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齐不知众人的眼神为何这样奇怪,不解地看向郭芙。却见郭芙愕然指着他道:“大……大哥,你……你的腿……”
耶律齐低头一看,也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自己方才忧喜交替,一时情急,竟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勉强抑制住心中的心悦,试探着要迈出一步。
“先别动!”,黄蓉忙道:“芙儿,快去扶齐儿一把。他许久不动,莫让他心急,以免落下什么病根儿。”
郭芙答应着,手里却扶着杨过,抽不开身。刚要将杨过交无双照料,手才微微一松,胳膊却给杨过重重得捏了一把。郭芙抬头险些叫出声来,却对上杨过一双委屈含怨的眸子,看到他一身的伤,不由心软,只得重新扶好他,对无双道:“陆姊姊,你帮我扶一下。”
无双望了望耶律齐,又看了看杨过,问道:“扶谁?
郭芙望向杨过,杨过却已不再看她,只低声跟郭靖说话。她以为他肯放人,刚要抽身,手却给他反手握住,半幅身躯朝她身上靠了过来。郭芙还当他体虚无力,慌忙撑住他,却发觉他实则以身躯掩住二人双手,在袖底十指相扣,半步不肯放她离开。郭芙见父亲在前,不好当人与他着恼,只好对无双道:“扶一下我大哥。”
陆无双哼了一声,白了杨过一眼,上前扶住耶律齐。
耶律齐闻言喜悦的脸上笑容凝住,侧头低声向无双道了声谢,扶住她胳膊试着走了一步,竟无大碍,作势叫无双放开,又走了几步,竟然当真无恙。旁人见状自是喜不自胜,他只向道喜的众人微微一笑,但先前的笑容却已不见,显得并不十分开怀。
黄蓉心中却甚是喜欢,问道:“齐儿,你怎就好了?”
耶律齐回道:“这,小侄也不知,也许……”说着抬头扫过众人,见萧歌璧满眼喜悦,但他心中对她实在有些着恼,便不去瞧她,只望了郭芙一眼,说道:“也许是芙妹教我秋风扫叶腿的缘故罢。”
黄蓉笑道:“那也不及好得这样快。”
黄药师闻言却冲外孙女道:“芙儿,你怎可将功夫教与外人?”言语中颇有几分不满。
黄蓉刚要替女儿解释,郭芙已向外公叫道:“谁说他是外人?他是我大哥,哎呀!”她说着叫了一声,鼓嘴看向杨过,低声嗔道:“你属猫儿的?作甚么挠我?”
旁人未觉,郭靖离得近,却听得真切,说道:“小孩子家怎么这般小气,你杨大哥又非是故意的。”
郭芙素知父亲偏疼杨过,一时闷闷不言,哼了声别过脸去。郭靖道:“芙儿,我听你妈妈说,你拿了医治过儿的药,还不取出来给他服下?”
郭芙斜了杨过一眼,仰头道:“那是给爹爹的,才不给他。”
郭靖道:“胡说什么,你瞧你杨大哥伤得什么样子?还不拿来?”郭芙见父亲生气,只得撅着嘴将丹药取出,递给杨过。
萧歌璧一见叫道:“素渊丹!”
郭芙一愣,问道:“什么丹?”
萧歌璧没理睬他,秀眉一竖,样子十分生气,对耶律齐怒道:“耶律齐,你竟敢!你!”
耶律齐淡淡道:“我怎么?”
萧歌璧怒道:“我看你那些汉书都白读了,她已是出了阁的妇人,你还敢与她暗通书信,勾勾搭搭,你不怕……不怕我……”
“札剌儿夫人”,朱子柳摇扇上前微笑道:“你好像也是出了阁的妇人。”
萧歌璧当即脸色一白。
耶律齐听了郭芙先前所言,脸上略有了几分颜色,对她道:“芙妹,你将丹药兑酒给杨兄弟服下罢。”
程英慌忙取酒来,二人服侍着杨过将药服下,不多时,他的脸色已好了许多。
郭靖见状欣慰,比自己好了更要开怀,抱着他欢喜得不知怎样才好。
黄蓉见状无奈一笑,道:“靖哥哥,瞧你,比见破虏还高兴呢。你快放开过儿罢,他纵然毒伤好些了,外伤仍在呢。”
郭靖闻言忙放开了他,笑道:“我高兴的不知怎样才好了。”说着上前对耶律齐点点头,回头冲杨过道:“过儿,你要好好谢谢耶律贤侄。”
杨过答应着,对耶律齐道:“多谢耶律兄。”但一低头却对郭芙低声道:“我就是故意的。”
郭芙瞪他一眼,程英在旁问道:“故意什么?”
杨过咳了一声,抬头道:“故意……想问耶律兄方才说郭伯伯没事,是什么意思?”
耶律齐这才想起前事,忙道:“师叔并未中毒,只是误食了冰心琥珀。”
众人听了皆一脸茫然,唯有黄药师一灯二人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黄药师问:“可是西域明教的圣药冰心琥珀?”
耶律齐点了点头。
一灯道:“据说此物极为难得,明教中人从不轻易示人。”
“确实如此。”耶律齐道。
黄蓉问道:“爹,西域明教是什么?”
黄药师道:“明教源于波斯国,唐时传至中土,总坛设于西域昆仑山光明顶。”
黄蓉道:“从前只知西域白驼山,却不知尚有个明教。”
黄药师道:“西毒盛名之下,西域自然无人敢撄其锋,”说着望了一眼萧歌璧,问道:“此女与明教有关?”
耶律齐也皱了皱眉,说道:“她与西域明教并没有关系,只是……”说着朝萧歌璧走了两步,问道:“冰心琥珀是你偷的?还是他给你的?还是……”
萧歌璧抬头望着他,心道你方才不理我,现在却来问我,当即冷笑道:“是有人给我的,你猜是谁呢?”
耶律齐刚欲追问,却给黄蓉拉到一旁,问道:“齐儿,且别忙那东西的来历,你只说它是否有害,要不要紧?”
杨过道:“既是圣药,该不会有害才是。”
耶律齐点头道:“不错,不仅无害,而且有益。”
黄蓉闻言松了口气,却又奇道:“那靖哥哥的内力怎么消失了?”
耶律齐解释道:“这其中有个缘故,其实冰心琥珀是两件东西,昆仑山山阴雪顶产一稀有之物,名为沉水冰心,乃是大补之药,普通人吃了可寿延百岁,练武之人服用则内力大增。只不过物极必反水满则溢,若内力增长太猛太速,丹田却一时无法适应,则为人有害。而光明顶之所以称为光明顶,除了取其灿烂光明之意,更因其位于昆仑山正阳之地,顶上有一万年古松,受日月精华,每百年生出一琥珀,天生血色斑纹,名为血吻琥珀,有扩充丹田,疏导经脉之能,但却并不能实际增长功力。明教先代钟教主天生奇才,他将沉水冰心藏于血吻琥珀当中,二者阴阳相合融为一体,成为冰心琥珀,可先以琥珀之力封锁内息,稳固丹田,待琥珀药尽,才是冰心发挥作用之时,二物相辅相成,才为明教圣药。”
众人听他说完,脸色登时轻松起来,朱子柳笑道:“这下可是因祸得福,郭兄弟的武功再要大涨,岂不成了天下第一?”
郭靖道:“朱师兄怎来取笑兄弟?现有岳父与大师在先,我哪里敢称第一?”
耶律齐见状道:“大家先别得意,且听我一言,眼下有件极难的事。”
黄蓉道:“你且说来。”
耶律齐道:“这血吻琥珀药力耗尽需时极久,且……且这段时日人多为昏睡,人事不知,实在是最为虚弱之时,师叔他……”
黄蓉望了丈夫一眼,笑道:“这倒不要紧,我会时刻守在身旁。”
朱子柳却听出耶律齐言下之意,忙道:“郭夫人莫忙,眼下蒙军兵临在即,郭兄弟若倒了,谁来领军守城呢?”
众人闻言一阵沉默,郭靖问道:“耶律贤侄,那要需时多久?每日……又会昏睡多久?”
耶律齐道:“这也因人而异,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每日大约只有两个时辰清醒。”
黄蓉奇道:“齐儿,你怎知道得这样清楚?”
萧歌璧哼了一声,笑道:“耶律公子内功深厚,远胜同辈中人,除了天资过人,自然亦有奇遇。”
黄蓉闻弦歌知雅意,问道:“难道齐儿也吃过此药?”
耶律齐脸上闪过一丝哀伤,点了点头。杨过这才明了,自己虽开蒙较晚,但自幼睡在寒玉床上练功,事半功倍,料得同辈之中该无敌手,但初入江湖,却远不及耶律齐内功扎实,原来是此物的缘故。
黄蓉道:“既是因人而异,那靖哥哥的功力远胜齐儿,该不致昏迷那样久罢?”
耶律齐却皱眉道:“恰恰相反,师叔因为内力太高,百尺竿头想要更进一步,又岂是那般容易?是以师叔只怕需时更久。”说着看向萧歌璧道:“我想,这也是华筝公主要她送药来的目的,应是想要师叔远离这场战争罢。”
黄蓉闻言蹙眉,瞥了丈夫一眼,颇为不悦道:“她倒有心的很。”
(以下为彩蛋)
“蓉儿。”郭靖劝道:“不管怎样,华筝也是一番好意,并没有害我啊。”
黄蓉哼道:“是啊,她待你好得很,你怎么不找她去?”
众人听得一怔,这些年黄蓉位尊高位,岁数已长,绝少看到她在人前露出如此小女儿娇嗔的模样,一时娇态尽露,美艳至极,不禁都是一呆。杨过见状心道:“难怪芙妹这样大脾气,原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念此望了望郭靖,暗道郭伯伯为人心实嘴拙,自己是否该出言帮个腔才是。
却听郭靖一本正经地对黄蓉道:“我不会的,蓉儿。”
黄蓉别过身道:“不会怎么?”
郭靖上前拉起她的手,道:“不会找别人的。”黄蓉见状脸上一红,挣了一下,他握得不松不紧,力道拿捏得刚好。他现在全无内力,若是黄蓉当真运功挣开,他自是无可奈何,但若只凭力气去挣,偏又挣脱不开。黄蓉知丈夫受伤,岂会当真运功伤他,只好低声道:“还不松开,女儿都这般大了,也不嫌丢人么?”说着瞪了他一眼。
郭靖却无所觉,拉着她道:“蓉儿,我不觉丢人啊。”
朱子柳见状笑唱道:“思旧欢之莫得,想梦著乎朦胧。度花朝与月夕,羞懒对乎春风。”
黄蓉气得瞪他一眼:“朱师兄也来笑我!”黄药师哼了一声,却没说话,只是瞟了女婿一眼,样子十分嫌弃,似是不明这傻瓜有何好稀罕的。
一时厅中人脸色各异。一灯坐着微笑不语,黄药师面无表情,朱子柳却是一脸取笑之意。程英耶律齐俱是小辈,虽明其意,但见此情状皆颇为尴尬,只得扭过头去。萧歌璧看得一脸怒色,眼珠滴溜乱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陆无双虽不解意,但见他们夫妻恩爱,不由想起自己的父母,一时低下了头。只有杨过郭芙二人呆呆看着,毫不避讳。
郭芙低声问道:“朱伯伯在唱什么啊?”
杨过心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便依着意思解道:“好像是一个人想着旧情人,思而不得,辗转反侧罢。”
程英闻言低声道:“不是的,杨大哥,他唱的是唐玄宗梅妃的《楼东赋》。”
杨过怪道:“那不是幽怨之词吗?与郭伯母什么相干?”
程英低声道:“这词倒没要紧,要紧的是前面有两句‘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程英抬头,见师姊目光如一道急电朝她射了过来,当即不敢再说。
杨过闻言偷乐,笑得伤都一疼,叫苦不迭。郭芙却道:“胡说八道,我妈才没吃醋呢。”
众人闻言又是一呆。在场诸人虽都知道黄蓉吃醋,但谁都不敢明说,却偏偏给她叫出声来,气得黄蓉也顾不得旁的,跺着脚看着丈夫女儿叫道:“真是一对傻瓜!”言罢就舍了众人跑进了内室。
郭靖不知发生何事,赶忙进屋去追。
朱子柳知他们夫妻久不相见,忙催着众人离开,一时叫耶律齐将萧歌璧押回看管,一时唤郭,程,陆三人领杨过去疗伤,自己则伴着黄药师一灯两人出了屋子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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