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十娘拿出水粉来,毫不吝惜地往自己脸上厚厚地扑了一层。
煞白的脸配上毫无血色的唇,披散着头发,看上去就像一个失宠后精神衰弱的女人。
她对着镜子演练了几个表情,满意地点点头。
真不知道二十一世纪的那些偶像演员是怎么能演出那种污染眼球的作品来,明明她这个毫无基础的普通人都已经能够演练出以假乱真的感觉了。
看来,这门技艺也无他法,唯手熟尔。
正在申十娘胡思乱想的时候,丽罗敲了敲门,在外间催促道:“答应,谨嫔娘娘已经到了。”
隔着门安安分分地跪好,申十娘暗暗在心里腹诽,怪不得小燕子想发明跪的容易,在这宫里动不动就是跪阿跪的,膝盖真是磨损的厉害。
谨嫔侍女刚把门推开,就看见披散着头发跪坐在地上的申十娘,唬了一跳,竖着眉毛就要训斥。
周卿蕙伸出手去,挡在前面将侍女拦住。
“申答应这是在做什么?我可没让你跪着。”谨嫔的声音轻轻巧巧,申十娘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心里略略一沉,她不怕谨嫔发作,那在意料之内。可是现在这幅不阴不阳的样子,却像狗咬王八似的,让人无处下嘴。
“娘娘位份高,贱妾自然是要跪着迎接的。”
她想了想,决定将姿态摆到最低。对于弱者,人往往会失去穷追猛打的兴趣。
“别说什么位份不位份的事情,姐妹们都是伺候皇帝的,分什么高低贵贱呢。”
“若是让别人听去了,还以为我恃宠生娇,怎么你了呢。”
谨嫔眼波流转,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整个屋子,用帕子扫扫坐了下来。
申答应讪讪地笑着,起身立在谨嫔的下手,低着头不敢说话。
用眼光将她来回打量了几遍,周卿蕙轻啜口茶,笑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来看看妹妹罢了。”
“妹妹刚下去,我就上来了。这宫里人多嘴杂,总会有些流言蜚语出来。”
“若是不知道的有意挑拨,说不定妹妹跟我便生了嫌隙。”
捂住嘴,周卿蕙反身去点申十娘,“倒叫旁人看了笑话去。”
申十娘立在那里,老实巴巴地点头,抬眼怯怯地看谨嫔。“姐姐说的是,妹妹受教了。”
眼前的这个女子,虽不如申皇后那样大气明艳的容貌,可垂着头看人的时候,却别有一股风情。
眼睛如一丸养在白水银里的黑珍珠,灵活地转动着。
周卿蕙勾了勾嘴角,一看就是个聪明人,不像她,非要笨笨地在宫里打磨这么久,撞的头破血流以后方才明白。
突然间就没了什么教训的兴致,说到底,获得宠爱才是正紧。
“前些日子,我在皇后娘娘那里看到过申答应的手艺,百蝶穿花的活计,配色鲜亮地很。”
“我当下就喜欢个不住,娘娘说是你做的,就想着让你帮我做一个。”周卿蕙勾着眼睛看向申十娘,等她的回应。
“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样子的?”申十娘斟酌了一下,殷勤地问道。
“我向来少了一床凉被,既然妹妹手艺灵巧,就能者多劳些罢。”
“至于颜色和花样,妹妹看着做,只要细致精巧的便是。”
周卿蕙说完,又补了一句,“麻烦妹妹手下利索点儿,我身子不好,过两个月就想着盖上。”
申十娘垂下眼皮,遮住眼睛里的神色。
宫妃的用度都有着特定的配置,一床凉被包含着两套换洗的被面、铺盖、枕巾,并不是一项小的工程。
周卿蕙还特意强调了,要细致精巧些的,这就说明她需要特别的配色和绣花,更不是一件易事。
“姐姐看得上,十娘自然求之不得。”申十娘抬起脸来,笑地真诚。
“那,多谢妹妹了。”谨嫔站起身来,笑道:“不用送了,时间不多,妹妹还是尽快做比较好。”
眼看着谨嫔娘娘的队伍只剩下一个黑点,丽罗才敢起身,小跑着回到了申十娘的屋里。
“回来啦。”申十娘将半个身子倚在桌边,随口吩咐道:“去帮我看看,家里带来的那本苏式图案,放在哪里了。”
“答应,今天谨嫔娘娘闹得这一出,倒底是为什么?”丽罗手下一边找,一边疑惑地问道。
谨嫔娘娘这样雷声大雨点儿小的,倒底是为了什么,丽罗着实想不明白。
申十娘把鼻烟壶的圆盖子放在桌上滚来滚去,用鼻子轻轻叱了一口气出来。
想要什么,她什么也不想要。
不过就是让自己做做苦力,处于不那么舒服的状态罢了。
做这套凉被,还不知道要熬几个夜,想想眼睛都痛。
而且,绣的不好会被当成筏子,绣的好也只是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蒙尘。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丽罗觑了一眼申十娘,见主子满脸烦躁,遂又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要不,您跟皇后娘娘说一声。”
“咱们可算是皇后娘娘的人,打落水狗也得看主人的脸不是。”
申十娘瞟了侍女一眼,忍不住站起身往这边来,“你啊,嘴上说个不住,东西就一直找不出来。”
手指按在侍女的脑门上顶了一下,申十娘恨铁不成钢地道:“都跟你说了,人笨就要多读书,多做事,少说话。”
宫斗剧的女主最忌讳有个猪队友,尤其是这种贴身的侍女。若是现在不好好调教,将来肯定是敌人最先攻破的后防线。
“别老惦记着皇后娘娘,心态先给摆正了。现在你主子就是一个最低级的答应,你就是一个答应的贴身侍女。”
眼高手低最要不得,人最需要的就是搞清自己的位置。她于申妙如,不过是一枚碍眼却又不得不放的棋子。
周卿蕙这样不疼不痒地敲打她,说不定正中申妙如下怀。狗要时常训,让它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才能够听话。
瞧着申十娘的脸上动了怒气,丽罗缩了缩脖子,感觉到后脑勺上一片凉意。
“我知道了主子,丽罗也只是……担心您。”
“知道就好,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的。”
申十娘贯彻打一巴掌,给一甜枣儿的方针,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神情。
“在这宫里,只有我们俩能互相依靠,万事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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