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北皇退位,上官凌潇登基为帝,而上官震因顽疾离世,谁也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君雪陌手支着下巴,垂眸斜躺在窗前的贵妃椅子上,身后一盏雕花细木骨架琉璃灯,昏黄的灯火透绢纱而出,笼在她身上,她微微垂着头,墨发披散,于灯光中印下的阴影使得她面上的表情变得朦胧而隐约,看不清神色。
月色极好,上官凌潇终于处理完堆积的公务,独自在寝阁内徘徊,脑子一空下来,便都是那人的身影。他一手扶额,目光落在浅灰色的地砖,却无焦距。
他转头对门口叫道:“来人,去水殿守卫前来见朕。”
门外侍卫连忙应了,不到一刻钟,守卫到了门外,还未求见,上官凌潇已先道了一声:“进来”。
那侍卫进屋行礼,上官凌潇背着身子站在窗前,问道:“她手上的伤可好些了?”
侍卫低头,恭敬地回道:“回陛下的话,属下听忆纤姑娘说,君姑娘手上的伤似乎比三日前更严重了。陛下这几日这三日公务繁忙,属下不敢前来打搅。”
上官凌潇目光一变,倏然回头,皱眉沉声道:“怎会更严重?”
侍卫连忙道:“君姑娘,不肯用药,伤口恶化,手指已经见骨了。君姑娘心情不好,今晚叫忆纤打来一壶酒,屏退了所有人,此刻一个人在竹林里饮酒。”
上官凌潇微微一震,心口便无可抑制的痛了起来,都见骨了,已经那么严重了吗?她竟然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她从来都是一个冷静自持的女子,竟也会因为心情不好而饮酒?
他捏了捏拳,大步跨出,直往水殿而去。
夜色宁静安详,秋风萧瑟,吹动竹影摇曳,于碧色环绕之中,女子一人独坐,长发飞散,衣袂轻扬,她左手执壶,姿态优雅如仙,自斟自饮,已有几分醉态。
空气中,竹子淡淡的清香气混合着浓烈的酒香,配上那银色月光笼罩下如诗如画的清景佳人,让人如痴如醉。
上官凌潇远远站在竹林外头,竟不舍得打扰这份宁静美好。他目光痴然相望,含着无数的想念和爱恋。几日不见,竟如同隔了几世那么久。
君雪陌又倒了一杯酒,仰头灌下,喉咙一阵烧灼,她抬头望着空中皓月,吟道: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她放下酒杯,拿起一旁的竹,便飞身而起,舞尽风情。
飘逸的身姿飞舞在青竹林中,如水银流泻般的光芒在朦胧的月光之下戎出一道道优美至极的弧。
上官凌潇见她舞,本想去阻止,却挪不动脚步,仿佛被钉在了地上。这样的她,他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凌厉的剑气忽于空中横扫,震了竹叶纷纷而落,飘零在她的周身,仿佛在书画女子内心的苍凉,又似是下了一场清叶竹雨,欲洗涤世间的一切哀伤。
她的剑舞且柔且刚,将一个女子最美的姿态在这样宁静美好的夜晚展现得淋漓尽致,而那柔和清美的月光也不过是她的陪衬。
轻盈的脚步逐渐移至放置酒壶的低矮桌案,她一个弯身后仰,用一指勾起酒壶抛于空中,美酒沿壶倾注而下,如一道清泉凛冽,她红唇微张,醉态竟撩人心魂。
林外的男子仿佛被那一个神态猛地击中,身躯僵硬。而女子在此时,手中的竹忽然脱手掉在地上,她一手捧着另一只手,眉头皱了,身子一歪,便倾倒在地。
上官凌潇一惊,慌忙疾掠过去,紧张地叫了一声:“雪陌”
他扶起她的身子,见她右手厚厚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染,又是气怒又是心痛,一把将她抱起往寝室去了。
君雪陌垂着眼,浓密的眼睫印下的阴影掩盖了眸中的神色,她很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上官凌潇将她放到,转身叫人打水来替她清理伤口,却被她死死抓住他的衣袖。
上官凌潇诧异回头,竟见她眸子里微微漾着水光,神态半醉半醒,嘴角含着凄楚无比的笑容,让人一看便会雄入骨。
“雪陌……,他觉得他的心仿佛不是自己的,不,他的心早已经不是自已的了。
“为什么?”她拽着他,仰着脸庞,用醉意朦胧的眼神望着他,声音凄凉哀伤:“为什么你要骗我利用我,其实我对你已经……就差一点,我就会爱上你……”她摇晃着他的手臂,那声音忽然就凄厉了,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切害在他的心里。
他心中一颤,就好像被一只的手一点一点攒紧了他的心。
上官凌潇胸腔猛震,震在那里不能动弹。体内的血液似乎在那一瞬间凝固,整个人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女子,她说:她差一点就爱上了他!
他缓缓地缓缓地蹲下身子,目光一刻也没离开她盈满醉意的眼睛,他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脸庞,看着双唇,问道:“雪陌,你,……说什么?”
她凄楚的笑容愈发的扩张,轻轻,自嘲笑道:“你杀夜寒轩,我不怪你,可你为什么要利用我,你明明知道我最恨人家利用”
上官凌潇身子一颤,真的是这样吗?这一刻即使他明明知道是假,是深渊,依然,义无反顾的往下跳。
他突然抬手抓住她的肩膀,目光中含着强烈的祈求,仿佛不顾一切,说道:“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立刻放了夜寒轩,我不报仇了,我甚至可以把北国给他,我什么都不要了……,雪陌,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利用你,不会伤害你,我只想好好爱你,只想好好和你过日子。好不好?”
这一次,不是威胁,不是利益交换,而是祈求,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期盼,那样隆重而悲哀的期盼。
君雪陌睁着醉意朦胧的双眼,似乎意识不是很清晰,她蹙眉,忽然道:“夜寒轩……,他被你关起来了,我想见他!可以吗?”
上官凌潇身躯一震,眸光遽痛,他说的这一段话,她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的期盼她听不见,他的祈求她也听不见,他对幸福的她听不见,她听见的,只有夜寒轩这三个字!
他撑着身子起来,看着她,她的脸庞因为醉酒而浮出淡淡的,她的目光空空荡荡,明明落在他身上,可她的眼中却没有他。
他忽然决绝笑道:“在你的心里,我还是远远不如他!为什么你对他念念不忘?如果征服一个女人真的要从身体开始,要有孩子,那我也不妨试上一试。反正也没有旁的希望。”
他的眼神变得冷酷,再也没了从前的阳光,她直觉地缩了缩身子,皱着眉,一脸茫然。
“雪陌,你别怪我!”
他心念一定,双手扣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有躲闪的机会,低头便欲吻上她泛着水泽的嫣红双唇。
她惊得挣扎,他便将她的手扣在头顶,在他就要吻上她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有劲风袭来,他皱眉,眼光一利,放开她,急速转身,但就在此时,一枚冰蓝色极为细小的银针飞快的刺破他的肌肤,准确地扎入道,令他动作凝滞,立时动弹不得。
他顿时心冷如冰,原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用来降低他的戒心,等待这必中的一击。他悲哀的笑着,艰难扭头,那个醉意醺然的女子就站在他的身后,此刻眼光清明无比,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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