”
我吼道:“够了!”
我上了三楼的小会议室,里面坐着副校长宋江波,教导主任熊空和拖把三个人,都踌躇满志,只等我来参战,杀它个天昏地暗,惊天地泣鬼神。
几圈下来,我的手气空前地好,一路来财源广进。宋副就说:“还是年轻好,气血旺,手气也旺。”熊主任说:“小王你小子不学好,昨天晚上定是摸哪个女人的妙处了,要不财气(骚)烧得没这么高!”拖把也混水摸鱼惯了,说:“是不是李草草让你摸了,要不是别的女人没这么高烧!瞧那小样,看一下底下就直了,看一次想一次,想一次决定一次,干!兄弟以后搞定她,我也融资入股,闲暇也分分我红利,我那老婆,旧了!”我和三个人的笑混杂在一起惨不忍闻,手一摸一翻,又上一张绝牌。
辟里啪拉正打得酣畅处,没有天昏地暗,没惊天地没泣鬼神,反倒把米校长惊引过来了。米校就咚咚敲门拖把就烦,嘴上就表现的更烦:“妈的敲什么敲,没听见正忙着吗!”熊主任经常训导学生,练就一副炉火纯青的火暴脾气,直截了当地说:“滚!”然而那道门的坚固程度在愤怒面前极其脆弱,只一脚被踹开,我们同时看到米校长一张半死不活的脸,一言不发地不看任何人,这使他的威严翻倍增加及超常发挥。我们默默丢掉麻将,起身垂首拱立,等待暴风骤雨的袭击。米校长牙齿交错,像咬住一嘴深仇大恨似地咬住一嘴沉没,我们知道这是风雨欲来时前奏的片刻宁静。忽然他一脚踹飞跟前的椅子,一把扯了桌布裹了麻将,丢手榴弹似地,从三楼上抛下去,于是半空中噼噼啪啪下起了一阵麻将雨,雨点飞扬落地有声,活蹦乱跳,如一群从天而降扑食的蝗虫。
下课时公示黑板上多出几行字,很容易认出是米校长富于个性色彩的笔迹。
公告
宋江波、熊空、谢富来、王树四人,无视劳动纪律,玩忽职守,利用工作时间打麻将,现对四人处以公开批评并取消年度品优资格之处分。
校长办公室
007年6月1日
学生围住黑板前每一寸空间,有的用滑稽的腔调高声朗读,有的争相捡地上的麻将牌。我们几个躲在屋里不敢出去招摇,最后一滴尊严在学生面前丧失殆尽,那一寸见方的遮羞布被无情地撕扯下来,赤裸裸似地暴露着,个个无地自容。教导主任熊空说:“妈的,我们不但被当作杀鸡给猴看的免费牺牲品,而且在学生面前威严扫地,尊严失尽,叫我这个教导主任以后还怎么训导学生?”
宋副便把那双豆眼翻成死目槁灰的苍白,鼻子里仇大怨深地甩出个哼字:“就不相信他米长新是不倒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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