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呜呜两声,连忙抬头,想到难道是神雕来救。却见神雕将盒子放在脚边处,秃头微侧,一脸奇怪的瞧着他们。只听郭芙道:“杨大哥,你的手怎么黏糊糊的?不对,你的右手不是给我——”杨过也低头一看,不禁愕然。那血蟒非但没有攻击他们,反而伸出蛇信,轻舔郭芙,眼神中竟似有依赖之意。郭芙也感奇怪,却怕激怒怪蛇,半只手指也不敢动。杨过想到神雕既然通灵,能辨人语,此怪蟒既与它相熟,莫非也能听懂自己说话,于是试探道:“那个,蟒蛇老兄,你能不能先放我们下来?”血蟒闻言倾侧巨头,蛇身轻卷,将他二人轻轻放在地上,之后滑到郭芙身侧,乖乖用蛇信舔舐自己伤处。郭杨二人经逢一场生死大难,手脚都软了,见那蟒蛇也无恶意,便杨过便抱着郭芙坐在岩石上暂时休息,神雕与血蟒却各自扭头,互不搭理,一副看不起对方的神情。郭芙喘气道:“杨大哥,这雕蛇不是天敌么?他们怎么这样?”杨过摇头道:“我也不知,难道这蛇也是独孤前辈养的?”郭芙恨血蟒方才吓她,狠狠瞪它一眼,哪知血蟒一见她恶狠狠的眼神,吓得巨头伏地,似是认错的孩子。神雕趁机大呜一声,好不得意。杨过笑道:“郭大姑娘,看来它真是怕了你,看来我方才原是白担心了。”郭芙见自己还在他怀中,连忙推开他站起身来,脱力之后又急动,她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杨过知她害羞,见状连忙扶起。郭芙甩开他手,刮着脸嗔道:“你本来就瞎操心,喊你走不走,死到临头了不想法子逃命,反而想什么奈何桥啊下辈子啊,让人笑掉大牙!”杨过见她恢复,也嘲道:“正是正是,区区杨过怎么能像郭大小姐般娇滴滴的说,‘杨哥哥,从前是我对你不起,若真有来世,芙儿一定对你好些。’哎呀呀,原来郭大小姐就是这么对人好些的啊?”杨过重复郭芙所说的话时,更是学上她素日的声音形态,他聪明绝顶,自然学得惟妙惟肖,气得郭芙想要伸手打他,却早给他逃到一边去了。
二人歇了良久,神雕伸出翅膀在杨过肩头轻轻拍了几下,又叼了两下他的衣摆示意他跟随,随即叼起木盒大踏步便行。杨过知它必有用意,便拉了郭芙跟随在后。那血蟒原也要跟随,郭芙又狠狠瞪它一眼,吓得它立时缩回洞里。
此时天己蒙蒙见亮,杨过看这路径,知道是往剑冢而去,连忙告知郭芙。二人劫后重生,见这一路树木苍翠,山气清佳,一会儿更有日出可观,不由得也心情大畅,怡然来到一座刻有“剑冢”二字的峭壁之前,神雕自是一跃而上。
杨过指着攀爬小洞,道:“芙妹,你右臂不便,要小心了。”郭芙点头,暗道你独臂都上的去,还来担心我,岂不可笑,本要揶揄他一番,忽又念及他右臂终究是给自己砍断,方才生死攸关他都不肯舍弃自己逃生,不由情义大生,再难出口调笑。这二人忽然肯为对方着想,竟然少了争吵,若郭靖黄蓉在此,必大以为异。
神雕将嘴中所叼木盒放在身前,见他二人上来,便向杨过点了点头,叫了几声。杨过笑道:“雕兄,你可是因芙妹叫了你声哥哥,便也拉她来见识见识独孤前辈的宝剑?”郭芙闻言撇撇嘴,就知道自己方才那声“杨哥哥”他必不肯放过,俏脸立红,神雕此时低叫几声,用巨喙啄了杨过脑门一下,似是不满。伸出钢爪,推推木盒,摆在第一、第二两把剑之间,那块长条石片边上。
郭芙不解其意,却提起右首第一柄剑,只见剑下的石上刻有两行小字:“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再看那剑时,见长约四尺,青光闪闪,很是锋利,便道:“当真一把好剑,杨大哥,你弄曲了我的剑,该拿把来赔我。”杨过瞧着她,似笑非笑,心道方才惹毛了她,再不肯甜甜地叫自己哥哥了,只好摇头道:“此处宝剑皆属独孤前辈所有,我这把重剑也是从雕兄那处借来的,你若要用剑,当问雕兄,不该问我。”郭芙转身对神雕重复所求,神雕翅膀一拍,郭芙手便脱剑,杨过笑着将剑放回原处。郭芙不由低语道:“真是只小气的怪鸟!”神雕哇叫了一声,似是说“我可听到了”,吓得郭芙连忙闪到杨过身后,此处峭壁险峻非常,若给神雕发怒扇下去,可不是玩笑的。杨过见她小鸟依人般躲在自己身后,心中一喜,搬过木盒,朝神雕道:“雕兄可是要我打开?”见神雕点头,杨过打开木盒,此刻恰好太阳从山头升起,万丈华光映在峭壁上,让人豪气顿生,郭杨感叹两句,却见木盒中一把长剑熠熠生辉,此剑剑身窄且薄,日光下闪现紫光,剑柄接处刻着“紫薇”二字,郭芙还好,杨过不由“啊”了一声,拾起那条长条石片,郭芙见石片下的青石上刻有两行小字:“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杨过道:“我本以为此处少了一把剑,是给独孤前辈抛弃了,哪知是在那血蟒洞中,也是怪事,难怪雕兄昨天表情有异,难道它与那血蟒每逢满月便要缠斗?是了,它必是想替独孤前辈寻回宝剑。”郭芙提起软剑,只觉轻重相宜,剑刃所向,竟隐含一股傲人杀气。杨过盯着出了一会神,忽然想通,道:“难怪那血蟒原本与雕兄斗的正酣,一见我来却停了,定是见我拿着重剑,以为是独孤前辈回来了,想这位盖世先贤,死后余威犹震慑猛兽,实在旷古绝今,惊世骇俗了,只是不知它为何要怕你。”
郭芙知他定然想说自己刁钻蛮横,连猛兽也怕,斜了他一眼,哼道:“它一个畜生,我哪里知道在想些什么。”杨过道:“那蟒蛇身体如此巨大,浑身血红,搏斗起来与雕兄不相上下,也是神物了。”郭芙噘嘴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忽而见木盒下面似有个有白色卷轴,忙道:“杨大哥,你看那盒子里还有东西,想必是剑谱之类的了,你快拿来瞧瞧。”杨过一见果然如此,暗道独孤前辈竟将剑谱藏在此处了,拿出卷轴展开一瞧,大吃一惊。那卷轴并非什么剑谱,而是一个妙龄女子的画像,那女子一袭红衣,冷艳处堪比小龙女,娇媚处不让郭芙,眉眼绰约,英姿翩跹。让二人惊异处是那画中女子手中拿的却是那把紫薇软剑,身旁却盘了一条赤色蟒蛇,虽然画中身量变小,杨过还是一眼认出那蟒蛇便是方才所见的血蟒。郭芙道:“难道这把剑并非独孤前辈的?”杨过道:“那也不尽然,也许是这画中女子传给独孤前辈的,也许这女子是他师父也未可知。”郭芙笑道:“也不怕羞,便一定是他师父么,我瞧这女子这么年轻,是他女儿也未可知。”他二人各有想法,一个自己有个年轻貌美的师父,便想到独孤求败或许也有个如此的师父;另一个父亲也是当世大侠,料想武功也不输给独孤求败,便料定他也有个女儿,两个人一样的执拗脾气,谁也不肯想让。一个想到,独孤前辈孤独一世想必也跟他一般要娶自己师父,却不容于世俗,只能与雕为伴,难道日后自己也是如此下场?一个念及,做父亲的决不会无缘无故收藏女儿画像,莫非是女儿也犯了什么过错,以至父女不能相见,借此画来一解忧思?二人各想各的,各自伤起心来,不由得都痴了。
忽然给阵巨风呼扇,二人才清醒过来,见神雕叼着那画,振翅跃了下去,郭杨二人不知何故,忙跟上去,郭芙料想此事或会与紫薇软剑有关,拿了紫薇软剑随行。二人直跟着神雕来到独孤求败坟冢处,神雕将画摊在乱石上,用钢爪往坟前的地上刨着,不一会儿刨出一块青石,杨过见状帮忙掀开,却见青石下边有一紫玉盒子,绝非男子所有,倒似女子的妆奁之物,忙拿了出来,只见上面书了四个大字“灵蛇剑法”,打开一看,果真是一本剑谱秘籍。郭芙笑道:“独孤求败竟将剑谱藏在这里,当真让人料想不到。”杨过摇头道:“这不像是独孤前辈之物”,翻了一页,只见上书“灵蛇剑法精要”六个字,后缀是“紫薇仙子穆绯音书”,“穆,这位前辈倒与我娘是本家。”杨过说着翻开下一页,只见上面写着“正邪殊异,魔道难容,独孤求败终败于仙子情剑之下,一败涂地也”,呆看半晌,叹了口气道:“咱们都猜错了,这位前辈既不是独孤前辈的师父,也不是他的女儿,只怕,只怕是他心爱之人了。”郭芙难得没有反驳,随着点头道:“只是不知怎么没和独孤前辈在一起,你看她身旁的巨蟒却在独孤前辈坟冢旁边安家。”杨过道:“独孤前辈不是说了么,正邪殊异,魔道难容,独孤前辈自称剑魔,必是众人眼中的邪派了,这位穆前辈外号是仙子,想必正气的很,想不到这二位前辈武功如此高,见界如此深,却也逃不开世俗的拘束,最后难以相守,实令人可叹。”杨过想起古墓中的王重阳和祖师婆婆,心口一阵淤塞,不想再看,将秘籍递给郭芙,转而又看那画,忽叫道:“是了,我知道那血蟒为何怕你了。”
郭芙笑道:“你又想到什么师父啦姑姑婆婆的典故来啦?”杨过道:“我哪里有什么典故,你睁眼瞧瞧,那穆前辈穿的衣裳。”郭芙仔细一瞧,见那画中女子一身红衣,只因年代久远,巨蟒保存也有些失当,红色渐淡,想必当初画此画时,该是深红色,与她现在所穿绯色长裙相似,点了点头,“原来它是见我穿了跟穆前辈相似的衣裳,瞧画中之意,这位前辈似是血蟒的主人了,难怪它那般怕我,还乖乖的将宝剑交了出来。”杨过道:“定是如此。”
郭芙叹了口气,道:“想不到那么多年前的旧事,如今叫咱们两个知道,也是缘分,咱们把画像埋在独孤前辈坟前罢,让他二人活着虽然不能相守,死了却能在一处同眠。”杨过听了这话,似有感触,点头称是。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