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要找的烩面馆并不远，拐入北海路大概还有一公里的样子。虽然汪凡有些腿脚不方便，两个人边走边聊慢慢悠悠，也没过太久。

正是饭点儿，面馆里差不多快要坐满了。年关将近，各种聚会渐渐多了起来。面馆生意红火，也不免有些嘈杂。清爽靓丽的纪小宁走进来，难免被偷偷盯几眼。甚至有桌染着各种颜色头发的小青年，劝酒的声音明显高了一截儿。

汪凡拉着纪小宁走过过道，在柜台点了一份牛肉烩面，一份牛肉拉面，没要菜品和饮料，只加了一份紫菜蛋花汤，选了靠里侧没人的一张桌子旁坐了。

老板不是本地人，说话的口音有些重，如果不注意，很可能会听差。正值此时噪音比较大，汪凡有些听不真切。等到大厅里声音小下来，他才明白老板问的是“你和你女朋友要不要加香菜”这句话。奈何老板说的次数多了，声音不免高起来。这一高一低，倒像是吼出来的一般，几乎回音都出来了。纪小宁站在一旁，秀目转向一侧，不敢去看汪凡，脸上围脖还没来得及拉下来，也不晓得有没有脸红。

汪凡暗自好笑，顺杆子爬道：“我的多加些香菜，我女朋友的，也要多加些。”明明一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事儿，他这儿非要再强调一遍。

纪小宁心里恨得牙痒，又不好嚷嚷两人其实两人根本不是情侣，先不说别人信不信，自己都觉得有点儿傻。左右无法，只能在桌子的遮掩下狠踩了他一脚，这口气才稍稍顺了点儿。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紫菜蛋花汤和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先后端了上来。碗是大海碗，量自然足。汤好面筋，其上飘着几片薄牛肉。汪凡也没想将这些薄薄小小牛肉片挑给纪小宁，毕竟刚刚小小罪过她，这么做他还真吃不准会不会被她推出来。如果殷勤没送出去，周围那么多双眼睛时不时瞥过来的情况下，脸上忒难看。再则对一直以来富养着的纪小宁来说，也不在乎是不是多了这一点儿东西。

汪凡心里这么想了半天，决定暂不造次，安稳吃饭。

桌子上放着一小瓶辣椒油，纪小宁想偷偷在面里加一点儿，汪凡笑着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一下。纪小宁贪恋地抓着透亮的玻璃瓶，犹犹豫豫道：“加一点点好不好？我保证，只加一点儿。”

汪凡摇摇头，笑道：“一点也不行，没得商量。”

纪小宁郁闷地瘪了瘪嘴，给了汪凡一个漂亮的大白眼。

纪小宁身体不好，吃不得辣，却又喜欢吃辣的东西，有些自相矛盾。只要在外面吃饭，汪凡总会行使监督的权利。而为了不刺激纪小宁，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汪凡从不点辣的菜肴。久而久之，他差不多算是戒了辣。可以说，在忌口这件事上，汪凡比纪小宁做的更好，虽然事实上，他并不需要这么做。

淡淡的水雾升腾中，汪凡不经意间看到纪小宁摘下围脖小口咬着细细的面条，小巧红润的嘴唇轻轻张合，格外的具有诱惑力。面馆里没有空凋没有暖气，但相比于寒风凛冽的大街上，自然是暖和多了。再加上吃的是热腾腾的牛肉面，她的额头和鼻尖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从外表上看起来，纪小宁温柔淑雅，很有淑女范儿，但在吃饭这件事儿上却始终没学会细嚼慢咽。眼前的场景宛如梦境中的画面投影到现实之中，是如此的温馨和熟悉。汪凡轻轻一笑，下意识地掏出纸巾帮她将汗珠轻轻擦掉。

直到手指轻触到柔嫩的肌肤，汪凡才从迷离中清醒过来。纪小宁愣愣地顿在那里，筷子上还挑着苗条，左手拍在桌子上，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脸上绯红一片，原本晶莹剔透的耳垂也被染成了淡淡的粉色。双眸水汽氤氲，游离不定。

不止纪小宁有些懵，始作俑者汪凡也感到如坐针毡。两家交好、两个人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可以说是两小无猜，所以在行为上会比较亲密。甚至在昨天的寒夜里，纪小宁肯坐到床上去同盖一床棉被。但想让她一同躺在被窝里，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两人的亲密，也只限定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像今天这种明显“过分”的举动，根本不是正常男女生之间该有的行为。虽然明白彼此的心意，但毕竟从没捅破过。

汪凡有点儿怕纪小宁炸毛。可别小瞧她这娇小的身躯，炸起来真的有翻天的力量。他想说句话来缓解眼前的尴尬境地，却发现嗓子眼儿干的厉害。急急忙忙端起碗想要喝口面汤。此时大脑里混沌一片，一时间脑神经抽搐，又想说话又想喝水，导致汤水进了气管，引起一阵无法控制的、剧烈的咳嗽。这种情况，真不是咳两下就能好的。汪凡觉得根本没办法吸气，嗓子里像是在冒烟，每一下呼吸都费尽心力，脸上憋得一片通红。手扶着喉部，甚至有种要死了的感觉。

面馆中传来几声嗤笑，纪小宁也没心思去管。急急忙忙跑到汪凡那边，帮他拍着背部。至于羞恼，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仅在这一点上来讲，汪凡的方法还是奏效了的。只是太遭罪，不到万不得已不敢贸然使用。处理不好，可能要在医院里过年。

咳了老半天，汪凡才缓过劲儿来。呛到嗓子那会儿他强忍着避过饭桌，这么一通折腾，却也没了吃的欲望。好在已到尾声，肚子差不多八成饱。两人简单收拾了下，决定结账走人。等待的间隙，不免听到黄毛那桌的高声议论，哄笑中诸如“高中生”、“尖子”、“卖菜”字眼儿出现了好几次，让他心头一动。他皱了皱眉，不免多看了两眼。

黄毛中有个不知道抹了多少发蜡的中分头挑衅的盯着他。

汪凡也没在意。流氓遍地多如狗的状况，不是他不管形势冲冠一怒就能解决的。倒是他们之前说的话不知道跟自己脑海中的事件儿有没有关联，无论如何，还是决定多留点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