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况愈演愈烈，但和他们这些在边缘部分像个观众一样的少爷兵没什么关系。那些每日以最快速度传来的战报，就像是新闻上的娱乐八卦一样，仿佛离他们好远，谈论起来和下午茶是什么没什么区别。

果然是少爷兵啊。梁可想到，看来当初的参战也不过是他们在凌域撑起了最初的框架，引得那些人性像避寒趋暖一样的本能跳出来，才有的这番场面。

脖子上的伤还有很长时间才能好，现在他几乎都是猫在那间人已经快走光的医疗室。

他们这里就是一个后备处，这一干精英子弟的任务就是看一些几乎不可能用上的杂门装备。

梁可想着等脖子好一些了之后就去看看。

有几个有志向的的确去前线了，仇素峯带的队，严青苍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身先士卒，留下来看着剩下的愈来愈腐化同学。

梁可觉着他近来的眼神愈来愈灰暗，带着冷，对于什么事情好像都漠然了些。

当时圣辰殿主布置下这个任务时，究竟据的是什么理？

她想让担起这个任务的人被这锉骨刀一般的东西磨成什么样？

梁可抱着本《伤寒杂病论》在床上读，看着身边坐着的人，觉得有些不值。

付出了这多，养回来的是群什么东西？

百里明月、云小和赖岚锦都在前线，每人手底下都走过一张“生死状”，表明了是自愿的举动，后果自负。

这就跟小学的时候学校为了不负责任时干的事情一样。

被那一仗干怕了啊。

严青苍最近很闲，除了看战报之外就没有干过别的了。仇素峯不在，日常的集训的意义就消失了大半。一个个没有主心骨、凝聚力的散块，眼前这盘散沙，怕是谁也没有心力去管。

梁可觉着疼了。

终有一天，他会在看着自己说出的预言一字一句成真之后，在哪个地方灰飞烟灭。

本来不知道他是会被一种慢性的、令人心悸的病痛拖到油灯尽枯，还是会在某个意外或不意外中一了百了。

梁可希望是后者。

可是那梦很显然已经把他的结局规划好了。

连个渣子都不能留下。梁可心知肚明自己某天会站上那一片血染的土地，在不知怎样的讴歌下，把自己交还出去。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想要干的事——希望这病痛能早日去除，让越少的人的生命被终结。

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他苦笑，碍于伤口只能扭身子去看旁边那人：“我想去前线。”

严青苍听到这话，脸色更沉了：“你疯了！赶着去死吗？”

梁可心说不就是嘛，但好歹是为了伟大的人名牺牲的。

他重复道：“我要去前线，现在。”

严青苍脸上黑压压的，那神色像是下一刻就能把梁可吞下肚。

“为什么啊。”他有些崩溃，瓦解的神色中的脆弱一览无遗，“都什么事儿啊！”

梁可放下书，看着身上盖着的杯子：“早点结束多好啊。命运是既定的，严青苍，改不了的。”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又不是没有看到那些人死了之后其他人的状态吗？活生生的人在下一刻就直接没了的感受并不好，拖的越久越危险。果断一点吧，严青苍。”

梁可两段话里叫了他两次名字，是从没有过的状况。他在提醒严青苍，只剩下一种选择了。

严青苍低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眼中满是血丝，他哑着嗓子，声音中是无尽的疲惫：“走吧。”

梁可把罩子摘下来，用一圈轻薄的纸糊住伤口，跳下床，感觉这许久没有活动过的腿直起来粥有些软。

在旁边的人呢的搀扶下站稳了，然后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神色自若地往外走。

两人相伴着走在暗褐色的土地上。梁可看了旁边比自己高几十公分的人一眼：“我以为这么长时间，你该想通了的。”

严青苍笑得比哭还难看：“哪有那么容易。”

后又恢复平静：“不过现在也容不得我想不通了。”

梁可伸手拉住他，步伐快了些：“走吧，这几天战报我都有看，情况还算不错。”

严青苍在提到战事的时候把刚刚身上的丧气退去了一些：“他们有说今天新魔王会出来作战。”

梁可笑道：“是这个时机了。不过你是没有把安峥的事情上报吧。”

严青苍说道：“当初是金寺会做的汇报，虽然我暗示了一小下，但没想到他瞒得这么彻底。你不是早知道了吧。”

梁可道：“我只是想……伦优和赖含柔，他们的事情总该解决。况且安峥又不是什么非得提防的人，他对这种争权夺势一点兴趣都没有。就算他的能力再嗜血，他还是有大半的时间是泡在书上的。”

他笑道：“我觉得今天会是所有结束的时候了。赖含柔他们应该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严青苍叹道：“你是有推了一把吧。”

梁可笑得有些调皮：“我大概明白是什么事了，能少死点人，多好。”

两人沉默了许久，严青苍突然开口：“我不相信轮回。”

梁可说道：“然后呢？”

“所以我不会等你的。”

梁可听了这话，有许久不说话。

要是没认识多好。

他看到前面有几个小屋子，和他们那边的建筑风格一样的狗啃风格。就跑过去，拽着严青苍，看这边的情况。

屋子里满满当当地全是人。

这几天他没有动工做药剂，但是显然他提供的那些，全部都告罄了，眼瞎躺着的没有几个是草木荣华救不了的。

梁可不由得悲从中来。

“该结束了。”他喃喃道。

抓住严青苍的手，他往中心战场那边走。

现在是新一轮的对峙，两边都显眼地立着大人物。

安峥裹在暗黑红色的斗篷中，不露脸，不露身，遥遥地带着危险气息，看着这边像是在天空上飞着的赖含柔。

梁可瞅着个孔子，钻进去，仗着身材七拐八拐地到了最前。

不如严青苍一个符篆缩地千里。

他旁边是一个高瘦的男人，一身黑色风衣，深邃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