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心冷着脸端着蹄髈进来,房主一家正在吃饭,瞧见她脸色不好,怕是要来兴师问罪,房主偷偷抹了抹嘴,想抹去嘴上不存在的油渍。
“你来做什么?”
沈慈心冷盯着她看了一眼,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别紧张,我来是有事要求求你。”
听说是有事求自己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房主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慢慢定了下来,道:“该不是又要我宽限房租吧?”大约吃人嘴短,房主底气有些不足。
沈慈心道:“正是。我这几日开销太大,夫君的月钱还有几日才能下来,想求求你宽限个几日,等拿到月钱就给。这蹄髈是我娘专门给我买的后蹄,味道正宗,你要不嫌弃,就当是我给的谢礼,你看成吗?”
本来房租还有两日才到,沈慈心二人平日里倒是诚信人,宽限她两日也无妨,还能白赚一只蹄髈吃吃,怎么看都划算。不过呢房主当然不能这么随便答应,否则叫人笑话,是为了蹄髈才宽限的。怎么着,也要拿乔一下,也好显得她宽容大度啊。
房主道:“月月都宽限,也就是我心肠软。换了其他人家你试试。罢了罢了,看你怀着身子也可怜,我便宽限你几日吧。四日之后,一定要交来,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沈慈心为难地道:“四日啊,也太短了些。我看我还是找人借钱先给上算了,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的。”说着,端着蹄髈要走。
房主愣了,眼看着人要把蹄髈端走了,她儿子拉着她的手摇晃,闹着要吃肉肉,她婆婆瞪了她一眼,责她不会说话,到嘴的肉都能飞了。
房主急了,道:“罢罢罢,也不差这几日,便宽限你十日吧。”
沈慈心连忙转身,端着蹄髈过来,放桌上,道:“哎,太感谢你了,你如此心慈,一定会有好报的。我代我家俊宣和儿子谢谢你呐。鑫哥儿,来吃肉肉,香喷喷的肉肉哦。”她拿了双筷子,挑了块最好的肉,夹给房主儿子鑫哥儿,笑着哄了哄他。
鑫哥儿喜得眉毛眼睛都要飞起来了,嗷呜一大口咬了上去,满齿香滑,好吃到死。房主婆婆瞟着肉,悄悄吞了好几口口水,只是碍着沈慈心还在,没好意思去夹。
沈慈心笑了笑道:“你们慢用,我走了。”待她一走,三人立刻把筷子伸进了锅里,开抢。房主婆婆一边抢,一边叫着给夫君和儿子留点儿。
按说房主家并不缺钱,理应不该如此馋,见肉就慌。实则房主为人悭吝,手里钱关把得死紧,轻易不肯买肉吃。用油也极省,一罐猪油,她家五口人可以吃一年,沈慈心三人却最多三个月。原因无他,房主时不时这家油罐里挖点,那家油罐里挖点,自己家的油自然吃得慢。两家因她房租便宜些,也就忍了不说。
其他占小便宜的事情太多,沈慈心也懒得去细想了。她已打定主意,要换个地方住。
洗漱完了,将就锅里的开水,沈慈心弄了点腊肉合着米一起煮,准备吃个腊肉饭。那时节没有什么催肥药,猪吃草长得慢,肉紧实有嚼劲,无论煎炸炖煮,一揭开锅盖,那个肉香味儿,啧啧啧,满院子都闻得到。若是开了窗,连外面都能闻得到,真是一家吃肉全村闻香。
沈慈心就在厨房的小凳子上坐下,慢慢吃完了饭。锅里还剩了一大碗,她装起来,端自己房里盖好,准备当午饭。
女人出门不便,沈慈心换了男装打扮,好在她个子高,穿周俊宣的衣裳也不嫌长。把头发总梳在头顶绑好,绾了个髻,用根木簪别好。左右看看并无不妥,方拿了钥匙出门去。
第一次独自逛古代县城,沈慈心有些隐隐的兴奋。她对县城不熟,所以特地跟沈念安约好,今日由他带着她走一遍。
青台县不大跟现在的镇差不多大,统共两条大街比较热闹,从她们租住的房子出去,走过两条小巷子,便来到大街。大街两边都开着铺子,米面粮油饭店客栈等等,应有尽有,铺子前面的路边则是卖蔬菜水果的,鸡鸭等则在另一条大街卖。
半个时辰,整个县城便走完了。县城有两所学校:一是官府办的,一是青台县首富段员外家的私塾。
官府办的学费低,但需要入学考试和举荐人,段员外家的收费高不需要考试和举荐人。官办学校在县城东北面,段家私塾则在西北面。沈慈心目前住的地方离段家的近。
沈慈心花了二十钱,买了一份官学入学考试的题目,且打听清楚了举荐人的要求。考试题目倒是简单,这举荐人却有些麻烦。举荐人的要求有一条,须得是童生以上。
沈慈心二人把沈周两家所有人都数了一遍,竟没有一个童生。祖上三代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一个读书人都没出过。
沈念安道:“段家近,去段家吧,给钱就能进。”沈慈心摇头道:“段家学生太多,鱼龙混杂。官学要求严格些,才是正经读书的地方。”
沈念安愁道:“那举荐人到哪里去找?”沈慈心道:“这个不忙,等宣哥回来再商量,他在县城三年多,或许有认识的人吧。”
逛了半天,腿脚也酸了,两姐弟找了间面馆,各自叫了一碗面吃。吃完面,沈慈心便让沈念安回去了。
还有两日周俊宣父子便要回来,沈慈心身子有些懒懒的,下午便在家休息。晚上早早睡了,第二日起来洗衣洗被,忙活了一天。
第三天早上,她还未起,便有人来敲门。原来是周俊宣父子回来了。
周亚贵见到她,双眼都亮了起来,细细地唤了声娘。沈慈心笑着应了,牵着他进屋,问吃过早饭没。
周亚贵点头道:“吃了。大爷家吃的。”沈慈心道:“这么早回来,没睡好吧。你坐会儿,我烧点水,你们洗洗澡,睡一觉。”
周俊宣道:“你歇着,我去。”
沈慈心到底还是去了。煮了稀饭配母亲给她的咸鱼干,三人把一锅稀饭都吃完了,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吃过饭,周亚贵回自己房间补觉,沈慈心叫了周俊宣进屋,说是有事同他商量。妻子如此郑重,周俊宣内心颇为忐忑。
“你不要去做事,好好在家养着,我养得起你。”听完沈慈心的计划,周俊宣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沈慈心长这么大就没干过什么活儿,在娘家时便是五指不沾阳春水,成亲后才开始学着做家务。这大约也是周孙氏不喜她的很大一个原因,不贤惠。
周俊宣自己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二人感情好才是最重要的。做饭怎么的,吃不死就可以了。他的要求真的很低。
沈慈心道:“可我想过更好点儿的日子,比如买座自己的房子。”有人说女人的欲望是男人的动力,她深以为然。
周俊宣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并不是开玩笑。买房子,他还从来没有过。他只打算多在县城干几年,之后回老家继续种田。房子那么贵,他哪里敢奢望。
沈慈心道:“买了房子,以后来个人也方便。再者,若是能找个营生,以后也不必回去了。”
周俊宣道:“不回去?那怎么行,我们始终还是要回去的。农民哪里离得开土地。做营生,哪有长久的,只有土地才是长久的。”无论沈慈心怎么解释,他一口咬定回老家种田是唯一的将来,说到后面他甚至有些急了,要发火的样子。
看来短期是无法说服他的,以后慢慢让他转变观念吧。沈慈心心道,如今比较着急的是亚贵上学的事情。在这个问题上,周俊宣与沈慈心的意见是一致的,关于举荐人,他愁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东家的长子正是官学里的童生,只是不知他愿意不愿意做亚贵的举荐人。”沈慈心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明儿你上工时跟东家提提吧。”周俊宣道:“成。那一会儿亚贵醒了,跟他提一下。考试的题目,要不一并麻烦他帮忙?”
沈慈心道:“这个就不必麻烦他了,我来教他就好。”
事情定了,二人各自安歇。
第二日,沈慈心把母亲给的一些肉干之类的干货分了一份出来,让周俊宣给东家带去。她在家里陪亚贵读书。入学考试的题目很简单,背千字文和三字经。这些周俊宣教过他,只需要再加强一下就行。
下午周俊宣带回了好消息,说是东家同意帮忙。二人都很是激动,没料到东家没有犹豫,满口答应,还说可以帮忙教亚贵准备入学考试。
东家不仅是东家,更是改变亚贵一生命运的贵人,能碰到这样的人,是天大的幸运。沈慈心道:“我们请东家吃个饭吧。”
周俊宣道:“当时就提过了,东家没答应,说这点小事,不足为谢。不过他倒是问起了你。”
沈慈心不解:“为何问起我?”
周俊宣道:“东家问起说亚贵还小,为何着急送他上学,我说是你想找事做,他就问你会些什么做过什么。”
这是有心给饭吃啊!沈慈心连忙问道:“你怎么说的?”
周俊宣道:“我说你怀着身子,做事不便,以后再说。”
这个笨蛋!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有把握到!沈慈心要生气了!
周俊宣看她脸色不太好,问她怎么了。沈慈心道:“亚贵上学后,我要找事做。”
周俊宣道:“不行,你只要负责给我好好生孩子就行。”
“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是一定要找事情做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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