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来的时候,我的病应声好了。于是,我去上班。
坐车的时候,依旧习惯性翻看手机,我看到郝宇那条未回的短信,之前觉得我是祸及朋友,但冷静下来,我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我很慢地给郝宇回复这条信息问道:蒋泊州他回国了吗?
然后,我把手机塞到口袋里,眼睛不敢去看,神却一直注意着。
到了公司郝宇都没有给我回复。
我心神不宁地对着电脑工作,核对数据却不停出错,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忙去看,可惜不是郝宇,是郑先生。
我和他一起从德国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系,稚兰的话一直像一根针扎在我心里。但这一刻看到郑先生的来电显示,我想起的却是表姐说的话,她说我对自己没耐心,我忽然有点不知所措。我第一次意识到其实我是个很柔弱的人。而我对情感的否定和变迁都是因为自己的不坚强。
有那么多的思绪,可我接起电话的时候脑里却是空白的,我答应了晚上和郑先生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之后,我难受地坐不住,却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未有过的厌恶起自己。
我出了办公室去了阳台,当然是哭。
我正哭的起劲,阳台门忽然被推开,我措手不及,忙擦擦眼泪抬头远眺,营造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低头准备和来人擦肩而过。
但那人叫住了我,林士文。
“你哭了?”极好极直接的开场白。
我尴尬没做声,却也不似之前容易对他反感。
“你是不是和蒋泊州分手了?”犀利扎心。
我依旧无言以对,板着脸。
“你别这样,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们也算是朋友,关心一下你而已。”林士文说这话时有了点慌张和尴尬。
“我知道。”我终于能和他说话,生硬说了一句。
“你擦擦吧。”林士文还是尴尬,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我,扭开了头。
我犹豫了会,接过他的纸巾说了句谢谢。
我从阳台离开的时候撞见了慧慧,显然她看见我和林士文在阳台默默无言对立的样子,想来她补脑的是情意绵绵的,于是对我挤眉弄眼暧昧挑眉,还笑。
我一点心情都没有,面无表情扭开了脸。
许是因为如此,中午慧慧来找我吃饭了。
“你怎么了?”慧慧开场白。
我没有做声。
慧慧往嘴里塞了口饭,接着问道:“真的彻底分手了?”
我点头。
慧慧摇摇头。
我依旧没说什么。
“你不觉得你该说点什么吗?”慧慧忽然说道。
“说什么?”我反问道。
“你不觉得这是你自己的错吗?”慧慧扬眉说道。
我闻言,其实心里是很不好受,甚至是愤怒的。我当然知道我有错,可被人这么直接说,我觉得接受不了。
“我又没说我自己没错,我活该装圣母。”我冲出口说道。
慧慧抿了抿嘴,似乎也有点不高兴,但她缓了缓,说道:“我倒没有这个意思。”
我压着怒气不说话,我认定她就是这个意思。
“清泥,我有时候觉得你真的很傻,我对你的看法其实很矛盾。”慧慧说道。
这话又太扎心窝了,我简直想掀了她的盒饭,我气反驳说道:“我怎么傻,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傻。而且就算我傻怎么了,我又没有不承担这后果,我又没找你哭天喊地说我自己失恋了,还不允许我有点情绪是不是?是你自己来找我吃饭要看我臭脸,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凑到你面前去!我一个人伤心下也碍着你们了?!”我说着,简直委屈地不得了,哽咽着说完就又是哭,简直停不下来。
慧慧静静听着,看着我哭,叹了口气,说道:“我和你说件事情,清泥。”
我不想听,却没走。
“我有一次在街上,碰到一个年迈的阿姨,她问我借十九块钱,她说她没带钱,但要赶去看她女儿,坐动车,只一站,只要十九块钱。她还拿出她女儿的身份证给我看说谢谢我,要给我留地址,说下一次请我去她家玩。我婉拒了,掏了二十块钱给她,还和她说阿姨这是小事,你路上小心。当时全程有一个中年大叔站在旁边看着我,抱着胸,从那个阿姨叫住我的时候就一直站在离我们很近的距离看着我们。他似笑非笑,甚至饶有趣味。当我把钱掏出来,阿姨拿钱高兴走后,他就有种好戏散场的感觉,露出轻蔑的笑,笑打量了我一番,走了。然后,我因此明白过来我被骗了。我很难受,但当时让我难受的并不是因为我被骗了二十块钱,而是那大叔的态度和样子。我明白到一件事情一个人如果不是准备要飞身做英雄就不该嘲笑愚蠢的人,他不愿意拯救就不该打破别人的世界。”慧慧说完这一段,望着我,补充了一句说道,“那是我当时的理解。”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其实并没有去想慧慧到底在说什么,我觉得她还是在说我傻,她在否定我。
“我认识你的时候,清泥,我就觉得看到了那时候掏钱的自己,你很快乐善良,所以我想你傻点就傻点,我不该打破你的世界。我不能像那个中年大叔一样。但,现在,我觉得其实我连那个中年大叔都不如。”慧慧说道。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真是又哭又气又急。
“我要说你和那时候掏钱的我一样,不是蠢在有颗善良的心,而是蠢在了不分善恶是非。是我们自己的所为让我们的善良显得很愚蠢,你有一份好心性却不知道如何保护和捍卫,这才是愚蠢的地方。我说你傻,就是这个意思,揽错比谁都快。你以为你能这么做是聪明,好像能体谅这个世界所有的不公平,这个样子好像是在说你理解世界,你长大了,你不要世界来迁就你。但事实上却是,你这样才是让世界迁就你。世界为了迁就你,慢慢就变得糟糕了。你让蒋泊州去留学并没有错,错的是你没有弄明白到底怎么失去的。”慧慧说道。
我已经被说的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世界到底是美好的,我们却在作恶。你是,我是,梁茹姐也是。”慧慧说道。
我被慧慧的话震惊的眼泪都不掉了,气得满脸通红,急辩道:“我已经去到英国求他了,他不要我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不知道你和蒋泊州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但以我对你的了解,我想你一定根本不清楚。你清楚吗?”慧慧又反问我,问出了一个让我感到羞耻的新高度。
我愤怒掏出手机,甩出蒋泊州和刘映姗的照片丢给慧慧看了。
慧慧看了,顺便又把邵伴月写给我的信也看了,然后问道:“所以,你就信了?”
我答不出来,又是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本来半信半疑,现在却恨不得能全信。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你已经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或者说你觉得自己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去挽回这段感情,是不是?只要你已经问心无愧了,蒋泊州到底是怎么想的其实并不重要了是不是?清泥,你到底是爱蒋泊州还是只想证明自己有爱人的能力?”慧慧再一次拔高了我羞耻感的高度。
我彻底翻脸,起身走了。
我的午饭只吃了两口,我却觉得我被慧慧打击得可以十年不用吃饭了。我陷在一种比前两天失恋时还要悲伤自卑的情绪里。我还在觉得自己差劲。
我活了三十年,从未有过的消沉下去了,以一种我自己完全无能为力的状态飞快消沉下去。我所认知和构建的世界,崩塌了。我以前好像想过很多次类似这样的话,但我知道只有这一次是真实的,从里向外,塌。就像有人在倒数,然后引爆,轰然的塌了。这件事情连哭都解决不了。
我从公司里出来,漫无目的地沿街走下去。
走到一个文具店门口,有三两个小学生买了笔记本走出来,同样的款式不同的颜色,虽然分明是一样的,但他们还互相比较着,生怕对方本子里藏了自己没有的世界一样。
曾几何时,我也这样,好奇别人的世界就去翻看询问下,而不会像现在因为害怕和胆怯,我就守着自己的世界,自欺欺人说我有世界上最好的法宝。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跑回公司冲进sunny哥的办公室。
“怎么了?”sunny哥有些被我吓到。
“我,我要请假。”我开口说话的时候又忍不住哭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悲痛。
sunny哥手足无措,问道:“清泥,发生什么事了?你先别哭,慢慢说。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
“对不起,sunny哥,不是的,我控制不住,我不是难受哭,我只是有点,我说不清楚,”我的确说不清楚,“就是,我想再请假一次。”
“为什么?”sunny哥问道。
“我要去德国。”我说道。
“可是,你不是才回来吗?”sunny哥惊愕道。
“我去的方式错了。”我哭道,慧慧的话,我一直是明白的,可是我一直在白白挥霍自己的聪慧,我忽然记起那年喜欢上张朴言的那一个瞬间,我爱的是他的孤勇,我曾经以为自己也会有。我得回去找找。
我从sunny哥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林士文,他见我很焦急忧虑的样子,也跟着焦虑,关切拦住我问我怎么了。
若放在前一段时间,我一定又会对他恨得直咬牙,觉得他总像个程咬金,可这一刻我真的感激和感知到他的正直善良。我想起他当初即便误会我的为人还依旧关心甚至相信我会变好的心。
“我有点事急着去处理,等我处理好,我再回来和你说。”我说道。
林士文愕然,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他呆愣了片刻说道:“好。不过你这么慌张办不好事情,不如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我点头说谢谢,说道:“我回家。”
我回家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订了晚上去德国的机票,我这一次真是把签证上允许的多次往返利用的淋漓尽致。
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我给郑先生还有慧慧各发了一条短信,一个道歉取消晚餐,一个只是说谢谢。
慧慧没有回复我,郑先生给我回了电话。
他问我怎么了。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弄明白。”我说道。
“是你和蒋泊州的事吗?”郑先生问道。
“是。”我回答道,然后在等郑先生说话。在等的这几十秒,我脸红了,为什么,因为我替自己感到羞耻,我曾经有那么片刻因为痛苦就把感情转移到郑先生身上,而也是在这一刻我真实感觉到我爱蒋泊州。虽然我很糟糕,但是我还是想爱他,也想被他爱。
“你觉得你和蒋泊州真的合适吗?”郑先生终于开口问我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爱他,我一定要去再找找他。”我说道。
“那你去吧,如果结果和现在一样,我等你回来。”郑先生说道。
我沉默了会,而后嘴巴快于思想说道:“不会的,不会和现在一样的。”说完,我愧疚咬唇。
“好。”郑先生应了句,挂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极其疲倦地靠在椅背上,连手指都不想动弹。而郝宇在这个时候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告诉我说蒋泊州昨天才回的国,和邵伴月一起,他还说邵伴月也不会回英国了。
郝宇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他所隐含的意思不言而喻。我应了声。
郝宇关心问我现在在哪。
我说道:“在车上,去机场,去德国。”说完我就挂了。然后我的脑子里彻底空了,当车停在机场门口的时候,我是麻木地下了车。
在机场排队的时候,我推着我的行李箱走在排队的队伍里,忽然忍不住蹲下了身,我想把自己藏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竟没有一件事能做得好,连换个登机牌都做不到。
因为我的失态,后面的人骚动了一下,然后有个女孩子出来把我扶出了队伍,她关切问我怎么了。
我只是摇头,我好像彻底把自己弄丢了。
女孩见我哭得忘情根本插不进手,她就默默把纸巾塞到了我的手里,说了一句:“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然后她就走了。
后来,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哭不动了就在机场的大厅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哪里也不想去。
机场里人来人往,我想成为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我心里默默把机场划分到我今生最恨的地方。
我累的慌,好想一步跨到六十岁,不,七十岁,还是算了,干脆八十岁好了。
而就在我纠结到底要几十岁的时候,有人喊了我的名字:“清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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