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市，李桥镇。

五龙场村的周围，群峰巍峨挺拔，藏风聚气。山中林木葱郁，山下清溪潺潺。虽然时值初春，四下新绿还无，但置身在沟壑峰谷之间，还是让裘光明觉得，他仿佛是置身在一副灵气涌动的水墨丹青之中。

裘光明把防风帽压到了眉毛的下方，独自坐在村口一家只有四个老者在玩长牌的简陋茶馆里，喝着粗茶，望着仙境一般的景致，等裘佳霓。

靠墙壁坐着的老者洗牌时，坐他对面的老者捧着茶杯说：“你们听到说了没有？啧啧，五福村老裘的儿子到英国做生意去啦。我看肯定是老裘家的祖坟在冒青烟，生个儿子那么出息。”

“听到说了的。老裘的儿子叫裘子良都嘛，人家在东滨就是一个大老板。前年过年，我去五福村走亲戚的时候，还看到过他本人，长得挺帅的，和气得很，一点大老板的架子都没得。”洗牌老者左手边的老者叼含着叶子烟杆儿说。

“哎，哪像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哟，一年四季就知道待在家里头，他表哥喊他一起去广东打工，他非要在家打野兔儿，又卖不到几个钱。哎！”洗牌的老者摇着头说。

“我说老黄，我看你在叹的，害怕不是你儿子打野兔卖不到几个钱的气哟。”叼叶子烟杆儿的长者一脸坏笑的看着洗牌老者，开玩笑说，“你是在叹，你儿子不肯去广东，你没得机会爬你新儿媳妇的灰！”

“嘻嘻！嘻嘻……”

除了叫老黄的洗牌老者沉着脸，在预备反讥以外，茶桌上的其余三人都耸着不再强健的肩膀嗤嗤坏笑。

“老侯，说老裘的儿子就说老裘的儿子，非要扯到老子的脑壳头上来。你们几个老龟儿子，笑，笑，笑，笑个锤子笑，你们。”老黄吼着，把洗好的牌重重拍在茶桌中央。

“你冒个锤子的火呀，新儿媳妇娶得起，玩笑开不起？有球的个用你。不笑了，不笑了。老黄，发牌。”老黄左手边的老侯收笑道歉。

老黄不服，横眉束眼地站起了身。老侯也站起身，腆着笑脸把老黄拉坐在板凳上。

老黄抬起右手，指着老侯戏骂：“老侯，你个老龟儿子，爬儿媳妇的灰，是你们侯家的光荣传统吧。你再不抓紧时间，把你们家的光荣传统发扬光大，你老雀雀儿上的毛就要掉光球了。等你的老雀雀儿变成一条秃头软蚯蚓，你还爬得动个锤子的灰，去爬烂稀泥巴，你龟儿子的那条软蚯蚓都钻不出一个洞洞儿来球了。”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

除了老侯红着老脸翻瞪眼皮以外，茶桌上的另外三人都仰着横纹如索的脖子开怀浪笑。

裘光明抽着红梅牌香烟，目光追着缭绕的白色烟缕。

他神思忧郁的，在心里嘀咕：“应该是国庆打过电话给我爸了。爸的身体还好吗？东滨那边的事情国庆处理得怎么样了？美佳和志鹏，国庆把他们葬在什么地方了？如果再跑段时间，没有人盯我的话，等辣酱厂上正轨了，我就找我爸。”

裘佳霓穿着一件桃红色羊毛大衣，戴着一条白色毛线围巾，神色喜庆地走进茶馆。她用满脸的喜庆，打断了裘光明的忧郁思绪。

玩长牌的老者里面，只有老黄是面向茶馆大门的。裘佳霓一进门，他那两道离开长牌仰射在裘佳霓脸上的目光，便像在荒野地上望见了一朵玫瑰花似的，被惊艳得星火暗喷。

见裘佳霓红唇含笑的直径朝裘光明的桌边走，老黄赶紧用脚在茶桌底下踢了踢他对面的那个老者，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猜，那个美女和那个丑八怪男人是什么关系？”

被老黄踢了一脚的那个老者回头望了一眼，把身子扑俯在桌面上，极小声地说：“肯定不是夫妻。是夫妻，我把我的脑壳端下来，拿给你当板凳坐。”

老侯嗡颤着嗓音，低声说：“我也觉得他们两个不是夫妻。”

老黄偷偷地轻声问：“你们怎么这么肯定？”

另外一个老者轻咳一声，悄声说：“麻子配瞎子，矮子配冬瓜，但是，还是有牛屎粑配鲜花的哈。”

裘光明满眼欢欣，他装没听见。

裘佳霓拿眼角余光不屑的扫了四个老者一眼，坐到裘光明对面的椅子上，高声大喊：“哥。”

四个老者纷纷的，扬扬眉毛挑挑眼，相继低头又开始玩起了长牌。

裘光明把事先泡好的茶添上热水，端给裘佳霓，带着笑声问：“成了？”

“成啦！”裘佳霓说完，赶忙喝了一口热茶。

“那走吧。”

裘光明说完，戴上大白口罩，拿起拐杖，跟裘佳霓走出了茶馆店。

“原来是兄妹俩！老甘，不是牛屎粑配鲜花。”

“他们来干什么的？什么事情成啦？”

“谁知道，神神秘秘的。”

“操心人家的事情，还不如操心你们自己手上的牌。”

等听不见四个老者的话音了以后，裘佳霓站在一块大石包旁边，见左右也无旁人，便喜笑颜开地对裘光明说：“哥，租地价格比你预估的还要便宜一些。”

“哦？厉害！没想到你谈判水平还挺高的嘛。”裘光明话音的喜悦也不亚于裘佳霓。

“我哪会什么谈判呀，我是遇到了我老公的战友，原来他在这里当村长。”

“运气好！”

“是呀！他听我说要租荒地办香辣酱厂，开心得不得了，说我是来帮他搞活地方经济的，他要为我提供一切便利，让我看中了哪片荒地告诉他，他去负责跟村民们交涉租地协议。”

“那我回家问问妈，看她知不知道哪里有厉害的风水师，请到了，你陪他来挑地。”

“不用问干妈。我老公的战友跟我说，这个村里就有一个很厉害的风水师，他都帮我去喊了。”

裘佳霓刚一说完，她大衣口袋里的手机便响铃了。

她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喂，是我。我在大石包这里，好呀，我马上就过来。”

“你老公的战友？”等裘佳霓结束通话，裘光明问。

“对头。他找到风水师了，在村委会等我。你要跟我一起去吗？”说着，裘佳霓把手机揣回了大衣口袋。

“不用，你做主就行。我回茶馆喝茶等你。”

裘光明说完，拄着拐杖又朝茶馆方向走。待他重新走进茶馆时，四个老者一个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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