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遇阻炸开的真气肆掠般撕开了乌洛兰的胸膛,跟刚才被其拍死的两名隐风堂弟子一样,带出了漫天血雨。
“你……”直到乌洛兰倒下,都不敢相信,只在几招之下,自己竟败在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儿手下,或者说,是败在这个小孩儿的手段之下,自始至终,游小满只虚空弹出一指,却也是最致命的一指,在最致命的时候,出现在最致命的地方的一指。
“呼——”游小满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一战看似赢的轻松,实则险恶万分。出其不意,料敌先机,声东击西再加上游小满对经脉和真气的超常感知,方才以小博大,击杀乌洛兰于瞬息之间。
“哈哈哈哈,好啊,哈哈哈哈,”见游小满瞬息之间击杀了乌洛兰,尸逐不惊反喜,“天印武学,果然是好东西,哈哈哈哈!”
“呵呵,难道你就不怕下一个躺下的是你?”游小满对尸逐又高看了一眼,自己当着他的面击杀了与其也算实力相当的乌洛兰,此人竟然丝毫不惧。
“哈哈哈哈,洒家早就告诉过那厮,什么真气内力的都不靠谱,只有拳头和骨头最可靠,小朋友,洒家好久没痛痛快快打一场了,你准备好,洒家这就来啦!”尸逐说完,几步冲到游小满跟前,抬手就是一锤。
“杀!——”几乎没什么招式,就是简简单单一锤,直接从上而下砸向游小满头顶,势不可挡。
“我的乖乖!”游小满感觉天都黑了似得,一吐舌头,二话不说,双足一点,全力抽身而退。
铁锤像小山似得生生砸在了游小满刚才所站地方,“轰!——”地上被砸出了个大坑,方圆数丈地上的石头和树叶又被震飞了起来。
未等游小满站稳,未等尘埃落定,巨大的黑影再次出现在半空,“杀!——”
游小满想也不想,真气急催,在足下爆开,瞬间将身体推开几尺,正好就这几尺,让游小满堪堪躲过了致命的第二锤,“轰!——”比刚才那锤更快,也更猛,被砸地面连同游小满所站的地方一起向下一沉,像大地都被砸塌了一般。
游小满这次学聪明了,双足轻轻在巨锤上一点,借着尸逐举锤的惯性,一步飞出一丈有余,可当他回头望向尸逐时,惊呆了。
尸逐早已跳到空中,还是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威势,只是因尸逐跳得更高,所以来得更急,攻击范围更广,威力也更大,“杀!——”
此时,游小满还在空中尚未落地,根本无处借力躲闪,看着乌云蔽日般的一锤,游小满暗叹一声“我命休矣”,遂将全身真气运于双掌,以卵击石般举臂迎上了巨锤。
岂知尸逐咧嘴一笑:“哈哈哈哈,你中计啦!”说着竟放开了巨锤,任由巨锤带着惯性飞向游小满,而尸逐本人却以更快的速度坠到游小满身前。
虽巨锤没了尸逐掌控,但飞来的威势依然不可小觑,游小满只能原招不变,双掌硬生生迎了上去,同时,也看到落在自己身前的尸逐举起巨石般的拳头,一拳挥向了自己。
“轰!——”“咔!——”一时树林中响起阵阵轰鸣,还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游小满先是感觉双臂一麻,再感觉胸前一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恩,果然啥也没有,这死小子!”等到游小满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平躺在一个破烂农家房的饭桌上,杀神一般的尸逐正站在桌旁,翻着自己的衣物,另有一对农家夫妇模样的人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喂!你,你叫个游小满是吧?”尸逐见游小满醒来,遂大声喊到,生怕游小满听不见似得,殊不知这一声吼,差点没把刚醒来的游小满又给震晕过去。
“你……”游小满慢慢恢复了神智,回想起刚才的战斗,“你……故意……留我……活口的?”
“还道你聪明,要你死了,洒家还捉你干嘛?”尸逐翻完游小满的衣服后一无所获,遂将注意力放回到游小满本人身上,“喂!你快给洒家讲讲,天印武学是个什么样子?看看洒家能练得不?”
“啊!”游小满本想起身,却忘了自己重伤在身,刚一动,一阵剧痛传遍全身,忍不住叫了出来。
游小满缓上一口气后,微微将伤势一探,顿时绝望之极。
自上而下,游小满的双掌双臂尽碎,胸骨几乎没一根完好,断掉的胸骨甚至插入了一些内脏,双腿自膝盖以下整体骨折,体内的阳脉断的断,废的废,自己唯一修通的乾脉虽凭着真气保留了下来,但却已无法调动真气了。
换句话说,游小满现在也就剩两口气在,想起身或抬手或干点别的什么,趁早别想。即便是这两口气,看来也留不了多久了。
“你……好狠!”游小满费力的挤出了三个字。
“哈哈哈哈,小兄弟误会洒家了,洒家哪知道你这么不耐打,”尸逐委屈的说到:“洒家见你杀乌洛兰那矮子时挺容易,想着洒家要杀他也没那么容易,才用了全力,哪知道才几下,你就成了这样,唉——”
游小满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来,心道你到底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你游爷杀那矮子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好?而且还是趁其不备偷袭得手,若是正面交锋,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更何况,你游爷擅长的是技艺和内力的比拼,谁像你个莽夫,一力降十魔,这一锤跟着一锤,就算游爷练成七股脉,哦不,十四股脉,也经不住你这么锤啊!
“喂!你到底听到洒家说话了没?洒家问你话呢,天印武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尸逐有些不耐烦了。
“你……杀了……我吧……”游小满用尽力气说出了最后几个字,说完又晕死了过去。
“喂?喂!”尸逐见游小满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只得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到:“唉……想不到啊,天印武学就此失传了,也罢,洒家这就成全了你!”
尸逐从肌肉盘虬的背上取下大铁锤,刚准备给半死不活的游小满再来上一下,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破风声。
尸逐身躯虽大,反应却一点不慢,纵身一条,撞破屋顶落在了屋外,躲过了射入屋内的暗器。环顾四周,隐约可见两个背影驭着轻功,向山上疾驰而去。
“谁?给洒家留下!”尸逐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山道崎岖,但尸逐一步数丈,前边两人似乎身法一般,只不过几吸功夫,尸逐已渐渐看清两人身形,只觉有些眼熟,等再靠近些,发现原来两人身着农家衣物,跟破屋里的农家夫妇如出一辙。
“不好!奶奶的!上当了!”尸逐气急败坏的一拍脑门,也顾不上前边两人,转身向山下冲去,等他杀回破屋时,哪里还有农家夫妇和游小满的影子?只在屋里留下了刚才射入屋内的羽箭,箭头刻着两个字——玉雄。
“房当玉雄!——”屋里爆发出了一声怒吼。
另一边,两个农家夫妇模样的人,抬着一裹帆布,飞奔在下山的路上。此二人,正是游小满在农家破屋见到的两人,而帆布里包裹的,可不正是游小满?
“大师兄,这人还能活命吗?”走在前面的女子边跑边说,听声音年龄不大,看来应是易了容。
“刚给他服了回命丸,应该能熬到回去,只要能坚持到回去,师父一定有办法的。”走在后面的男子声音沉稳,听起来要老练许多。
“嗯,大师兄,那个,玉雄哥哥……他们应该没事吧?”女子似乎对一位叫玉雄的男子别有关心。
“应当没事,少门主经验丰富,武艺高强,即便打不过尸逐,自保当无问题。”男子肯定的答到。
“大师兄,那个大个儿很厉害吗?连玉雄哥哥也不是对手?”女子似乎对江湖上的事知之甚少。
“恩,尸逐在龙骨崖被誉为掌门屠各赫连之下的第一人,江湖中罕有敌手。”男子耐心的解释到。
“屠各赫连?嘻嘻,好奇怪的名字。”女子童心未泯,转而又说到:“不过,管他什么尸逐还是屠各赫连有多厉害,不一样都被玉雄哥哥耍得团团转吗?”
“呵呵,那是,要不然我们的少门主啊,怎么能俘获我们蒙顶甘露美少女房当絮絮的芳心呢?”男子打趣女子到。
“大师兄!……你再拿絮絮开心,絮絮可不干了!”女子被男子说中心事,一时烟视媚行,要不是还有任务在身,早该跑开了。
“嘘——”男子突然慢下脚步,似乎听到了些什么,拉着女子躲入了树后草丛。
须臾,两个农夫身影的人从树林中窜出。
“扬子江中水?”男子试探着喊出口号。
“蒙顶山上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回应到。
“玉雄哥哥!”女子忍不住走出了草丛,向着一个长相奇丑的农夫跑去。
“少门主好。”男子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出来。
“恩。大师兄,絮絮。游小满人呢?”长相奇丑的农夫向两人点头示意后,问到。
“在那儿地上呢,看,我……我们厉害吧!”被称作絮絮的姑娘昂首挺胸,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说完看着长相奇丑的农夫忍不住笑开了,“哈哈,玉雄哥哥,你怎么把自己打扮得这么难看,絮絮都不乐意了!”说完伸手要摘下农夫脸上的面具。
“呵呵,絮絮,别胡闹。”被女子唤作玉雄的男子躲开了絮絮的手,无可奈何的抬手扯下了面具,一副清新俊逸的面孔露了出来,只见其剑眉星眸,挺鼻薄唇,皮肤丝毫不亚于花季女子,唯一美中不足的却是不知为何白了半边披肩散发,却又更为其赋予了一层神秘。
随着玉雄展露真容,其他众人也都相继了摘下面具。
月光下,微风吹过树林,牵起几缕柔发,拂过一张香焙玉琢的脸颊,脸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秋水清泓飞扬,好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此人无他,正是众人中唯一的女子,被玉雄唤作絮絮的花季女子。
在絮絮身侧,站一貌不惊人的男子,而立之数,表情冷静严肃,微微发白的鬓角彰示着其饱经风霜的过往,有棱有角的脸配上凝重的眼神,此人自是众人口中的大师兄无疑了。
“他怎么样了?”玉雄揭开帆布,看了眼半死不活的游小满后问到。
“给他服了回命丸,若能熬到回去,或许还有救。”大师兄平静的说到。
“恩,一定要救活他!”玉雄说完盖上了帆布,耳根一动,“有人来了。”
“恩,”大师兄点了点头,“自己人。”
正说着,树林里又陆续窜出不少“农夫”,看步伐,均是身怀武功之人。
“人都到齐了吗?”大师兄向众人问到。
“我们组还差一人。”人群中一人答到。
“走,不等了,迟则生变。”玉雄说完率先下了山,絮絮紧跟其后。众人望了大师兄一眼,大师兄点了点头后,带着众人抬着游小满下山去了。
“火雨,你可知错?”净瓶源后山,小木屋里,火彩背门而立。
“火雨知错。”火雨面向火彩,跪在地上。
“可知何错?”火彩虽为问罪,语气却平静如常。
“……”火雨低头无言。
“为师命你监视游小满,几月时间,你竟不知其修炼进展,实为失职!”火彩看着火雨,眼神闪烁着。
“火雨知错,愿领师门责罚。”火雨心甘情愿的说到。
“唉……”火彩叹了口气:“若为师知道游小满不是废材,即便拼了整个师门,也要保他周全啊。”说完上前一步,扶起了火雨,语重心长说到:“雨,为师也知道,游小满奸诈狡猾,连为师都被他骗了,又怎么能怪你呢?”
“掌门师父……”火雨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现在我们净瓶源之危已不救而解,近期应当没什么要事了,你就在这儿后山多留上一阵子静静心吧,门内之事,我会让火泠暂时代为打理。”
“掌门师父……游小满他……”火雨见火彩准备离开,忍不住问了出来。
火彩意味深长的看了火雨一眼后,转身说到:“最新的消息,游小满下山后遇上了隐风堂,龙骨崖和天目湖的人。三方动开了手,隐风堂折损了几人,天目湖的乌洛兰被当场击杀,不知怎么游小满也被龙骨崖的尸逐重伤。”火彩说到这儿停了一下。
“啊!”火雨娇躯一震。
“后来,我们抓到一个蒙顶山的人,据说,游小满已被他们从尸逐那儿救走了。”火彩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木屋。
火雨这才轻舒口气,盈腿一软,倒坐在了地上……
在一片空旷无际的原野上,遍地焦土,残火点点。视线的尽头,天与原野连成一片,天上只见乌云不见日月,一条黑色的河流自天上倾泻而下,流经游小满的脚下,河水波涛汹涌,无数闻所未闻的怪物在河水中挣扎,嚎叫,想要爬上岸,却被洪流吸入旋涡,无力逃避。突然,一声雷鸣,乌云被闪电破开一道口子,一束耀眼的阳光从口子射向大地,正好投在游小满身上。游小满抬头望向阳光,那么温暖,那么亲切,忍不住想伸手迎上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另一只洁白无暇的手牵着。游小满转头看去,原来是火雨,此时,火雨也正深情的望着游小满,露出温雅的笑容,这笑容,比阳光还温暖,比阳光还亲切。“火雨师姐!”游小满忍不住叫了出来,火雨却没有回答,反而退开了两步,游小满想追,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都迈不开双腿。“火雨师姐!”游小满眼见火雨越退越远,自己却只能在原地踏步,心急如焚。“火雨师姐!火雨师姐!火雨师姐……”游小满不停呼唤着,挣扎着……
“火雨师姐!……啊!”一阵剧痛从游小满的胳膊传来,原野、天空、洪流和火雨瞬间消失在了眼前,一股刺眼的光亮照的游小满睁不开眼。
“快告诉师父,他醒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入游小满耳中。
“好的,玉雄哥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回应着。
“游小满?”年轻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游小满,我知道你能听见。”年轻男子放低了声音,俯在游小满耳边说到:“为了你的性命,记好了,我只说一遍:如有人问起你关于天印武学的内容,千万别说出去。”
说完,男子起身离开了。
游小满慢慢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原来刚才是个噩梦,恩?也不算噩梦,见到了火雨师姐呢。后来呢?好像有人跟我说话,让我不说天印武学的事?我这儿是哪儿?我还活着?!
游小满突然明白了自己还活着,心下一阵激动,想睁开眼睛,外边却又格外刺眼;想试着动动手脚,却发现自己的所有关节都被固定着无法动弹。
“小满,别动。”一个雄厚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你的伤没好,还需休息几日。”
“恩……咳咳……”游小满清了清嗓子,说到:“我是在哪儿?”
“蒙顶山。”雄厚的声音答到。
“蒙顶山?是你们救了我?尸逐呢?”游小满以前所住春来镇就在蒙顶山下,说起来,还算回家了呢。
“此事说来话长,随后让玉雄跟你细说。小侠先休息吧,等养好伤了再来见我,老夫房当别木!”雄厚的声音随后向着另一边吩咐到:“玉雄,照顾好游小侠,痊愈了带他来见我。”
“是,爹!”玉雄答到。游小满心中一咯噔,正是这个声音告诫自己不要说出关于天印武学的内容。
随着一众人起身离开的声音过后,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
“怎么,想知道什么?”玉雄的突然声音凭空响起,吓了游小满一跳。
“你,你能不能有点动静再说话啊?”游小满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屋里没人了呢。”
“没什么想问的那我走了。”玉雄冷冰冰的说到。
“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游小满死性不改,“一会儿又关心的告诫我,一会儿又冷言冷语的。”
玉雄迟疑了一下,才又在游小满耳边小声说到:“你要再敢提我跟你说过关于天印武学的事,我就一剑杀了你!”
游小满一身的寒颤,因为他听出来玉雄说的不是玩笑话。
“除练功外,我都在外面,有事叫。”玉雄说完,也起身离开了。
就这样,游小满每日的生活就是换药,喝粥,睡觉和做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波澜,平时玉雄几乎都在练功,即便偶尔来看看游小满,两人也都相对无言。不过,令游小满欣喜的是,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康复,首先是骨骼,然后是内脏,跟着肌肉,再是皮肤,最后是经脉。虽然经脉修复的速度差强人意,真气依然无法聚集,但至少为游小满留下了一线希望,也让他更加急迫的想重拾天印武学。若不是想着玉雄的告诫,估计早忍不住开始尝试了。
数月之后,一天,大夫将游小满全身的药物清洗后,并未再上药,反将用以固定游小满全身关节的器具拆卸下来带走了。
“起来吧,还赖在床上干嘛?”玉雄冷冰冰的说到。
“我还没休息够,要再躺会儿。”游小满看着玉雄说到,虽然他早已习惯了玉雄的冷,却依然忍不住想跟他对着闹。
“我去见掌门了,你来与不来都自便。”玉雄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哎,哎,等等,等等我——”自刚才大夫说可以下地活动时起,游小满其实早就想动动试试了。说着,游小满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舒活舒活了下筋骨后,一把推开了房门。
映入游小满眼帘的是一众接一众连绵不绝的丘陵,丘陵上种着一片接一片青绿有序的茶园,一弯清澈的小溪由远及近闯入眼眶却又蜿蜒着从另一边淡出了视野,整个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天上挂着一轮红日,透过薄雾照亮了大地,却又不刺眼,让人忍不住遐想这里是否是人间离天和地最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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